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飛機場,熙熙攘攘的人群裏,曉鏡跟着蘇致霖一前一後簇擁着向出口走去,終于又回來了,離開時的畫面仍在眼前跳轉,仿佛還是昨天,只是一顆滄桑的心卻總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她,那已經很久了。
她離開有整整十個年頭了,十年的時間,她只回來過一次,距離現在也已經五年多了,那青春的韶華已悄然早逝,而她也只能懷抱着無可奈何花落去空悲切一場,何以不悲傷。
在國外過的這許多年,自己是麻木着僵持着過的,無所謂好與不好,也無所謂欲與求,很空虛。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心原來一直都屬于這裏,只有這片土地才能讓她有片刻安穩。
出口處,蘇芷萦已經等在那裏了,當她看見他們面孔的一刻,便激動地揮起手來示意,他們也朝着她走了過去,移步的瞬間,她眼裏意外地瞟到一個不遠處的背影,那個背影帶給她一絲很強烈的占有欲,讓她的目光一點也不願意離開,她終于也再一次明白過來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如果說回國只希望能夠遠遠得見上他一面的話,那麽一個相像的背影也給她帶來了一些內心的激動,就算是一種收獲了。
都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而且按照新陳代謝來說,人體內的細胞只要七年就全部換過一遍了,也就是說七年的時間,人多多少少是要有所改變的,包括各種喜好。
可是,這一個相似的背影都在清清楚楚地告訴她,她的一切一點兒都沒改變過,自己的世界一直停滞在十年前不曾前進。原來愛情這種東西,只會無緣無故地來,卻永遠不會消逝,而一旦有的牽挂的人生,想輕松,只怕是做不到了。
比如與那個背影相像的那個人,雖然已經整整十個年頭了,很多東西早已滄海桑田,一切早已改變,可為什麽記憶還是那麽清晰,仿佛就在昨天。只是随着時間的推移,對他的思念愈發用力,然後他的輪廓又一次開始一絲一絲無比清晰,在腦海迅速蔓延開來。
如果說青春必要跌宕,愛必要受傷的話,那麽青春時期的愛是最無悔的,如果說,人必要愛過轟轟烈烈那麽一次才算活了一回的話,那麽喻曉靜說她這一生是無悔的。
十年前。
那是一個九月,剛剛開學沒有幾天,落英缤紛的季節,也增添了邂逅時刻的浪漫。
“李小惠,楊陽,劉明”X中高三(2)班的化學課代表劉強正在講臺上分發作業本。
他叫上一個,一個立馬就上去接本子,每天都是這樣進行,所以也有條不紊。
當看到葉曉鏡名字的時候,他沒有叫名字,而是拿着本子送了過來,“喻曉鏡,你的本子”。
喻小鏡正埋頭在書本之中,他知道要等她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如果說每一個班裏都有一批活躍份子的話,那麽也會有那麽一個或幾個安安靜靜不掀任何波瀾的人,即使在畢業後的聚會都會令人想不起名字來。
她就是那麽個人,躲在一摞厚厚的書本後面,躲在一個自己的角落裏,不輕易和人說話,如果說沒有刻意的話,想忘記班上還有這麽一個人也是自然的事情。
小鏡一擡頭接過本子,“謝……”話還沒出口,人已經轉身走了,簡單說來,她被定義是班上慢半拍的人物最合适不過了。
別的同學不是不愛理睬她,只是她愛獨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裏,給人感覺特別輕微,所以特別容易被人淡忘。
何況是在這樣一個人才濟濟的班級裏,基本大多都是很優秀的學生,學習自不用說,據老師們評估,不用他們花費多大力氣就有一大半能上本科線,其中又有一半是重點的跑不了。加上家境大多也都很不錯,家境殷實的不少,更有一部分官家子弟在裏面。
這個班的優秀,她早有耳聞。在這個不是省重點,但卻是在當地交通最便利的學校裏,就剩下這個班和隔壁的一班備受校方重視了,班上的任課老師都是高精尖,班主任更是得到了校長甚至市裏教育局的青睐。
曉鏡之所以能進這個班也是因為文理分科的時候,分出去了幾個學文科的,所以空出來了幾個名額,她又剛好上了進這個班的分數撸谑嗆土硗饧父鐾б黃鸾肓蘇飧鲋氐愕睦砜貧啵蟠蛭笞駁陌傘!
