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紹骞說到“僵屍”,口吻很平常,甚至有點調侃的意思,可黎晚晴的心情卻沒有他那般輕松。
“你聽到了?”黎晚晴埋首在他胸口,晶亮的水眸裏,藏着狐疑還有不安。
雷紹骞無所謂地聳聳肩,輕挑的唇角,帶起一絲不羁的味道。他狀似不經意地低頭看了眼懷裏的女人,語帶諷刺地答道:“重生這種事,鬼才信。”
黎晚晴瞬間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輕輕籲出一口長氣,頗有些意味深長,“是呵,重生……多扯呢。”
馬路上偶有車輛駛過,用“安靜”形容,顯然不妥當。可黎晚晴卻覺得周圍特別的靜,連空氣流動的風聲,都有些立體的感覺。
倏然,她身子一傾,雷紹骞已經将她穩穩地放在了副駕上。
“別再耍性子了,我很累,懂?”雷紹骞一手緊緊扳過她的肩,另只手有點粗魯地擡高她的下颌,幽深的黑眸,凝視着她有些蒼白的小臉,盯了半晌,才收回視線。
直至副駕這側的車門關閉,黎晚晴一直緊握成拳的小手,才慢慢松開。
剛才雷紹骞不知道在看她什麽,樣子專注,還有點奇怪,可讓黎晚晴覺得有意思的是他這種男人,竟然會對她說“累”。
砰地一聲,雷紹骞上車,關好車門,下意識要點燃跟香煙再開車,無意中瞥見黎晚晴失神的樣子,他有點無奈地搖搖頭,轉動車鑰匙,路虎沉穩地啓動。
黎晚晴如夢初醒。
雷紹骞的頭很痛,不僅僅是傷口,他覺得自己的腦神經仿佛要爆炸一樣,剛剛黎晚晴開車,他那時候确實困了,可像他這種人,很久以來,都不曾睡踏實過,那樣的小憩,頗有些奢侈的意味。
車程只有短短的三兩分鐘,但是對于車裏的兩個人來說,卻像有三個世紀那麽久。
雷紹骞開車的神情很專注,也許是因為頭疼的刺激,也許是因為身旁的女人,他握方向盤的手指,格外用力。
燈光下,他的手背跳起青筋,有力又霸道的樣子,黎晚晴想到剛剛他也是這麽用力地扳過她的肩膀。
“前面停車就好。”黎晚晴輕聲開口,模樣輕傲又疏離。
雷紹骞沒有答話,直至将路虎穩穩地停在黎家別墅門口,才踩下剎車。
“謝謝。”黎晚晴道謝的很果斷,幾乎是話音剛落,她就要推門下車。
雷紹骞卻比她更快動作,拉住她的手腕,強橫地阻止她下車的動作。
“你就這麽着急離開我?”雷紹骞稍稍用力,黎晚晴嬌小的身子,幾乎被她壓住大半。
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在密閉的車間內,尤為清晰,黎晚晴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跳太快,還是雷紹骞的心跳太劇烈。
她擡起清亮的水眸,一點沒有慌亂的樣子,淡定地看着雷紹骞,雷紹骞依然是一副慵懶不羁的模樣,微勾的唇角,微眯的黑眸,一副勢在必得又無所謂的模樣,好像一切事情都逃不過他的掌心。
“雷紹骞,你今晚……很反常。”黎晚晴緩緩地說道。
雷紹骞一挑眉,似笑非笑地輕問,“哦?有麽?”
黎晚晴笑笑,“有還是沒有,你自己……應該最清楚吧?”
