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白布鋪在大腿上,然後很認真的畫着桦楓山莊的地形圖,專注得連一道颀長的人影站在樹下看了許久,她也沒發現。
樹下的人不耐煩了,幹脆縱身躍到樹上,然後端坐在她的身邊。
“你在做什麽?”上官禦看着自家的地形圖。
莫非她是敵人派來的奸細?
葛圓月轉頭,正好對上他好看的臉龐,“你……”她狠狠的吓了一跳,然後重心不穩,差點掉下去。
還好他眼明手快,伸手穩住她,“作賊心虛?”要不然看到他有必要吓成這樣嗎?
“你……你……”怎麽會突然出現?
“我怎麽了?口齒不清的。”他拿起她腿上的白布,仔細端詳。“你畫這地形圖做什麽?有企圖?”
企圖?
“當然了,要不然我沒事找事做嗎?”他竟然說她口齒不清?!她就這張嘴最強了。
他的手指捏住她細白的頸項,“誰派你來的?”
她能每次都這麽巧合的出現在他面前,他便該明白事情不單純。
“咳……放……手。”好難受。
她想拉下他的手,沒想到他的手勁大得吓人,她會不會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裏啊?
直到她滿臉通紅,他才稍微放松手勁,“說說看,是什麽企圖?”
“你到底在做什麽?放手!要不然等我當了鬼,一定夜夜去找你索命,扯你的腳趾頭!”
他松開手,“別扯風涼話!說,你是誰派來的?”
她連忙大口吸氣,“誰派我來的?我是上天派來的!”可惡!他以為她愛待在這裏嗎?
“你最好說實話!”他略顯不耐。
“你沒聽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嗎?”她氣怒不已,“我現在就是在受苦、受難,等上天降大任務給我!”
胡言亂語!
“這地形圖是怎麽回事?”他不怕她不說實話。
“桦楓山莊這麽大,我才進來兩天,就不知道迷路了幾回,若不畫個地形圖,哪天再遇見像你這種兇性大發的人,我怎麽逃得出去?”雖然這是謊言,卻也離事實不遠,她是真的要拿這地形圖來逃跑用的。
“只是這樣?”上官禦半信半疑。
“不然你把我殺了嘛!看我臨死前會不會說另一套話。”很顯然的,這是氣話,可是看見他認真的眼神後,她後悔了。“喂,我是亂說的,你別當真!”她還想活好久、好久。
他将白布還給她,雖不是真的信了她,卻也保留對她的猜疑,反正她就在自己身邊,諒她也難做出什麽事。
“你識字?”他看到地形圖上有幾個娟秀的字體。
“有罪嗎?”誰規定女子一定得無才?
不過這倒是另外一回事,她端看坐在身邊的他,越看越熟悉,那輪廓和聲音……她好像在哪裏看過、聽過?
除了昨晚不小心掉進浴池裏時看過他之外,她到底還在哪裏見過他?
突然,一個人影浮上她的腦海。
他……
終于認出他了!
“你就是那個臭乞丐!”就是他。
難怪她一直覺得他很眼熟。
就是這個可惡的男人将她的賣身錢拿去分給那群乞丐,雖然說做人得有愛心,不過就在快要餓死的情況下,誰還快樂得起來?
只不過他不當乞丐時的樣子,還真是好看……
噢!葛圓月,你這時候怎麽還有心情想這些?
上官禦望着她因這個驚人的發現而鼓脹的雙頰,“又如何?”他沒必要否認。
那身裝扮只是為了能混進別人的店裏查龍月酒的下落,一旦被發現,那裏的人也只會認為他是想偷酒喝的小賊,不會多做提防,也省了他們打草驚蛇的風險。
他原先以為她知道他的身分,才會故意接近他,然後混進桦楓山莊,但現下他卻比較相信這一切都是巧合。
這笨女人的一切舉動都不象是有計劃過的,而她的愚蠢更不是那種用心機堆出來的。
“你明明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幹嘛扮成乞丐欺騙世人?”他是吃飽撐着啊!
“人生百态,唯有親身體驗過才能領悟。”會扮成乞丐只是為了查案方便,但說太多她也聽不懂,随便說幾句吧!
誰會去體驗當乞丐啊?
“我才不管你想去體驗什麽,可是你明明有錢得很,還偷我的錢去施舍別人,我差點被你餓死,知道嗎?”
這次換他上下打量她,“看不出來。”她雖稱不上豐腴,卻也不瘦,一點也看不出有快被餓死的跡象。
葛圓月瞄了他一眼,“你一定是有偷竊癖。”
“是嗎?”他漫不經心的瞟向她的領口,小指般大小的玉如意若隐若現。
發現他眼神怪異的看着她的領口,她第一個反應就是覺得他心術不正,“看什麽?”她伸手抓住領子,卻也明顯的感覺到那玉如意的存在。
難道他是發現了這塊玉?
“有偷竊癖的是另有其人吧?”他唇角微揚,些許得意。
“這是……”她百口莫辯。
看來他已經記起她就是誤闖他的浴池的女人了!