她所在的二班格外優秀更值得一提的是,班上還有“四大美女”聲名遠播,她們不僅長的漂亮,身材高挑,家境殷實虬缇攏耙捕際前渭獾模拼笱У拿牌奔負跏俏任鵲刈ピ诹聳稚稀K裕且踩謎飧霭嘣鎏砹瞬簧傥哪抗狻
所有任課老師甚至校方也都對班上所有人關懷備至愛護有加。所以曉鏡一進這個班沒多久就被忽略也是很順理成章的事情了,她實在沒什麽讓人用心去記住的。
她一直以為自己并不在乎,也以為自己可以一直這樣怡然自得,她想自己本就不愛站在聚光燈下,只要能這樣簡簡單單地過着,平平淡淡的,既無波瀾也無悲傷,也沒什麽不好,曾經她以為自己的生活也就是這樣了。
可是,一切還是被愛情打破了,他就這樣闖進了她的世界,之後占據了她整顆心,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一切猝不及防。
在那樣一個恬靜的午後,已經接連上了兩節課,終于空閑下來了。曉鏡透過窗向外張望,想探尋那一抹綠色來放松放松自己緊繃的神經和勞累的眼睛,卻看到走廊裏一個高高的背影擋住了外面的一切。
他背向着班級站在外面的走廊上,眼睛看着外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個時節的陽光已經失去了先前的火辣耀眼,反倒帶了一點接近夕陽的暗黃灑在他的身上,讓曉鏡覺得那個背影有點落寞,他頭微微低着頭站在那,有十來分鐘。
跟着班主任走了過來領着他進了教室,老師很簡單地介紹說:“這是我們班這個學期新轉來的同學,叫林帥宇,大家歡迎一下。”說完,老師帶頭鼓掌表示歡迎,大家也都鼓掌了,慢半拍小鏡放下手中的筆正想加入,大家又都停下了。
只見老師說:“你就坐那邊最後的空位子吧,等以後再換。”男孩不說話向老師微微點頭便徑直走了過去。
曉鏡微微擡頭的瞬間看到了走向另一個方向的他,高高瘦瘦的,穿着一身藍色的運動服,眼睛大大的。只一眼,小鏡便記住了那雙眼睛,眼睛裏充滿了睿智和犀利,甚至還有一點小桀骜,好像很成熟很有主見似得。
曉鏡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對那雙眼睛有特別的感覺,但是她一轉念還是告訴自己,無論怎樣于她都是無關的。只是她也恍惚明白了為什麽剛才從他的背影裏看出落寞來了,跟她一樣都是半途插班的,那種感覺就像是後媽的孩子,這種感覺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新來了轉校生,班上出現了一波讨論的熱潮。曉鏡身邊的幾個女孩也加入了進去。
“你們知道嗎,新轉來的同學是他媽媽特地找了校長轉來的。”
“面子可真大。”
“那他的學習好不好啊?”
“估計挺好,到時候看月考成績出來就知道了。”
“哎,你們知道他是從哪裏轉來的不?”
“好像是省重點高中。”
“那為什麽要到這裏來啊?”