她柔媚一笑,風情萬種的像一只調皮嬌俏的小狐貍。
這副樣子落在雷紹骞的眼裏,讓他有片刻的怔忪,因為雷紹骞印象裏的黎晚晴,從來都是冷靜都沒有人情味的一個……無趣的女人。
現在,她甚至還撩人地輕點了點他的胸口,雷紹骞承認,他很享受這個樣子的黎晚晴。
“雷紹骞,別喜歡上我,因為……”黎晚晴突然揪住雷紹骞襯衫領口,反守為攻地将他拉近,幾乎是要貼上他的側臉,吐氣如蘭道:“我很危險。”
“危險”這兩個字,黎晚晴咬得很重,她不想雷紹骞一而再再而三地擾亂她的心神,更不想讓自己因為他的不正常,也變得不正常,更怕雷紹骞洞察了她的慌亂和不安,那讓她覺得……難堪。
“走了,bye bye……”黎晚晴輕啄了一下他的側臉,雷紹骞的身子有片刻的僵挺,黎晚晴心道原來他也不過如此……
剛要推開他,雷紹骞整個人将黎晚晴摁在了座椅上,雙手霸道又粗魯地捧住她的臉,不給她任何反應的機會,毫無征兆地吻上了她的唇。
黎晚晴驚得睜大眼睛,她連大叫的機會都沒有,悉數被雷紹骞吞入腹中。
“唔……雷、雷紹骞……唔……放開、放開我!”黎晚晴抗拒着他的霸道。
“玩火,你活該。”雷紹骞抵着她的柔唇,褪去了剛剛的狂烈,此刻他的吻像綿綿春雨,一寸寸拂過她的微涼。
黎晚晴一直以為像他這樣的男人,除了強勢和霸道,再也不會有其他。
可當雷紹骞粗粝的指腹,輕柔地拂過她柔軟的唇瓣時,黎晚晴不想騙自己,她的身體在發抖,靈魂在戰栗。
他用最輕柔的力道,喚起她身體最真實的反應,盡管她內心一點也不想承認,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雷紹骞所起。
車廂裏幾乎沒有什麽光線,黎家別墅門口的板油馬路旁,安靜地伫立着細高的路燈,微白的光線,若有似無地投注到車內。
黎晚晴整個人都要嵌進椅背中,雷紹骞偏偏壞心地把她抱高,讓她與他平視,他的整個背,幾近貼近車頂。
“臉紅了?”雷紹骞邪笑地看着他,因為背對着光線,他整個人的表情,黎晚晴看不清。
可是他輕佻的語氣,黎晚晴還是察覺到雷紹骞的滿足,因為她的不知所措。
黎晚晴奮力要扳開他的大手,可她越用力,他就越使勁。
最後,黎晚晴放棄了,情緒很少波動的她,少有的帶了幾分氣急敗壞。“雷紹骞,你有完沒完?”
忿忿地瞪着他,黎晚晴索性一甩肩,任由他大力地禁锢着。一直服帖的發絲,此刻淩亂地黏在她氣憤的小臉上,帶了幾分生動和嬌蠻。
雷紹骞瞥了眼腕表,已經下半夜一點多了,頭越來越疼,今天也真是折騰不動了。
“OK,放你。”雷紹骞突然松手,讓原本身體懸空的黎晚晴,猛地落在座椅上。
黎晚晴最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抓起手包,迅速又敏捷地跳下車,幾乎是落荒而逃,雖然她很不想用“逃”形容自己。
雷紹骞閑适地倚着車窗,看着那抹纖細嬌小的身影,一點點地被夜色吞盡,他心中陌生的一角,第一次滋生出一種名叫“失落”的感覺。
夜風掠過他的黑發,微涼襲來,連帶着頭上傷痛也一并蘇醒,雷紹骞無奈一笑,點上支煙,慵懶地叼着,開車離開黎家。
黎晚晴沒有走正門,而是繞到別墅後花園,經由儲物間的小樓梯,直接上到自己的二樓卧室。
偌大的別墅,安靜得好像沒有人一樣。黎晚晴穿着高跟鞋,踏地時發出清脆的“噠噠”聲,在夜裏聽起來尤為清晰。
她重生後回到黎家,費勁心思回到別墅,黎天是礙于她的威逼利誘,不得不做出這樣的讓步,可是劉美娜和黎初晨,縱然反對無效,可她在離家的日子并不好過。
從她的卧室就能看出來,位于整棟別墅裏最偏、最暗、最潮濕的卧房,這原本是存放存放雜物的小倉庫,因為她的到來,臨時被劉美娜派人改建的。
擰開房門,一股黴味撲面而來,黎晚晴卻像壓根沒聞到一樣,淡定地脫掉高跟鞋,拿起門後挂的絲質睡衣,從容不迫地換好。
