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涼看着蕭慕琰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答應你,不過你也要答應我的條件。”
蕭慕琰眼底是什麽她看不清,或許是淡淡的愠怒,或許是淺淺的厭惡,他将肩上的毛巾丢在一邊,輕哼了一聲,起身就走到了玄關處,葉涼默了一會兒,她剛才那麽認真他不用回複一下她的啊?她可是在很認真很認真的考慮他說的事情。
等到蕭慕琰打開門,葉涼依舊那麽默默的注視着他的背影一聲不吭,蕭慕琰微微側頭,又是一聲傲嬌的冷哼。
“……那個,您這是同意了還是沒同意啊?”
葉涼很無語,特地用了敬語。
“我好好考慮考慮。”
“好,那在你走之前給我答案。”
幾乎是不經大腦死腦的冒出嘴來,說完蕭慕琰就回頭神色複雜的看她,她後悔了,禍從口出啊禍從口出啊。
“額……我的意思是,你別讓我等太久。”
蕭慕琰一副“你明明就是讓我三分鐘給你答案的急不可耐樣”看着她。
“嗯,四少,我……是說你有沒有把握挽回葉氏啊?”
畢竟已經被收購,其實挽回了也沒有多少價值,還需要拉資金,光是資金鏈就是一個問題,銀行肯不肯貸款什麽的一大堆問題,其實最後結果可能并不好,況且,讓陸遙松口給葉氏再次獨立出來根本就是一個天方夜譚,他會肯?
他那麽讨厭她,怎麽會肯把葉氏還給她爸爸?
蕭慕琰狹長的清眸一眯,冷光折射,“你懷疑我的能力?”
葉涼急搖手擺頭,“您的能力簡直是地上沒有天上難找……四少,您的能力……”
“說了幾次叫我名字。”
某人又不耐了。
葉涼暗忖,掰掰手指,一次?一次,沒有說過幾次。
“您的能力……”
“我有這麽老嗎?”
“啊……?”
她不懂,他不耐的提示道:“您。”
“……”那是尊敬你。
那天早上是被手機轟炸醒的,葉振國很高興,趙清激動的快哭了。
“涼涼,你爸爸的公司啊,陸遙終于肯還給他了!”
葉涼一驚,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為什麽暴君速度這麽快?辦事效率這麽高?再說了,陸遙怎麽願意放手的啊?
“媽,今天晚上我收工回來一趟,給你們慶祝慶祝。”
“好啊,我和你爸爸也有這個意思呢。”
放下電話,心裏五味陳雜,拍拍臉起*,算了,不想那麽多,反正爸爸高興就好,她委屈一點算什麽?
慕四少幽幽的飄過,做我女人讓你很委屈?
葉涼一邊刷牙一邊腦補這個畫面,看着鏡子裏滿嘴白色泡沫的自己,放下牙刷,自言自語:“今天是不是得去給暴君請個安表達個謝意什麽的?”
這個問題一直到了片場也沒揮去,左半邊心髒說“去吧去吧,你不去多沒良心”,右半邊心髒說“去毛啊去,暴君不好惹,去了惹禍上身,你又不是不知道”。
何檸今天心情似乎特好,她進來的時候看見葉涼坐在木椅上很是糾結,走過來笑說:“早上好啊,葉涼。”
“何檸姐。”
“你在想什麽想的這麽入神?”
“葉氏原本被陸氏收購,現在陸氏已經将葉氏獨立出來交給我爸爸管理。”
“哦,這件事我早上看新聞就看見了,葉伯伯還接受采訪了。這是好事,你怎麽愁眉苦臉的?”