“還不就是圖離家裏近咯。”
“就為這啊?要我才不轉呢,本來就熟悉了的環境,突然換一下,萬一不适應呢?還是在馬上高考的關鍵時候。”
“誰說不是呢,我估計學習肯定很好,很有把握了,跟我們班上幾個拔尖的那幾個一樣吧,現在輕松着呢。”
“……”
一直到響了上課鈴聲才罷休。
曉鏡無意間聽着她們說,直到上課了都還在心底裏羨慕着,她每每聽見別人家孩子備受寵愛就抑制不住難過,她從小就沒有得到過爸爸媽媽的疼愛,在同齡小夥伴眼裏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在她這裏卻是最大的奢望。
她還很小,爸爸媽媽就離婚了,媽媽就遠走從沒回來過了,只聽說在很遠的地方又嫁了個對她很好的人。
爸爸開始對她還會關心幾句,而後二婚生了小弟,就很少再花時間到她身上了,她也被送到鄉下,跟着唯一的奶奶生活,也只有這個奶奶視她為掌上明珠。
好在父母都會這個月把生活費按時打到存折上,僅這一個聯系,證明他們的存在。這樣好吧,只要大家都過得好,曉鏡寬慰自己。她甚至把名字裏的靜改成了鏡子的鏡,因為她就是覺得自己像個鏡中人,虛無缥缈,不夠真實。
她甚至很少去出現,她怕自己的出現會驚擾他們,破壞他們平靜的生活,慢慢的她也就成了一個被遺忘了的人。
每每想到這時,她還是會很難過,寂寞習慣不了,想做到太難,雖然盡力想逼着自己去習慣自己的寂寞,可是寂寞太久了,她太想要一個溫暖的懷抱了。
只是這份心思她只能深深的埋藏在自己的心底,暗自神傷,太多無奈了。
時光就這樣靜悄悄的流淌着,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多月了,男孩在另一個方向沒有任何接觸,雖然一個教室不大,橫豎才幾米的距離,可是,對于兩個都愛沉默的人來說,基本上就等于橫着一個太平洋了,完全無交流。
就在那雙英氣的眼睛慢慢被淡忘的時候,老師換了座位,他換到了她的前面,于是那個背影就這樣一直在她眼前晃了。
走近了些,曉鏡移開了眼光,但眼睛的餘光還是掃在那個人身上,他轉身了,可他戴着墨鏡,曉鏡不敢盯着看,但他行叩姆向卻是淺哲戚幼吖サ模檔男木垢拍赜行┘ざ鹄礎!
只見那個人影一點一點走近到蘇芷萦的面前,還很熟絡的樣子聊着什麽,等到她走快到了他們面前的時候,他取下了他的眼鏡,她便看着真切了,真的是他!即使不夠靠近,即使過了那麽多年,她還是可以一眼就認出來,那像不像是一種動物的本能?
她此刻的內心就像打翻了的調味瓶,酸甜苦辣一起湧來,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了。
他怎麽會在這裏?
曉鏡此刻的心裏一大串的問號。她是想跟他見面,可是不是這種方式,永遠也不要以這種面對面的方式。
蘇芷萦很興奮,很久沒有見到哥哥的關系了,他們倆雖然不是親兄妹,可是多年來很深厚的感情已經超越了親兄妹,她激動地抱起哥哥:“哥哥,我想死你了!”語氣裏滿是嬌昵。
接着又迅速地抱上了曉鏡:“曉鏡,你還是那麽漂亮。”只是曉鏡此刻還是愣愣的,擁抱也顯得很木然。
蘇芷萦沒多想,趕緊把他拉過來介紹:“我給你們介紹,這位是我的朋友,叫林帥宇。”聽到他名字的時候,曉鏡還是好像被什麽點到了一下穴位一樣,渾身僵住了。
沒有任何一絲僥幸,剛剛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是真的,他出現了。
“你好,蘇總。”他很尊重地伸出手來跟蘇致霖握手。
“見笑,你是芷萦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叫我蘇致霖吧。”說完,蘇致霖湊到蘇芷萦耳邊笑着問道:“怎麽沒早跟我交待啊,這朋友是哪種朋友啊?”
蘇芷萦也小聲地到哥哥耳邊回答:“別瞎說,人家可沒有表白過,只是最近有幾個項目在合作,所以走得挺近的。”兄妹倆說起了悄悄話,曉鏡卻反常地聽得很認真。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他,他此刻就站在她面前,這麽多年沒見了,他被歲月打磨得更有風度了,增加了成熟的意味,渾身收拾得幹淨利落,一身名牌休閑西裝将他的線條反襯得絲毫不差,那渾身的派頭告訴她他應該是過的很不錯的吧。只是那雙眸子有一種不讓人随便靠近的犀利,絲毫不見她記憶裏的清澈與單純,也許這就是歲月的痕跡。
他卻不看她,好像她就不存在一般。
是啊,十年沒見了,是十年,不是十個月,不是十天,他們是沒有什麽情分可以輕松着微笑着,說:你好,好久不見的。更何況當初他們甚至連一句招呼都沒有,就各拍兩散。如今,見面,她又能說些什麽呢?
曉鏡站在旁邊有點不知所措,她覺得此刻好可笑,命運好可笑,她有種說不出的黯然神傷,曾經只想遠遠地離開,永不再見,可是命運再一次将他拉近,近在她的面前卻還只能裝作不曾相識,心底裏最痛的傷疤即将要再次被掀開,那種苦痛刻骨銘心。
蘇致霖無意間看過來的一眼發現了她的這絲異樣,他對她還是一如既往地關懷備至,他轉過身來輕聲問道:“怎麽了,不舒服嗎,是不是飛機坐的久了?”
