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仲夜牽着肖曉走了。
送去南坪路後坐上車。
老林:“回酒店?”
餘仲夜最近一直住酒店。
餘仲夜點了根煙,“回醫院。”
“來的那個醫院?”
“恩。”
醫院門診部到夜晚,除了急診室大都陷入一片漆黑。
門診部人本就不多的心理診療室更是如此。
餘仲夜感覺自己來的很多餘。
許葵和許慕七該不在了。
卻不是。
隔着很遠就聽見了細碎的哭聲,奶聲奶氣的卻全是絕望。
是孩子的哭。
餘仲夜怔了下,腳步慢了點。
他對許慕七有點心軟不假,但認真算起來,不太喜歡。
因為看見他就會想起許葵抛棄了他。
許是因為從小被當着很多人面苛責的緣故,餘仲夜比尋常人更要面子。
在別人面前不顯,畢竟是無關緊要的人。
可在許葵面前不行。
這個孩子不是紙片人,是實打實的人類,這點深深的刺傷了他的心。
尤其是,這個孩子是許葵和別人生的。
餘仲夜以為能和許葵和平的相處下去,做個朋友。
到後來才發現,許葵拿他當垃圾,甚至讓他來照顧她和別人的孩子,這真的是在欺負他。
餘仲夜不接受被欺負,他要和肖曉過得很好,讓許葵看清楚他一點也不在乎她還愛不愛他,并且不是許葵呼之即來、喝之即去的垃圾。
餘仲夜腳步在靠近倆人的陰影處頓足。
想了想,感覺沒意思,轉身想走。
許慕七哭着說:“我要爸爸。”
餘仲夜頓足,悄無聲息的轉身,看黑暗中對立而坐的一大一小。
許葵:“我餓了。”
“我要爸爸!”許慕七尖叫:“我要爸爸!”
許葵低頭按亮手機開始玩,片刻後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棒棒糖取開塞到了嘴裏。
然後手機開始出聲音了。
沒感情的女聲開始講起了應用物理和量子科學的共存性。
餘仲夜挑高眉,感覺許葵可……真他媽涼薄。
和他親媽有得一拼,現在才看清說明他之前腦子被驢踢了。
餘仲夜轉身朝回走了一步。
聽見許慕七的哭聲變大了。
從細碎到嚎啕,到鋪天蓋地,哭腔裏全是濃郁到餘仲夜都要窒息的委屈。
恍恍惚惚的,餘仲夜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
無論怎麽樣永遠都不被愛的自己。
永永遠遠都不被愛的自己。
許葵就是那個面對他哭嚎卻永遠無動于衷,眉眼冷漠的他的親媽。
“你讓我給餘先生打個電話。”
餘仲夜加快的腳步停下。
許慕七的哭聲又大了,近乎尖叫:“你讓我給我爸爸打個電話,媽媽,媽媽,媽媽,你讓我給餘仲夜打個電話。”
餘仲夜回頭。
遙遙的看見許慕七下了對面的石長臺,走去許葵面前,哭得胖胖的背影一頓一頓的。
手卻讨好的晃着許葵翹起來的膝蓋。
許慕七:“求你了,媽媽、媽媽、媽媽,我求你了好不好。”
許葵目光從手機屏幕移到許慕七的臉。
感覺再鬧這一輪,他也該死心了。
還不死心的話,只能明天強制送他去國外了。
她很忙,沒時間再和這心眼子很多的小屁孩鬧騰,尤其是他仗着天黑,光打雷不下雨,連眼淚都看不見。
所以只是看了眼,便低頭接着看手機。
目光卻不過剛移過去,手裏的手機驟然被抽走。
在光亮中,哪怕是微弱的光亮,乍一進入徹頭徹尾的黑暗也會下意識什麽都看不清。
許葵茫茫然的瞪大眼,想分辨面前突然出現在漆黑中的龐然大物是誰。
砰的一聲巨響。
重物被狠狠的砸在了地面。
連續幾段的砰砰砰聲響,讓許葵适應了光線,看清出現在面前的是誰了。
……餘仲夜。
許葵愣在原地,所以幾乎沒反應的看着餘仲夜彎腰抱起了許慕七大步朝外走。
許葵後知後覺的看向被摔的只林破碎的手機,起身跟着出去。
可餘仲夜壓根就沒打算等她。
等許葵追出去後,醫院門口早沒了他們倆人的影子。
許葵說不清心裏什麽滋味,回去摸黑找到自己的手機卡,重新買了個手機開機。
給餘仲夜打電話。
對面最開始是挂斷,再打關機了。
許葵回家,百無聊賴的轉了幾圈,睡覺了。
早上許葵接着打,餘仲夜把她拉黑了。
許葵看了許久的電話號碼,沒打了。
按部就班的去研究院。
沒了孩子纏着,許葵的進度很快,晚上還打不通餘仲夜的電話,便徹底不打了,當晚直接跑去研究院加班到淩晨。
渾渾噩噩的過了三天。
許葵接到了老林的電話,手插兜出去,開車門。
餘仲夜沒來,老林遞給許葵一個文件夾。
許葵打開。
餘仲夜要孩子。
老林:“檢測報告出來了,确定親子關系。”
許葵哦了一聲。
老林:“你……你……”
“孩子不給,如果他想打官司的話,我奉陪。”許葵把文件丢去了前座,開車門就走。
老林目瞪口呆,瞧許葵頭也不回,給餘仲夜打電話,把許葵說得重複了一遍。
餘仲夜:“除了這,還說什麽了?”
“什麽都沒說。”
電話對面安靜一片,老林抿唇:“現在怎麽辦?”
餘仲夜直接挂斷了。
許葵晚上在家裏下圍棋,自己對自己下,随後聽見門咔嚓一聲響了。
她家裏的鑰匙餘仲夜一直都有。
許葵斂眉沒擡頭,接着下棋。
茶幾上的棋盤猛地被抽走豎起,嘩啦啦的棋子從許葵的頭頂開始往下,大半砸在許葵的頭上,順着往下,嘩啦啦的彈跳到茶幾上,濺起刺耳的聲響。
許葵閉眼,确定砸完了,伸手撥掉腦袋上的棋子,仰頭對餘仲夜笑笑:“給我送孩子來的嗎?”
餘仲夜砰的一聲将棋盤丢在地上,随後朝前一步手掐住了許葵的脖頸,徑直按進了沙發裏。
許葵目不轉睛的看着他,驀地燦然一笑:“有出息,你就掐死我。”
餘仲夜眉頭狠狠的皺了皺,下意識要收緊五指,無名指貼合着許葵跳動的脖頸卻掐不下去。
最後松手,抽出紙巾擦了擦,丢到了許葵臉上。
許葵撿起來扔進了垃圾桶,手指叩了叩桌面:“坐。”
“為什麽那麽對他?”
“誰?”許葵想了想:“許慕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