好慘喔!怎麽好運一點也不偏向她這邊?
“算了!”上官禦毫不在意,“我拿了你的銀兩,你拿了我的玉如意,互不相欠。”
這算什麽?一切都是他在說!
“還你。”她扯下玉如意,遞到他的面前。
他卻只是随意看了玉如意一眼,“這東西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你喜歡就留着吧,不然就将它放回原處。”
她當然喜歡,這可是能賣很多錢,能讓她躲很久而不怕餓死,不過礙于面子問題,只好說出違心之論。
“好,我就将它放回原處。”她看着刻在玉如意上顯而易見的禦字,“這禦字是你的名字吧?”
上官禦點頭。
“你叫宋禦?”據她所知,桦楓山莊的主子姓宋。
他沒回答,只是接過她手上的玉如意,然後将它挂在她的頸子上,“你瞧,這樣像不像挂着主子名牌的小狗,不怕走丢?”
是什麽姓氏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重要的是他是宋家人,這就夠了。
什麽?
“誰是小狗?”原本她還挺歡喜的,以為他……
“你不是小狗,是我的丫鬟,從今以後,這玉如意是你的了,請做好丫鬟的本分,要不然就白費了我送你這美玉的盛情。”
像挂狗牌一樣,這只小狗現在是他的了。
“你……”葛圓月氣憤不已。
他卻看得開心。
“我一定是上輩子做了太多壞事,這輩子才會遇上你。”
她原本以為自己上輩子一定是個大善人,才會有一個那麽疼她的爹和那麽多疼她的人。
但是自從遇上他,這個想法改觀了。
原來上天對她的懲罰,就是讓她從天堂掉進地獄。
壞事做太多?她應該是蠢事做太多了。
“也許吧!”他不與她争辯,“不過我還得和你清算舊帳。”
舊帳?
“我都沒找你算,你倒先聲奪人。”吃最多虧的人可是她耶!“我好心幫你付了酒錢,你卻将我所有的財産偷去分給那些乞丐,害我被人襲擊,然後又趁我在山莊裏迷路之際,欺負我,非……非禮我……”她羞澀得難以說下去,一張臉漲得通紅。
她幹嘛說到這裏來?
“剛剛你還想殺我呢!”趕快丢一個話題,省得讓人笑話。
他露出笑容。
看着那可惡的笑臉,她真想扁他一頓。
“我看,把我丢到馬廄裏過夜的人也是你吧?”
除了他,還能有誰?
“若非你自己頑皮,我怎麽會把你丢到馬廄裏?”他說得不疾不徐。
那一夜要不是她無緣無故亂丢石頭,差點讓一切誘敵計劃功虧一篑,她又怎麽會讓人擊昏?他又怎麽會将昏死的她丢進馬廄裏?
果然是他把她丢進去的!
“你這人真是……難道你不怕我被馬踩死,或者被糞便味臭死?可知那味道有多臭嗎?害我一身臭氣沖天。”
“難怪……”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難怪什麽?”她不懂他為何會突然冒出這莫名其妙的兩個字。
“難怪你那天會迫不及待的跳進浴池和我共浴。”他的話溫溫雅雅的,卻讓她有如遭到雷擊。
“你……我命令你忘了這件事!”葛圓月的小臉泛紅,露出羞極的不悅。
“我實在想不出你有什麽身分能命令我。”看了看她頸子上的玉如意,上官禦揚起輕淡的笑容。
可惡的男人!她詛咒他不得好死。
“我……我不理會你,總行了吧?”她只想迅速離開這裏。
想都沒想,她直接往樹下跳,沒想到上來時不覺得樹高,現在跳下去,她馬上後悔了。
“救命!”
嗚……一定會摔死。
原本以為自己一定會摔個鼻青臉腫,然後在***躺幾天,可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發現自己不但沒摔疼,反而象是被什麽保護着……
她張開因為恐懼而緊閉的眼眸,一張近乎完美的臉龐正和她面對面的貼近着,連對方的呼吸都能清楚的感覺到,最後,她發現自己被他緊緊的抱在懷裏。
“你……放我下來。”
是他救了她?
“你确定?”上官禦唇角一揚。
“非常确定。”她聞着他身上的藥味,昨天夜裏的難堪忽地湧上心頭,害她的心跳又疾速加快。
“我救了你,你應該先道聲謝吧?”他的姿勢沒變,近距離的望着她。
怎麽他身上的藥味會越聞越香,他的臉龐也越看越迷人呢?
“休想!我又沒叫你救我,快放我下來!”
“這是你說的……那好。”他大手一松,她砰的一聲落在地上。
“哇!疼死我了……”
他真的太過分了!
“你想摔死我嗎?”葛圓月揉了揉小屁股。
上官禦輕嘆一聲,而後***,“麻煩的女人!”他轉身離去。
“喂,你這是什麽意思?”
麻煩的女人?她什麽時候麻煩他了?
“可惡!我一定會報仇的。”
可惜離去的人影仍然沒理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