她只能強打起精神來:“不是,沒什麽,我們走吧。”于是加快些步伐證明自己。
他們一起走出了機場大廳,林帥宇的車一直等在門口,他招呼司機開過來。他剛想招呼他們上車,她卻本能地向外望了一眼,不想讓自己平靜的心再泛漣漪,能避就避開。
只聽蘇芷萦說道:“我本來是自己過來接你們的,碰到林帥宇來我們公司簽合同,他聽說我來機場接人,非要陪我一起過來等人。”她的話很直白,就像她的性格,從來都是從不拐彎的。
曉鏡也明白了,只有這一輛車,所以他們是生意夥伴的關系嗎,如果只是這樣還算好,至少她可以不用再見面。
蘇致霖已經給她開好了車門,她知道他是不會允許她一個人走的,看着蘇致霖和蘇芷萦,她只能無奈地上車,坐在最裏面窩在一角,車裏的氣氛讓她很不舒服,蘇芷萦一直在興奮地和哥哥聊着天,他卻坐在前面一言不發。
他們聊了一會,蘇致霖便說道:“別盡顧着跟哥哥說話,倒把你朋友冷落了,顯得一點都沒有禮貌。”
然後他說話間轉向林帥宇:“不好意思,我這個妹妹就是這樣,太任性,你多包涵。”
他轉過頭剛想說什麽,蘇芷萦接過話去不等他開口:“沒事的,你不知道林帥宇,這個人,悶棍子,半天都不說一句話的,他不喜歡聊天的,對吧?林帥宇。”
林帥宇只微微笑着點頭答應,轉過頭來的目光也是瞬間不停留,不肯停留。蘇致霖刮了一下蘇芷萦的鼻子,蘇芷萦更調皮得笑了起來。
曉鏡畏縮在一角,記得,他不多話,是的,剛認識他的那時候,他也是無比得沉默,可卻不知道為什麽,那種讓人不感覺陌生的沉默,那時讓她只想去靠近。
那是一次月考過了以後,雖然班上同學的成績向來是不用太擔心什麽的,可是班主任還是板着一張臉進了教室,她向來嚴肅,雖然年紀很輕,可是生活的歷練讓她從不敢放松,她是他們村裏唯一一位大學生,那個過程的艱辛一直從不敢忘記,所以她對工作更加一絲不茍,對學生的要求也是嚴上加嚴,不允許誰有絲毫的放松。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打敗了一堆年紀大工齡長經驗豐富的老教師,一馬當先當上了這個星光閃耀的班主任,此刻她正拿着她連夜繪好的新排的座位表進了教室。
不用說,這次又是按照慣例,按成績排座位,成績好的坐好座位,座位越往後的說明成績的排名順序也越靠後,所以,谡飧霭嗬铮灰喚啪塗梢遠運醒某杉ㄒ荒苛巳弧
對于這種不容質疑的既定制度和老師所謂的激勵方式,曉鏡從沒适應過,也許是因為自己的成績不是那麽理想,所以座位時刻提醒着全班同學和她自己清楚自己的位置,太過□□裸了,這讓她更加加深了自己的自卑感,想自如地融入這個班級也就更沒有那麽容易了。
班主任認真的在調換着座位,準備工作做得足換起來也特別快,沒耽誤幾下功夫就全部換好了,收拾完東西擡頭的瞬間,她發現他被換到了她的前面,那個新轉來的叫林帥宇的男生,高大的背影就正擋在她的面前,這下她倒是像找到了屏風一樣的了。如果不站起身的話,就被擋了個嚴嚴實實。
剛剛換了座位,讓曉鏡有點不适,前面換了個大高個還不說,同桌也換來一個活躍分子,羅晶晶是班上的八卦女王,別看她個子小,她是這個班上的周伯通,你如果想知道什麽,找她準沒錯,她什麽都知道。
她也愛打聽,不知道是不是分散了過多的精力在這些事情上面,學習成績自然也沒有那麽好了,但是她很講究,穿的戴的用的都要是最新潮的東西,所以曉鏡感覺自己跟她差別很大。
所以自從換座位以來,她都一直不敢跟她熟絡起來,她很少去找羅晶晶聊天,即便是學習上有什麽沒聽到的想問問的,也是能不麻煩就盡量不打擾她。所以她們之間也形成了一種互不打擾的默契。