葉涼總不能說是在糾結要不要去給慕四少道個謝什麽的糾結吧,于是彎彎唇角,“沒事啦,我就是矯情一下,人生真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啊。”
絮絮叨叨了一會兒,又到了拍戲的時間,今天是裕美人和鳳傾城的最後一場對手戲,葉涼心情本來還糾結着呢,一想到這個,每個細胞都在興奮,好好過把嘴瘾,虐死她丫的。
藍煙扮作楚楚可憐狀,跪倒在高貴冷豔的玄淩帝腳下,雙手扯着玄淩帝的黃袍角,哽咽道:“皇上,臣妾真的不是故意而為之,臣妾并不是有意要加害皇後娘娘的龍子啊!皇上請明鑒!”
肖墨本身給人感覺就是不着地氣兒的那種高貴冷豔,氣質又很是妖孽,饒是他不想讓別人用“漂亮”、“美”這樣的詞語來形容他都不行。
此刻,他冷冷一哼,霸氣十足,“你是說朕昏庸?”
他一腳踢開了匍匐在地上的裕美人,那一腳踹的極重,也不知道是在給誰出氣,藍煙咬着牙悶哼了一聲,一邊的李根嘴角竟隐隐的浮現陰森的笑意,葉涼後背汗毛孔子都豎起來了。
這個藍煙到底是多不招人待見啊?從她這樣的無名小卒到肖墨這樣的大人物她都各個得罪過?
葉涼和藍煙對戲的時候,十分順利,反正她就各種高貴冷豔的訓斥,裕美人就跪在她腳邊各種嘲弄,各種不服輸,和她們平時的相處也差不多。
何檸飾演的來儀公主今天就是打醬油的,其實雖說在這部電影裏,何檸是女二號,但她的戲份真的不比藍煙的多,可是葉涼看劇本的時候,來儀公主的戲份本身是很重的,可能是李根做了修剪,她也沒多想。
裕美人的角色算是告罄,接下來藍煙已經沒有任何戲份了,收工的時候,藍煙手臂上挂着大衣,竟是森寒的對葉涼警告道:“你不要以為有慕四少罩着你我就不敢動你,你最好管住你的嘴巴,否則到時候你怎麽後悔都來不及。”
葉涼有些不理解,不過固然想到那日Wendy Love系列香水廣告發布會上藍煙發現了她躲在柱子後面,她難道真的以為自己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她沒多想,蔚淺過來了,随意問道:“今天心情不錯吧?拍攝也順利吧?”
蔚淺應該是看見關于陸氏歸還葉氏的新聞了,本以為葉涼會笑的比花還燦爛,誰知道,葉涼反倒是苦着一張臉,“蔚姐,你說我要不要去謝一下蕭總啊?”
蔚淺拍拍她的肩膀,“這是必須的好不好,我今天就是來接你過去和慕四少一起吃飯的,我已經幫你約好了。”
“啊?!”她說好了要回家的。
蔚淺皺眉看她,“你啊什麽啊?今晚有別的安排?”
“我今早才和我媽說晚上要回去吃飯的。”
“哎喲我的大小姐,你和你爸媽什麽時候不能一起吃飯啊?有什麽比和你恩人和你金主吃飯還要重要的嗎?慕四少比較重要,走走走。”
“……”比暴君重要的人多了去了好不好?
蔚淺把葉涼拎到蕭慕琰那裏,蕭慕琰只淡淡瞥了她一眼,蔚淺和蘇牧早就已經識相的退下去了,偌大的辦公室裏只有蕭慕琰和葉涼兩個人,分外安靜。
蕭慕琰的目光太過直接,她平了平心中的緊張才擡頭開口:“蕭慕琰,謝謝你……”
“誰準你在公司叫我名字的?”
“……”她本來還想說怕又像昨晚那樣,被強調叫他名字所以特意注意了一下,怎麽這會兒又變卦了?
雙面人!
“蕭總,謝謝你幫我爸爸拿回葉氏的管理權。”
“拿點實際的來感謝我。”
葉涼的心無端加快,她微低頭問:“什麽實際的?”
“自己想。”
反正來日方長,她慢慢想,葉涼默了一會兒又道:“蕭總,今晚我本來說好和我爸媽回去吃飯的,我已經好久沒回去他們二老了,你能不能通融通融……?”
