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做個安靜的精神病人 — 第 6 章 包紮室

“我當然希望……”陳宗缦脫口而出,卻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迅速合上了半張的嘴。

如果她不是精神病,那麽她現在就應該在監獄裏度過她的下半生,說不定以繼母的勢力,自己連活着走出監獄大門的機會都沒有。

她輕咬下唇。

這個人……陳宗缦擡頭看向眼前的江桁,他現在正在低着頭,繼續為她手臂上的上一點一點的上藥。這個人,他為什麽這麽問?

“與其糾結我為什麽這麽問,不如擔心一下你自己的處境更實在。”江桁打開陳宗缦的手铐,在她手臂上的傷口處纏上一圈一圈的紗布,“如果你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精神病,我只能告訴你,那份精神報告是真的。”

陳宗缦皺了皺眉頭:“那報告出來之前要有什麽精神測試之類的吧,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父親找到我們的時候,要求我們對你做精神測試,但前提是不能打擾到你的正常生活。”他一邊說着話,一邊穩穩的進行着手中的動作,“換言之,你的精神測試,是我們通過觀察你的日常生活做出的評估報告。”

“再加上你最後的犯罪行為,做出的一份綜合性報告。”他在陳宗缦手臂上打了個蝴蝶結,滿意的擡起頭,深邃的眼神看向她,“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陳宗缦沉默了半響,咬了咬嘴唇:“你們是憑什麽判定我有精神病的?我不認為我在平時的生活中有躁狂症的症狀。”

“OK。”江桁長臂将陳宗缦的轉椅推回原地,“你不就是認為,自己沒有病嗎?我們來做個簡單的測試。”

他從胸口拿出一只筆狀物,按下按鈕,陳綜漫對面的白色大屏幕突然亮了起來。

江桁意味深長的看了陳宗缦一眼,他的鏡片在光的反射下一片亮白,陳宗缦看不清楚他的眼神。

屏幕上突然出現了一個血淋淋的場景!

中年男人仰躺在床上,上肢,下肢各有四個血窟窿,胸前有三個,其中胸口是致命傷——這是陳宗缦的父親雨遇害時的現場照片。

陳宗缦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

然後,像是動畫一樣,大面積的綻開一朵朵鮮紅色的血花,美麗而詭異。她突然感覺,自己仿佛又置身在那天早晨,已經死去多時的父親就躺在自己的身邊。

她死死的盯着那副畫面,許多念頭瘋狂的湧進腦海。

陳宗缦的雙手死死的抓着膝蓋上的布料,手背上青筋暴起,她的眼神越來越瘋狂,眼中的風暴越來越明顯,表情也有寫狠戾——“哐當!”

清脆的落地聲,讓陳宗缦的腦子恢複了一絲理智。

她頭痛欲裂,太陽穴一突一突的跳個不停,手指緊緊的扣着椅子的扶手,重重的跌了進去。

等到眼前恢複清明,陳宗缦才看清眼前狼狽的情況——桌子上原本所有的東西全部散落一地,江桁站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臉上有一道明顯的傷口。

原本放着圖片的屏幕也恢複了慘白。

而自己的右手握着一根針筒,上面還有新鮮的血珠。

顯而易見。

她頹廢的跌進了椅子中。

原來是這樣,自己原來,真的有躁狂症。

陳宗缦死死的盯着手中的針筒,不住的深呼吸,直到情緒完全平靜下來——像是被人迎頭潑了一盆冰水一般。

如果,如果自己真的有精神病。她的手猛烈的收緊,緊緊的攥着針筒,盯着上面的血珠。那麽自己的父親難道——

陳宗缦突然覺得自己的世界都混亂了。

她是一個精神病人——她再案發那天晚上突然犯了病——她殺死了自己的父親但是自己卻不知道——她被送進精神病院。

似乎是顯而易見的而且非常合乎邏輯的事情。

那麽自己還掙紮什麽,懷疑什麽呢?事情的真相都被攤開了在她眼前,血淋淋刺眼的真相在不停地提醒着她,是她殺了自己的父親,是她,一手毀滅了自己的人生。

她的手慢慢松開,針筒掉在地上,眼神也慢慢失去了生機,仿佛一堆死灰。

“1204。”江桁在叫她,可是她不想答應。

“陳宗缦。”江桁把被踢到角落的椅子拉回來,坐在陳宗缦的對面,“我是精神病科的醫生,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陳宗缦不出聲,眼神依舊沒有任何光彩。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種眼神,江桁的心中有一絲絲的別扭。

他把地上的針管撿起來,丢進垃圾桶裏,然後轉過身,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只是一個醫生,我所能做到的,是診斷出你是否有精神病。”

陳宗缦仿佛明白了什麽,緩緩的擡起頭,看着眼前的江桁。

“我不是法官,無法對你的罪行做出審判。”江桁一邊說着,一邊把手铐重新铐在陳宗缦纖細的手腕上。

仿佛是迷霧中出現的一盞指明燈,陳宗缦突然清醒了過來。

是啊,她現在只知道自己有病,但發生命案那天究竟是不是自己把父親殺死的,她還是無法證實。

雖然——自己是真兇這個命題正确的可能性很大,但事關她的一生,還有她最愛的父親,确實不該這麽武斷。

“為什麽要這麽做。”陳宗缦看向江桁的目光有點複雜,“你和我父親是什麽關系?”