只是,她在解*扣子時,下意識地回身看了眼窗口,雖然明知道雷紹骞已經離開,可她還是不放心。
盡管她沒有開燈,房間裏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
簡單地沖了個澡,黎晚晴才有空坐在*上,想想今晚發生的一切。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太累的緣故,一向運轉良好的大腦,今天像短路了一樣,一直處于暈乎乎的狀态,想努力考慮一些事情,注意力就是無法集中。
“好煩……”黎晚晴很不想承認,雷紹骞成功地讓她心神不寧。
她不是沒有跟男人交往過,她也不是單純到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她結過婚,有過從女孩兒到女人的蛻變經歷,雖然過程不美好,雖然那是重生之前的事。
如今的黎晚晴,雖然幹淨的像一張白紙,可前世那些痛苦的經歷,她每每閉上雙眼無法入睡時,那些過往的片段,就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惡魔,簡直要把她生生地撕成碎片。
那種入骨的恐懼和無助,讓人發瘋的絕望和彷徨,黎晚晴永遠都忘不了。
男人傾慕于她,因為她高冷,因為她智慧,卻獨獨不會因為她是個受過傷的女人。
黎晚晴苦澀一笑,滴水的發絲被她随手拿起毛巾擦了擦,水滴濺在臉上,濕了她的臉,一點點地擴散到她的眼眶。
淚水就這麽無聲無息地奪眶而出,黎晚晴沒有要擦幹的意思,任由那些溫涼的淚,肆意地享受着寂靜的夜。
這份壓抑,她埋藏太久太久,久到在心裏最深的地方,發酵成酸,催她不得不落淚。
枕着濕漉漉的發,睫毛上還挂着晶瑩的淚珠,黎晚晴終于在淩亂的思緒裏沉沉睡去。
“阿嚏……”淩晨四點二十分,黎晚晴被凍醒了。
眼神迷離地微眯着,頭痛欲裂,昨晚沒有吹幹頭發就睡着了,窗戶又大開一宿,現在她感覺自己全身忽冷忽熱,異常難受。
喉嚨處幹澀得好像吞了塊木頭,黎晚晴胡亂地摸向*頭,想要拿杯水喝一口,不小心沒拿住,玻璃杯應聲落地。
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的早晨,聽起來尤為刺耳。
黎晚晴原本還不太清晰的神智,頓時醒了不少,她拉起一旁的薄被蓋好,本想繼續迷糊一會兒,卻怎麽也睡不着了。
雷紹骞吻她的畫面,存在感太強烈了,她原以為昨晚又會是一個失眠之夜,就算睡着也會有那些痛苦的夢靥纏着她,可她昨天做夢了,夢裏卻都是那個可惡的男人……
“噢……”黎晚晴煩躁地揉亂頭發,索性披着薄被起身,她沒注意腳下的碎玻璃,不小心腳心被劃破。
一大清早就看見血光之災,黎晚晴皺了皺眉,心裏升騰起一股不安。
“雷紹骞,你這個掃把星……”黎晚晴無力地哼出這麽句抱怨,整個人歪着身子,斜靠着*頭,望着天花板發呆。
倏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黎晚晴心中那股不安越來越被放大。
房門被一下下地捶打,劉美娜謾罵的吼聲響在房門口,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黎晚晴!你給我出來!別在裏面裝死!聽見沒有?你出來!”
黎晚晴壓根不想理會,這個瘋女人隔三差五就會鬧上這麽一出,她早就見怪不怪。
“死丫頭我告訴你,初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也別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