蕭慕琰慣性的冷哼了一聲,時間處久了,也知道這不是他生氣的前兆,于是試探性的繼續問:“那我走咯?”
“哼。”
“……蕭總,我真的走咯。”
“哼。”
葉涼竊喜,他保持沉默,就代表答應了。
到了公司門口,遇到蘇牧,蘇牧疑惑,“葉小姐,你不是應該和四少一起去共進晚餐嗎?”
“啊……蕭總體貼,放我回家陪我爸媽吃飯。”
蘇牧擰眉,葉涼已經打招呼要走了,蘇牧想想又叫住她說:“葉小姐,等一等。”
葉涼轉頭,淡笑着看她。
“今天……是四少母親的生日。”
“那他不是應該陪他母親在一起過生日嗎?”
“葉小姐,你真的不知道麽,四少的母親早就過世了。”
葉涼一怔。
————
電梯裏,葉涼摸出電話,打給家裏,“喂,爸爸,我今晚劇組要加班,不回來吃飯了,嗯,對,我會的。”
挂掉電話,她偏頭靠在冰冷的電梯壁上,苦惱。
她幹嘛要回來啊?怎麽聽了蘇牧的話她就心裏泛酸?
她一定欠虐。
在蕭慕琰辦公室門口徘徊了一會兒,終于鼓起勇氣敲門,開門進來。
蕭慕琰還坐在那裏,依舊面癱的神情,看不出喜怒,見葉涼回來,又哼了一聲。
葉涼囧,回來是給你面子,你傲嬌個什麽勁?
但是她面上保持着完美的微笑,站在那裏大方的說道:“蕭總,今晚我去給你做飯?”
“好啊。”
蕭慕琰回答的特別快,葉涼想咬舌自盡,她後悔了怎麽辦,太欠虐了!
擡頭看他,眼底分明閃過得逞笑意。
葉涼在廚房炒菜,看了一眼旁邊的胡椒粉,要不要撒點在裏面?
想想還是算了,暴君要掐死她易如反掌。
今晚的一頓飯,吃的相當沉默,葉涼也找不到話題,總不能問他關于他媽的事情吧?
不過晚飯的時候,葉涼尤其的乖巧,拼命的給蕭慕琰夾菜,“吃這個,多吃點。”
蕭慕琰眉眼淡淡一挑,“幹嗎給我夾菜?”
葉涼嘴角抽了抽,“你是我老板,我對你好不是天經地義的?再說了我是念在你沒人……”
“沒人什麽?”
暴君的臉色已經慢慢沉了下來,葉涼發現自己一時口快說錯了話,于是她咬唇大着膽子認真的說:“如果你想讓我陪你過你母親的生日,你直接告訴我便是,我受了你的恩惠,我一定會陪你的。可是你什麽也不說,我先前和我爸媽有約,我當然會選擇回家。”
她一直看着蕭慕琰的眼睛,那雙漂亮又讓人覺得深邃看不穿的眼睛。
她覺得自己多事了。
蕭慕琰的臉色越來越沉,“受了我恩惠所以不會拒絕我?”
她臉色也擺不住了,有些驚慌,有些無措。
好在蕭慕琰沒有深究。
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
葉涼從浴室裹了睡衣出來,擦幹了頭發,看了看蕭慕琰的房間,燈已經滅了,應該睡了。她要不要去道個歉?
雖然,她覺得不是她的錯。
腦海裏又在盤旋着蘇牧的話——今天,是四少母親的生日。
她過去敲敲門,沒人應,她不知死活的擰開了門把,赤腳走了進去,蕭慕琰閉着眼睛睡得有點熟,她蹲着身子,近距離的看他。
黑暗裏的五官顯得特別立體,她心生蕩漾,歪了頭對着他的睡顏輕聲說:“蕭慕琰,對不起啊。”
像他這樣站在權利和金錢至頂尖的人,有時也是高處不勝寒的吧。
她又看了一會兒,起身準備走,一只大手驀地将她攔截住,帶上一具溫暖的胸膛。
葉涼的思維有些遲鈍,整個人一動也不動,頸後的氣息溫熱潮濕,她聽見身後沙啞低沉的男聲:“趁我睡着來道歉?”