接下來便考了一個下午的物理,是小鏡最讨厭也最差勁的物理,腦細胞又照舊死了一大堆。
考完以後,曉鏡累及了,把試卷放一邊等老師收的時候,她伸了個懶腰,很舒服,索性把腿也往前一伸,碰到了什麽的感覺,她立刻明白了什麽似得趕緊往回縮,眼睛看着前面那個背影,她很少去打擾別人所以也特別害怕,更別說是剛轉來的新同學。
可是他沒有回頭,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她低頭看看下面,他的腳很長,只得往後靠着,就在她桌子下前方不遠處,她往前伸出去,應該是會碰到的吧,
還是自己多想了?曉鏡沒再深究。
第二天,發作業的劉強沒在,老師叫另一位同學發一下作業本,“壩頭王,”因為他的發型喜歡把兩邊的剃短,中間稍長,又姓王故得此綽號,“你丫能不能別瘋了似的亂扔,”他按自己拟想的速度分發法,只圖快,卻把好幾個同學的本子扔的滿天飛,有的沒接住的,只能在地上撿,剛才抗議的李斌一個沒接住,連人帶書摔了下去,教室裏頓時哄堂大笑。
曉鏡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的時候,她的本子也直接被扔了過來,正好碰上她剛擡頭的瞬間,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也不知道閃躲。
漂亮的抛物線!只不過抛物線的盡頭對準的是她的頭,還沒反應過來眼看就要砸到頭了,心一驚,突然,正前方的一只手正好接住了。
又是他,他從他的位置上半路截了下來,沒有回頭只順手給她放在了桌上。
曉鏡在後面看着那個背影,一絲她也說不清楚的感覺突然襲上心頭。
那感覺好微妙,似乎他們從未說過一句話只用一個眼神便已相識相知,絲毫沒有負擔感。
她開始留意起他來。
他每天走讀,中午放學了就會收拾兩本書回家,下午離上課只有幾分鐘才會來,晚上晚自習也是很晚來,下了課就走。
他的同桌王洛是個自來熟,喜歡找起話題來跟他聊,慢慢地他們便也熟了一些,那天曉鏡聽見王洛問起他來:“你媽媽是想要你有多帥啊,名字裏還加個帥字,萬一你長的不帥那怎麽辦啊”
他不緊不慢地回答道:“誰說一定要長的帥了,我名字裏的帥字涵義是旨在有将帥之才,我自己倒覺得另一層涵義更貼近,就是凡事有自己的主見不任人擺布,宇倒跟長相有點相關,是氣宇非凡的意思。”
她聽見了他的聲音,不太大,文文靜靜的,很簡潔。曉鏡喜歡聽他的聲音。
猛的,她發現,原來在上課的時候,他會故意彎下身,整個趴在桌子上,把寬厚的肩膀縮下去,用一只手撐着自己的頭擡起一點點。
這樣子,他盡然一點都沒有擋住她的黑板,甚至黑板的下方都有一大片空空的,她心裏想這樣一直坐着一定很累吧,更何況一節課那麽長。
确實是累的,只見下課的時候,他就立即直起腰舒緩舒緩,一到上課又會自動主動的趴下去,她莫名地看着前面那個背影許久。在這個班級裏,實在太少人會想起她,更不要說為她做點什麽了,所以一點點小小的幫助都容易讓人感動。
一連幾天,她都想借機說點什麽,可是跨越邊界的話語就是說不出口,只能一直提在嗓子眼處。
說不清道不明,什麽時候開始,時不時的就會注意到他,什麽時候開始她心裏就這樣放進去了這個謎一樣的大男孩,她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什麽樣的魔力,曾經以為緊緊封閉的心門就這樣再次為他敞開,輕而易舉,她的目光會不由自主地耪飧瞿瀉ⅲ谀哪抗饩透谀摹!
