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王爺蠱毒妃 — 第 489 章 都是癡兒

次日,蕭飲冰果然帶着那女人去了丞相府上。他同丞相詳細講明過程,丞相撚着夫人新修剪的胡子,點頭答允蕭飲冰帶着她去找夏淺月。

夏淺月此時正在房中,同周錦容一邊學些女工,一邊聊着家常。經過幾個月的學習,夏淺月的手藝雖說仍不算精巧,卻也似模似樣了,只是有些複雜的花樣處理不大好,常常下錯了針,又不能及時發現。

周錦容見她苦着臉拆掉繡錯的線,掩口笑道:“姐姐不用這樣。家中都有繡娘,姐姐自己把普通的繡樣子學上幾個,能應付過去就可以了。師兄那邊更是好說,他父母皆不在了,姐姐過去就是當家作主,連公婆都不必侍奉。現在稍做幾件針線即可,往後都不必再動的。”

夏淺月卻同繡樣子杠上了:“就算如此,也還是要繡出一個才好,不然正哥以後天天連個荷包都要繡娘給做,不像話嘛。”

周錦容打趣道:“師兄若是知道姐姐這般心思,怕是要高興壞了呢。”

夏淺月斜睨周錦容:“還總說我,我可聽義母說,你及笄以後,就要議親了。”

周錦容羞澀地低頭,雙手不住擰着帕子,臉頰飛紅。

蕭飲冰便是此時帶着那女人來到夏淺月這裏。因是進入內院,他便先在丞相帶領下拜過秦氏,由秦氏指定了人帶他入院。

帶路的是秦氏身邊的管事娘子,人喚四娘,本是秦氏的陪嫁丫鬟,後來配給了丞相身邊的書童。四娘今年已經三十七歲,一雙兒女也已長大,女兒在周錦容房中做貼身侍女,兒子頂了他爹的活計,在書房伺候丞相筆墨,皆算是府裏有頭有臉的人物。

四娘為人甚是持重,因此秦氏才放心叫她領路。她也确實當得起秦氏的信任,領着蕭飲冰選了一條人來人往的道路,顯得光明正大。到了夏淺月院子,四娘讓蕭飲冰與自己一同等在外頭,叫守院子的小丫鬟去通傳。

屋中兩人聽說蕭飲冰來了,面面相觑。夏淺月只以為蕭飲冰是碰上了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周錦容卻暗自奇怪,蕭飲冰平日裏從不做這麽出格的事啊?但既然都來了,她躲出去也不是回事,何況她同蕭飲冰本就相熟,見見也沒什麽不得了,因此便同夏淺月一同出去見蕭飲冰。

蕭飲冰沒想到周錦容也在,不過這也正常。他同二人見了禮,便請夏淺月來見那女子。

女子同夏淺月茫然相望,半晌後兩人才漸漸找到了一點記憶中的影子。

夏淺月不敢置信地問:“姐?”

女子茫然的目光漸漸聚焦,幹涸的眼眶裏慢慢溢出眼淚,先是哽咽,最終痛哭失聲:“淺月……淺月啊!”

兩人抱頭痛哭,周錦容驚訝地看着蕭飲冰,後者只朝她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待夏氏姐妹收住眼淚,蕭飲冰方才上前:“還未恭喜二位得償所願,在此賀喜了。只是骨肉團聚固然是喜事,卻也不要太過激動,大喜大怒皆傷身,還請保重身體。”他口中雖是對二人一同說的,眼睛卻只看着夏淺月。

夏淺月拭去眼淚,躬身向蕭飲冰拜謝:“多謝殿下,淺月方能尋回姐姐。只不知,殿下是如何遇上家姐的?”

蕭飲冰微笑道:“微末之力,不值一提。令姐恰好在六哥府中做事,今日本王也只是碰巧遇上,說到底也是上天垂憐,方能有如此歡喜之局。這樣的好事,還哭什麽呢?叫唐兄瞧見,怕是要心疼了。”

夏涼月還有些迷糊,她被賣掉以後也是輾轉了許多地方,最後進了六皇子府中,也不過是個粗使丫頭,并不知道這些時日京中的風雲。她見夏淺月同蕭飲冰似有交情,驚訝萬分,卻礙于周錦容同蕭飲冰在場,不敢發問。

夏淺月只顧着道謝,周錦容雖替她高興,卻到底是置身事外,注意到了一些夏淺月不曾注意到的事情。她先前聽夏淺月提過她姐姐被賣掉的事,現在又聽蕭飲冰說是從六皇子府上帶出了她,心裏略一計算,便明白夏涼月當時的處境。

不過她們姐妹既然已經成功團聚,當時的境況便不必再向夏淺月細細分析了,否則只會讓夏淺月更加後怕。周錦容便微笑着保持安靜,只拿眼去看蕭飲冰,想要看看他是否也是這個意思。這一看,她溫柔的微笑卻驀然僵在了臉上。

她看見了那個專注凝望的眼神,看見蕭飲冰凝望着夏淺月時,眼裏的那一束光。那是自萬古洪荒起,誇父永恒追逐仰望的太陽;是至高至遠的石盤刻度中,被投影成日晷指向的時光;更是天地傾頹、宇宙破碎時,唯一留存的星辰閃耀着宣示的至高無上。

它是苦澀,是溫暖;是春日的風,是秋天的雨;是血液奔湧時跳動的脈搏,是水流在地底蜿蜒的流向。它包羅了着世間最深沉也最澎湃,最簡單也最複雜的一切情緒,卻只要兩個簡簡單單的字便可以将所有的含義都盡數封鎖。

那是愛情已然來臨的眼神,是情根深種後的發酵,也是旁人求不得的癡纏。

更是周錦容驟然疼痛的心。她喜歡蕭飲冰,喜歡了這麽多年,可是現在她才發現,原來這個人從來不屬于她。過去的種種不過是她糾纏着一廂情願,而他所屬意的那個人,心裏卻裝着別人。

原來她與他,都是一類人,他們迷戀的都是追不上的風、撈不起的月。他們将這一杯名為情的酒,毫不猶豫地端起,痛飲入喉,從此冷暖甜苦都只有自己清楚。

諸佛從本來,常處於三毒,長養於白法,而成於世尊。三毒入體,是連聖人也擺脫不得的苦,而凡夫只能在其間浮沉,然後淹沒。偏偏從頭至尾,嘴裏心裏都嚼着黃連,也還甘之如饴。

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恨無關風與月。說到底,這一切的起因,也不過是心底裏的那一潭靜水,自己起了波瀾。

他和她,都不過是癡兒。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