她口幹舌燥,吞了幾口口水,無言。
“不要走,葉涼。”
還是一如既往的深沉,難以捉摸。
葉涼像是着了魔似的,被他蠱惑,竟是轉過身,伸手抱住他的腰,在他懷裏悶聲道:“你是寂寞了?”
他這樣的人,要什麽樣的女子沒有,環肥燕瘦,只要他願意,還不是投懷送抱。
葉涼好像有些明白自己的心了,因為是蕭慕琰,這樣一個人,好像她不大能拒絕,太過濃墨重彩,她沒法抗拒。
很多疑問埋在心頭,她覺得這是個機會,于是在他懷裏擡頭,在黑暗裏盯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的問:“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不是在HK酒店的520房間?”
其實他想搖頭,轉念還是點頭,葉涼松了一口氣,閉了眼躺進他懷裏,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嘆息着道:“你是要負責的意思麽?所以找我簽約?”
他沉默,拉開她纖細的胳膊,低頭,吻了她。
冗長的吻,好像永遠也不會結束,葉涼微喘,兩個人的呼吸都有些淩亂,蕭慕琰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葉涼的心突然軟了下來。
他在顧慮她的感受。
“蕭慕琰,你相信人過世以後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嗎?”
“不信。”
“我也不信。”
他微微皺眉神色複雜的看她,她摟緊了他的腰看着窗外說:“星星不過是隕石,人死了就都什麽也沒有了,可是,如果你真的愛一個人,時間和空間都不是問題,因為……”她的一只手掌覆上他的心髒處,“你愛的人,永遠活在你的心裏。”
外面繁星點點,兩顆冰冷的心緊緊擁抱,好像要在這寒冷的夜裏,化作溫暖池水,幾乎将人溺斃。
另一邊,和風公寓下面卻是有個男人靠在名貴的法拉利車邊,煙不離手,地上丢了七八個煙頭。
老遠的,小區的保安拿着手電筒在巡查,燈光照了過來,陸遙眯眼,丢了嘴裏叼着的煙蒂,轉身看着走過來的人。
“嗨嗨嗨,又是你啊!你到底是什麽人?!”
他并不想多和保安周|旋,于是從錢包裏掏了幾張紅色的鈔票,面無表情的說:“這是停車費,夠不夠?”
那保安還挺有正義感,一看他這個樣子立刻火了,“你不是這個小區的人給我再多錢都沒用的!你馬上開走!不然我就喊人了!”
他又從錢包掏了幾張,眉眼冷峻,那保安依舊不屈服,“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這個車位是有雇主的!你趕快開走!看你也不像是什麽盜竊的你趕緊走吧!”
陸遙擡頭看了一眼仍舊暗着的三樓,拉開車門,坐進去,重重甩上了車門。
到了帝景公寓,屋子裏都是黑的,沒有留燈,溫岚早就睡着了,他掏出随身攜帶的那枚戒指,就站在窗邊借着外面的星光和路燈折射進來的微弱光芒,細細的注視着手指間的女戒。
他将戒指拿到唇邊,親了親,喃喃道:“你到底在哪裏?”
溫岚翻了個身,他回身看她的臉,心底忽然柔軟了下來,走過去,目光溫和的看她的睡顏。
溫岚睡着的樣子,還真是有些像她。
————
李根素有“快手導演”之稱,圈內以脾氣火爆為名,《美人骨》的拍攝已經進行到三分之二,演員們的擔子終于輕了一點,收工以後,葉涼就接到了陸遙的電話,她微微擰眉,才接起電話。
“喂,你找我什麽事?”
