子時,皇宮大殿內歌舞生平,宇文長風忽然覺得心口劇痛,頸中那個六年都不曾取下的平安符突然掉到地上。
“長風。”耳邊忽然響起他又愛又恨的那個聲音。
“岚哥哥就托付你了。”
栖緋?他猛然從位置上站起,身旁衆人紛紛側目。
“西沈王,你怎麽了?”
“沒什麽。”他對着身旁了禮部尚書笑了笑,又複坐下,卻再也不能平息自己狂亂的心跳。仿佛就在剛剛那一刻,心裏最重要的東西被人挖走了。
彎下身撿起地上的平安符,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擦掉上面的灰塵,将斷了線的小符放進懷中。這是栖緋送給他的唯一一件東西,其實也是他從栖緋那搶來的原本要送給哥哥的東西……
長風再沒有喝一口酒,而是看着郡主府的方向靜靜出神。
“戰羽呀。”距離東都一天一夜路程的浮生寺,遠塵大師看過栖緋讓戰羽帶來的信,面色忽然顯出幾分悲凄。
“你一直誤會北良王了。”他在禪房的櫃子中拿出幾封信:“我知道你一直對北良王心存恨意,這是你父親戰大人和北良王的往來書信,你看看便知前因後果。”
戰羽沒有伸手接過:“大師,我此次前來是為郡主送信,若是無事,我先回去,改日再來拜訪。”
遠塵嘆了口氣:“戰羽,你還不知道吧……”
窗外的梨花有幾片飄入屋中,打了個旋,落在戰羽腳邊,大師的語氣太過沉重,他忽然生出不詳的預感。
“你可知,月郡主時日無多了。”
“啪。”戰羽手中的茶杯掉落碎在地成幾瓣。
“大師,你說什麽?”
“郡主心脈即斷,中了醉生夢死已經無解,你……”
“大師,你說什麽?”他想他一定是聽錯了,昨日離開的時候,她還在對着他笑。只是,那表情似乎不同以往,面色蒼白若紙,那笑,太苦。
“你大概不知,為了給清岚續命,月郡主每月都要用一碗心口血,她怕是時日不多了……”
“大師,你說的可是真的?”戰羽的聲音顫抖,他不信,年輕的栖緋,還是花樣的年紀,怎麽可能,一定是他聽錯了,他說過,他要一輩子保護她,一輩子在她身邊守護她的,怎麽可能在他還不知道的時候……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明月就要隕落,他不信……不敢信,更不能信……
“戰羽,出家人不打诳語。”遠塵目光中帶着世外人的悲泯:“郡主的大限之期應該就在這兩日了……”他話音未落,戰羽已沖出禪房。
遠塵看向窗外的夜空,那顆東方的星要隕落了吧,這是結束……還是開始……
軒轅紫硫坐在軒轅皓左手邊,此刻她的手指緊緊捏着手帕,那個人應該快要死了吧,等她死了,她所有的一切就是自己的了。包括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包括這個國家最尊貴人的心……
軒轅皓看着面前的舞姬,思緒卻已然飄遠。
面前的舞姬跳的舞,似乎是栖緋曾經為他跳過的。那個時候她才十二歲,卻大跳豔舞,他還記得,當時那舞讓長風留了鼻血,清岚和他的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卻不知道拿她怎麽辦,最後還是得了消息的軒轅策黑着一張臉将栖緋擒回了家,打了屁股。
他當時雖然繃着臉心裏卻覺得無奈又好笑,卻始終不知道自己對栖緋是抱着怎樣的心情,而現在呢……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卻不能盡情的伸出雙手……
忽然,他的心口驟然劇痛,旋即一個聲音浮現在他的腦海。
“皓哥哥,栖緋走了,你保重。”
栖緋?他的身軀一震,目光不由自主的飄向那個栖緋所在的方向。
“皇上?您怎麽了?”蒙福被軒轅皓驟然青白的臉色吓了一跳。
軒轅皓看着那個方向,忽然有種離開這裏的沖動,心底的一個聲音告訴他,快去偏殿,快去看那個人,否則他會後悔一生。
“天宇皇?您可是身子不适?”梵傾見軒轅皓神色有變:“難不成有什麽牽挂的事?”
天宇在十年前國力大不如朗鳴,可自從幾年前軒轅皓繼承皇位,天宇的經濟迅速繁榮,可以說,他是天宇數百年來難得的好皇帝,卻也是他最大的勁敵。
梵傾今天原本是為了刺探此人的弱點而來,可現在,他飲下一杯酒,壓下那股莫名的焦躁,不知怎的,他始終不能像以往那樣從容,腦海裏時不時閃過那個帶着淚的少女的臉龐,從來為有過的心痛,自責,還有那難以言喻的情感竟然讓他有難以呼吸的感覺。
“無事。”軒轅皓扯出一個笑臉,而心口的劇痛卻一陣強過一陣,也許是一盞茶的功夫,也許過了一刻鐘,那尖銳的痛楚漸漸平息,可接踵而來的,不是輕松,而是一種綿長的再也無法擺脫的窒息之感。
整整一夜,皇宮大殿的歌舞都沒有停……而這幾個人的心,卻都在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