江桁聳聳肩:“實話告訴你,什麽關系都沒有,只是受你父親之托給你出了一份報告而已,至于其他的,涉及我的專業領域,說了以你的智商應該也理解不了。”

陳宗缦挑挑眉毛。

“看上你我還不如看上門口整天就知道流口水的旺財。”江桁諷刺道,“至少旺財不會把我的臉紮出一道血印子。”

陳宗缦的眼神移到江桁劃了一道血痕的左臉上。

一張英俊的小白臉上憑空多了一道傷痕,還在時不時的往外滲着血珠,說實話,配上江桁酷炫吊炸天的氣質,竟然還平白的多了幾分誘惑。

自己一定是瘋了!

陳宗缦別過臉,硬聲硬氣的說道:“哦,剛才真是不好意思啊。”

江桁輕笑一聲,起身走到鏡子前,留給陳宗缦一個常常白大褂的側面。他從櫃子裏取出新的棉簽,還有消毒水。

“要不還是我……”陳宗缦忽的起身,朝着江桁的方向伸出手,卻突然看到自己手腕上明晃晃的手铐,像是一支箭紮在了她的膝蓋上。

她讪讪的收回手,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江桁自己給自己的臉上藥。

傷口不大,江桁沒用多久就處理完了。他把藥放回櫥櫃,轉身看着不知道在想什麽的陳宗缦。

“明天我會去你病房給你換藥,你就不用過來了。”江桁指了指陳宗缦的手臂。

陳宗缦“哦”一聲,然後轉身就想走。

江桁抱着手臂站在她身後:“你不告訴我你住那個病房,是想我能聞着你的味兒找到你嗎?”

陳宗缦聞言,回頭沖着江桁揚起一個微笑:“看來江醫生你是對你自己的狗鼻子沒有信心啊,我住鑽石三號房——你們這裏都這麽叫,是吧?”

“運氣不錯。”江桁扶了扶眼睛,點點頭。

陳宗缦沒再說話,甩了甩長發轉身出了包紮室,臨走的時候,她似乎聽到背後傳來略帶笑意的一句:“善意的提醒你,剛剛你犯病的時候,走光了。”

陳宗缦的背影僵在了原地。

Shit!她忘了自己現在是沒穿內衣的了!

看來要把申請穿內衣這件事提上日程了,否則每天這樣真空着走來走去,不知道還要被多少變(jiang)态(heng)占便宜啊!

= =

回到病房已經是晚上八點左右了,精神病院的熄燈時間是晚上十點,也就是說,陳宗缦還有兩個小時的活動時間。

其他病人在這個時間都是做一些康複指導什麽的,比如畫畫圖,認認字,或者幹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比如聊天,畫畫什麽的。

剛剛張小紅對她說,住在她對面的小姑娘特別喜歡畫畫,如果她平時沒事的時候,可以找她去聊聊。

不過陳宗缦剛剛進門的時候,看見隔壁的亞伯家半開着門,她想着,應該先去跟亞伯報個平安才是。

于是她對着玻璃整了整頭發,站在亞伯的房門前,輕輕敲了敲。

亞伯睡眼惺忪的走過來,靠在門框上,看向陳宗缦的眼神還有些迷茫。

“喲,Amanda,終于見到你了啊,果然像他說的那樣,是個秀氣的小美人呢~”亞伯撩了撩自己的紅色的秀發,眼神突然放光。

“呃……你是?”陳宗缦的表情有點尴尬。

亞伯開心的攬過陳宗缦的手臂,把她往屋裏帶:“第一次見面,我是Cora。”

“Cora?”陳宗缦試探的問道:“你是…女孩子?”

Cora的表情神采飛揚:“是啊,我是安格斯的姐姐!”

陳宗缦看着面前禦姐氣場全開,表情豐富的Cora,想想今天下午見到的,那個板着一張臉面無表情的安格斯,頓時覺得人格分裂實在是太神奇了。

“我們倆是不是很不像?”Cora沖着陳宗缦眨眨眼,“你一定想象不到,我那個成天不說話悶悶的弟弟,竟然跟我誇你長得好看喲~”

“這可是頭一回呢!”Cora的朝着陳宗缦的方向蹭了蹭:“我弟弟人長得好看,又是外冷內熱的悶騷性格,人雖然冷了點,但絕對是靠譜好男人,你要不要考慮考慮啊~”

考慮什麽?以後和三個性格迥異的人生活在一起,而且這三個人還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嗎?在這個精神病院?

陳宗缦想想都覺得那畫面實在是太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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