“我在和風小區門口,你最好不要讓我等太久。”
葉涼惱意上來了,沒頭沒腦的吼了一句:“老娘要回家沒時間陪你玩兒!”
果斷挂了電話。
他當她什麽人,揮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保姆?他要見她的時候,就得二十四小時随時待命,他不願見她的時候,她就是想破了腦袋也見不着他一面。
憑什麽,她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憑什麽活得比小三還要受氣?
既然他不打算離婚,那麽,就只好法庭上見。
今天收工收的早,葉涼也沒有打電話給蔚淺,自己坐了車回葉宅,那天說好回去卻陪了蕭慕琰,二老一定想死她了,算算,也好久沒見過他們了。
下了車,剛走到家門口,就見那輛熟悉的藍色法拉利停靠在那裏,她扶住額頭,這個人究竟想要幹什麽?
陸遙已經從後視鏡裏看見葉涼的身影,開了車門下來,雙手插在褲兜裏默默無言的看着她。
今天的黃昏真美,柔和的光暈從他背後透過來,照亮了他整個人,時間一晃,原來,她曾經愛上的他,都已經好幾年了。
葉涼抿唇,力圖平靜的說道:“說吧,你今天又是找我有什麽事?如果和離婚無關,那我時間很緊。”
她說着便要從他身邊快步走過,意料之中,被他單手握住了手腕,陸遙的臉背着光線,看不清情緒,他盯着她的雙眼一字一句的問:“溫溪在哪裏?”
葉涼一愣,又是這個名字,“什麽溫溪?你自己的老情|人你不知道她在哪裏跑來問我?”
他的臉色愈發的緊繃,手掌的力量也不斷的收緊,葉涼感到手腕都快被捏碎了,她忍着疼道:“你瘋了!我根本不認識什麽溫溪!你放開我!”
陸遙步步逼近,“你撒謊!你以為我把葉氏還給你爸爸是為了什麽?你竟然不知道溫溪的存在?葉涼,我從來沒覺得你這麽可怕!告訴我溫溪到底在哪裏?!”
葉涼心裏沉痛,仰頭憤怒的看他,“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從來就不認識什麽溫溪!你少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他陰森一笑,手掌的力量更加緊,“那天把戒指快遞給溫岚的人是你還是蕭慕琰?!”
葉涼一頭霧水,“你在發什麽神經?!你放開我!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聽不懂!”
“你還裝?我告訴你,你今天不說實話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陸遙把她拽上車,她連呼喊都來不及,她掏出自己的手機準備打電話,他卻劈手奪過,開了車窗,用力将手機丢了出去,道路兩旁的風景,快速的飛馳。
“你瘋了啊!還我手機!”
陸遙幾近失控,“怎麽,要求助?打給蕭慕琰?今天你不把話說清楚休想離開!”
“你個變|态!我說了我不認識什麽溫溪!”
“還嘴硬?待會兒我有的是方法讓你開口!”
葉涼又氣又急,陸遙的樣子前所未有的恐怖,她的心都提了起來。
這條路她并不熟悉,陌生的風景讓她不安,“你要帶我去哪裏?”
“我帶你去見溫溪!”
不知為何,葉涼竟是打了個寒顫。
溫溪,到底是誰?
就算是為了溫岚,葉涼都沒有見過陸遙如此失控過。
天色逐漸黑了下來,葉涼沒想到的是,陸遙竟然拽着她到了一片墓地上。
她掙紮着吼道:“你腦子有病啊?大晚上的帶我來墓地參觀?”
陸遙一個用力,将她推到了一塊墓碑前,墓碑上的照片還很嶄新,照片上的女子,也很明媚清秀。她倒在墓碑旁,扭頭冷眼看着陸遙,“你想幹什麽?”
“你不是一直問我你到底怎麽欠我的嗎?我現在告訴你,因為陸葉聯姻,溫溪出車禍!因為你,溫溪死了!”