車子颠了一下,再加上車裏的氣氛還是那麽憋悶,蘇芷萦跟他哥哥的熱鬧和他的冷漠形成鮮明的對比。
緊張的氣氛把她憋得異乎難受,連同胃裏也七攪八攪的,徊ㄒ徊ǖ卦谥共蛔〉姆凇
蘇致霖回頭的瞬間吓了一跳:“曉鏡,你怎麽了?臉色那麽難看。”
說完伸出手摸了她的額頭:“呀,怎麽出這麽多汗!趕緊停車。”
說完,司機立馬将車靠邊,他還沒來得及仔細看她,只見她一個箭步打開車門下車跑到路邊吐了出來,蘇致霖趕緊上前幫她拍着背,蘇芷萦也趕緊拿了紙巾過來,一邊給她輕柔的擦拭。
等到她吐完了,蘇致霖又立馬将水壺的水倒好一杯給她,,她終于慢慢緩和過來,就在回頭的時候,迎面撞見了他凄厲的目光,那目光冷峻地讓人不寒而栗。
她便更加瑟縮起來,蘇致霖還在緊張地問她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她小聲地說了一句沒事,不用去醫院,一邊不敢再看向他,只覺得他整個一路上沒有再說一句話,臉色陰沉,讓人畏懼。
終于到了目的地了,這個陌生的別墅是前幾年蘇致霖購置的,蘇致霖說他們在家鄉還是要有一個家,作為他們三個相依為命在一起的一個安樂窩。
雖然他無數次強調過那是他們三個一起的家,可是曉鏡從來不曾真正就把那當成她的家,多多少少還是有一種被收留的感覺。
而這個豪華別墅,其實也只住過一次,在那只回來過一次且居住不多的幾天裏,曉鏡有的回憶盡是難過。
進門起,她的孤單感再一次侵襲,那久違的感受忽遠忽近得圍繞在身邊,這次似乎沒有什麽改善,雖然有他在身邊,但也正是因為再見到他,卻平添了自己的憔悴。
造物弄人,如果是上次的話,可能一切都會不一樣,可能她還會抓着他的手不放,可是,沒有如果,一切早已定論。于是,她借口不舒服要休息靜靜地上樓了。
她選了最安靜的一個頂樓的房間,站在高高的窗戶旁邊,她看到蘇芷萦送林帥宇出去說了幾句,他就鑽進了車子,她看着他的車子越來越遠,直至變成一個零星小點最後消失不見,她還愣在原地很久很久。
繁華的市中心一棟高大建築物裏,高高的十二樓,工作人員都在緊張地忙活着手裏的事情,只見一個急匆匆的身影,呼嘯而過,那憤怒的目光讓人沾上一絲都渾身顫栗。讓所有人都有點受驚的感覺,擡頭望向那背影,都不約而同地小聲議論:“老板今天這是怎麽了,誰招惹他了嗎?”
“是啊,平時很少見他這樣啊。”大家都在交頭接耳議論着。
在大家的印象裏,老板雖然嚴肅但不嚴厲,他從不吝啬獎懲,公司制度也旗幟鮮明。而且作為年輕人為多的公司,活動經常有,他卻從不參加。甚至,這麽多年,也沒有誰見過他太喜形于色,卻總是給人一副老氣橫秋,讓人摸不着邊兒的感覺。公司一直發展得很不錯,他作為掌舵人也總是很平淡,今天這般,真有點可以叫作失态了。
辦公室門口的秘書,早就遠遠得站起身來迎接了,她也沒見過這陣仗,心裏早就摸排了一個遍,也沒有想到是哪裏有什麽不對的,只得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一絲馬虎。恭敬地點頭彎腰的瞬間,只覺得有一陣風刮過,接着便是重重的關門聲和一陣摔碎東西的聲音,只把她吓得心驚膽戰。
直到天已經全黑了下來,所有的人也都走光了,身後的辦公室裏面似乎還是靜谧的可怕,那秘書自然不敢先走,更不敢進去叨擾,只得一直坐在位子上靜靜地候着。不一會兒,電話鈴聲讓她一下沒注意,一個踉跄,差點摔了一跤。
她看了一下顯示,不敢怠慢,趕緊接了起來:“您好,林總,有什麽吩咐請說。”
裏面只傳來冷冷的聲音,簡短的一句話:“明天中午幫我約蘇氏林木的蘇芷萦吃飯。”
“好的。……”話還沒落,裏面就嘀嘀嘀的傳來了挂機的聲音,的确是有事發生,那一地的細碎只顯得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