葉涼渾身一震,瞳孔急劇一縮,不可置信的盯着失控的陸遙,嗫嚅着道:“你……你開什麽玩笑?我根本……我根本不認識她!”
無異于晴天霹靂,葉涼臉色發白的看着他。
“你不認識她?葉涼,你再說謊!如果你不認識她,蕭慕琰怎麽會拿溫溪的下落當做籌碼幫你奪回葉氏?!如果你不認識她,溫溪生日那天又是誰将我送給她的戒指快遞給溫岚?!你不認識?葉涼,你這個騙子!”
葉涼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她還在謎團裏理不出頭緒,陸遙卻已經将矛頭全部對準了她。
陸遙一個箭步沖上來,狠狠的捏住她的肩膀問:“說,你究竟把溫溪藏在哪裏了?!”
葉涼吓得直搖頭,大冬天裏,卻出了一身的冷汗,額頭上的冷汗随着晃動一滴接着一滴的滾亂下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忽然,緊張的氣氛裏,傳來了一陣突兀的響聲——
半晌,那聲音沒有一點消褪下去的意思,葉涼顫抖着聲音道:“你的手機響了……”
他冷冷剜了她一眼,從褲袋裏掏出手機,接了電話。
“是你?”
接起電話以後,陸遙微微皺眉瞥了半倒在地的葉涼一眼,沉了聲道:“蕭慕琰,我沒空和你廢話,溫溪究竟在哪裏?!”
聽到“蕭慕琰”三個字,葉涼竟不可思議的燃起了一絲希望,方才,陸遙的樣子,真的像要殺了她。
那頭的蕭慕琰沉靜如水,只冷聲道:“你敢動葉涼一根頭發,我就保證讓你這輩子都見不到溫溪。”
葉涼還在震驚裏沒有回過神來,陸遙倏地将手機擲在地上,立刻砸成了兩半。
葉涼捂住嘴,瞳孔急劇收縮,陸遙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在未知的下一秒,仿佛要與她同歸于盡。
她拖着身體費力的一點一點向後退,就在陸遙逼上來的那一瞬間,她驀地閉上了雙眼。
一秒,兩秒,三秒……遲遲都沒有動作。
她聽到了一個悶悶的拳頭聲,緩緩睜開眼,陸遙一拳砸在水泥地上,手背瞬時鮮血淋漓。
葉涼連呼吸都停滞了,她耳邊呼啦啦的寒風吹過去,形成一道不可思議的利刃,刺進她五髒六腑。
“滾!”
她雙腿發軟,只想着要逃離已經失控了的陸遙以及這個地方,黑暗裏,她不停的跑,不停的跑,明明渾身都是虛軟無力的,可是她一點都不敢停下來,耳邊的風聲化成凄厲的叫聲,讓她每個細胞都恐懼到極致。
她漫無目的的跑,沒有一點方向感,只知道跑,拼命的跑,她的心跳聲都能聽得見,在寂靜的墓地裏,像是一首祭奠的安魂曲。
喘氣聲,呼吸聲,心跳聲……每個聲音都在被無限的放大。
她不記得是哪個方向,看不清前方,直到跌進一個溫暖結實的胸膛——
葉涼一動不動,雙手舉在那裏絲毫不敢動彈,她的呼吸聲粗重而淩亂,直到一只手掌輕輕安撫在她背上,直到一只手掌按在她後腦勺上将她緊緊裹進了敞開的大衣裏。
她的嘴唇顫抖的厲害,手指也是,雙眼睜得很大,她看着眼前的黑暗緊張至極的喃喃:“蕭慕琰?”
“嗯。”
她忽然“哇”的一聲,大哭出聲。
所有防備,在頃刻,全部卸下。
毫無休止的哭,只記得自己埋在那個胸膛裏,哭的全身發軟,哭的虛弱,也沒有停止,仿佛要把這一輩子的眼淚都哭完。
所有的恐懼,被淚水釋放了出來。
葉涼只依稀記得,她哭的昏昏沉沉,雙腿也發軟,蕭慕琰抱着她一路走下了墓地。
那墓地,好像有些崎岖,葉涼賴在他大衣裏,感受到腳步的颠簸,她睡得卻異常安穩,好像,小時候在父親懷裏,無憂無慮。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睜開眼,就看見葉振國和趙清還有蔚淺,四周是白色,她在醫院裏。
手臂一動,手背上牽扯着疼,趙清立刻按住她亂動的手說:“別動!怎麽這麽不會照顧自己?發了燒也不知道,還好蕭總把你及時送來了醫院。”
發燒?
她下意識的看看蔚淺,蔚淺輕輕點頭,示意她不要開口說出真相,于是她附和的說道:“媽,我沒事了。”
葉振國也一臉擔心,“好好照顧自己,這個天最容易傷風感冒發燒,平時多穿點衣服。”
“知道了爸。”
葉振國和趙清走了以後,蔚淺才松了口氣,“你呀,以後見着那什麽陸遙的你給我走遠點,昨天要不是四少,我估計今天都見不着你的人了!”
葉涼屬于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的那一種,“我現在不是還好好的麽?”
再說,她怎麽躲,昨天都躲成那樣了陸遙還有本事找到葉宅來守株待兔。
“昨天四少把你送到醫院來的時候,你高燒不退,臉色白的像鬼,我還以為你……哎,總之你以後去哪通知我一聲好不好?”
蔚淺頭疼,葉涼抱歉的說:“對不起啊蔚姐,昨天是我不好,忘了打電話告訴你我要回葉家。”
蔚淺瞪了她一眼,“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饒了你這一回,下不為例!”
葉涼小白兔似的乖乖點了好幾下頭,蔚淺嘆氣:“你知不知道昨天四少半夜一個電話把我喊過來那聲音有多可怕?我剛開車到醫院,四少就抱着你沖進了急診室,那眼神幾乎要砍人的節奏啊……”
葉涼默,拉拉蔚淺的手指,“蔚姐,對不起嘛……”
葉涼最會撒嬌了,她要麽不撒嬌,一撒起嬌來,你絕對抵抗不了。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怪你的意思,只不過你以後有什麽事情要去幹什麽提前通知我一聲好麽?大小姐,你要是出了什麽閃失我怎麽和四少交代?”
葉涼:“……”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怪你的意思,只不過你以後有什麽事情要去幹什麽提前通知我一聲好麽?大小姐,你要是出了什麽閃失我怎麽和四少交代?”
葉涼:“……”
說起蕭慕琰,葉涼倒是想起來了,“慕四少人呢?”
蔚淺扶額,“還不是去給你收拾爛攤子去了?”
她吐舌,不好意思的笑笑。
HK總部。
兩個男人面對面坐着,針鋒相對。
蕭慕琰雙腿交疊,一如往常的淡然沉靜,他挑唇一笑,卻是絲毫沒了笑意,“不知今日陸總單槍匹馬的來HK有何貴幹?”
陸遙一下子站起來,雙掌撐在辦公桌的桌面上,微微探過身子,言辭狠絕,“溫溪的下落你究竟知不知道?”
蕭慕琰摸了摸袖扣,眉眼還是風輕雲淡,“如果我的答案是沒有,你會怎樣?”
陸遙的心一擰,那星星點點的希望仿佛又要熄滅,但是到了下一刻,他拿出了另一個籌碼說:“如果你告訴我溫溪的下落,我就和葉涼離婚,怎樣?這筆交易,你不虧。”
蕭慕琰淡笑着皺眉,仍舊不動如山的坐在真皮轉椅上,微擡頭倨傲的看着面前站着的男子,“葉涼離不離婚,和我要透露給你溫溪的下落,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系?”
“如果這場婚姻,我不松口,葉涼就永遠是我陸遙的妻子。”
“所以呢?”
“蕭慕琰,你以為你隐藏的很好?你喜歡葉涼不是麽?”
蕭慕琰微微點頭,從頭到尾都保持着淡笑,他甚至很贊同陸遙的話,“看來我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忽的,他話鋒一轉,淩厲目光對上陸遙,“在我看來,葉涼要不要離婚只是她願不願意的事情。”
“你什麽意思?”
蕭慕琰從轉椅上站起來,一步一步走過來,靠近陸遙,他目視着落地窗外的景象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出|軌在先,而你的情|人又陷害設計葉涼,我想只要有足夠的證據,這場官司怎麽打,都是葉涼贏。”
陸遙一震,他一直都知曉蕭慕琰不好招惹,既然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就代表他已經握有足夠的證據,只是,他還有最後一個籌碼。
“證據好找,可是蕭慕琰,你真的能一點都不在乎葉涼的尊嚴抖出這些事情嗎?據我所知,有時候葉涼那驕傲的尊嚴,可是會一竿子打死一船人的。”
蕭慕琰看了一眼腳下,車水馬龍的世界,還在高速旋轉着,沒有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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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涼住院的這幾天,一直都是蔚淺在照顧着,葉涼一邊翻雜志一邊狀似散漫的問:“我這麽多天沒有去《美人骨》的片場李導會不會罵我啊?”
蔚淺怎能看不出她在想什麽,拐着彎兒回答:“不會的啊,李導會諒解的,再說他們可以先拍,到時候直接剪輯你的戲份就好。”
她繼續翻了一頁雜志,很厚實的紙張,嘩啦啦的響了一下,“那為什麽他不來看我?”
蔚淺抿唇忍着笑,“你說誰啊?李導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忙……”
“哦,也是。”
蔚淺默,她還回答的一本正經?
她劈手把葉涼手裏的雜志給搶了過來往旁邊一扔,把手機丢給她說:“好了,主動和四少打個電話問個好會怎麽樣?再說,你不看看四少給你處理了多少爛攤子?感謝一下他也是應該的。”
葉涼猶豫,蔚淺把手機強硬的塞給她,她才吞吐的問:“這樣真的好麽?我要怎樣感謝他?”
“說聲謝謝有這麽難?”
葉涼伸手撥了蕭慕琰的電話,整顆心又不争氣的慌張起來,心悸感又來了,這樣的感覺特別讨人厭。
正思忖第一句話要說些什麽,哪知那頭卻是正在通話中,葉涼默了一會兒,收了電話,蔚淺疑惑,“四少沒接你電話?”
葉涼把手機一丢,整個人沉進被窩裏,把臉一蒙,“不知道和哪個在打電話,我先睡了!”
這麽晚,和誰打電話?
她閉上眼睛,腦海裏就是這樣一句反問。
蔚淺看了眼手機,忽然也冒出來一句:“這麽晚,和誰打電話?”
葉涼更加煩躁,裹緊了被子不出聲了。
蕭慕琰打完電話以後,才發現一個未接來電,是蔚淺的手機號碼,他心尖一動,倒是沒有回撥回去,反是拿了車鑰匙就往車庫走。
到了醫院,蔚淺早就離開了,葉涼裹在被子裏沒出來過,雙眼緊緊閉着就是睡不着,隔着厚實的被子被人拍了一下,她以為是蔚淺,咕哝着道:“蔚姐,你先回去吧,我要睡了。”
蕭慕琰以掩唇,清咳了兩聲。
被窩裏的葉涼精神一抖,整個神經都繃了起來。
半晌,被窩裏也沒有動靜,蕭慕琰哼了一聲,不鹹不淡的說道:“不出來我走了。”
他真的轉身就要走,身後被窩裏的人一下子鑽出來,下意識的一把抱住了他的腰,“等一下!”
剎那,蕭慕琰分明怔忪住。
那顆平時過分平靜的心湖,似乎撩起了水波,一漾一漾的,逐漸擴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