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番外六歲歲年年
坐完摩天輪，游樂場下班關閘了。
許硯拉着晚晴，藏在滑梯下，一直待到深夜。
00點00分，許硯像變戲法似的，從背包裏拿出一個紙盒裝着的小蛋糕，在晚晴愣怔的注視下點上蠟燭。
“小晚，生日快樂。”
氣質幹淨的少年捧着蛋糕來到她面前。
“問了院長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來不及買禮物了，只有蛋糕跟泡泡機，小晚妹妹不要嫌棄硯哥哥小氣哦。”
他剛參加完市裏的奧數競賽，回到就發現小晚妹妹放學後遲遲未歸，又聽院長說今天是她生日，于是他急匆匆跑去學校找她。
沒找到，只好沿着從學校回孤兒院的方向一路尋找，終于在游樂場門口找到她。
“硯哥哥……”随着小晚晴的聲音一起湧出的，還有她的眼淚。
她以為，再也不會有人給她過生日了……
小晚晴在心中跟自己說：生日快樂，你已經是一個10歲的孤兒了。
但不要怕，你并不孤獨，因為你還有硯哥哥。
謝謝硯哥哥出現在她的生命裏。
空中逐漸升起許許多多的泡泡，晚晴置身一片色彩斑斓的氣泡之中，突然很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于是她伸出手指，戳了一下許硯哥哥的臉。
觸碰到一片屬于少年人的緊實皮膚。
是真實的，不是假的。
小晚晴的小腦袋瓜想了很多不符合她年齡的事情，等許硯打完泡泡讓她吹蠟燭時，驚覺她臉上已全是淚痕。
他沒有問她怎麽了，只是捏了捏她鼻尖。
“又哭鼻子，小晚不乖喔。”
許硯哥哥的聲音很輕，像是讓她不自覺吐露傷心事的魔咒。
小晚晴抿着嘴，小聲抽泣。
有些事她刻意遺忘，導致她都以為自己已經把它們遺忘幹淨了。
但并不是這樣的，她還是很清楚地記得那一天。
那天是感恩節，晚晴拿着在學校完成的手工禮物，一蹦一跳地來到爸爸的公司。
她最想感恩的人就是爸爸和媽媽，感謝他們滿溢的愛意包圍，讓她過得快樂無憂。
自從爸爸離開部隊接手顧氏集團後，就變得很忙很忙，連睡前還不忘工作。
以她當前的年齡和思維，她不理解為什麽爸爸在部隊裏好好的，非要回來當什麽顧總。
聽大人說是什麽“挽大廈于将傾，救顧氏于水火”，她不懂這些，只知道爸爸每天都在忙。
回家的這兩年來，爸爸很少有時間陪她和媽媽，這次還是在她撒嬌軟磨硬泡下，爸爸拿她沒辦法才讓秘書把行程排後，擠出晚上的時間好好陪她們吃飯。
三個人都無比珍惜難得的相聚時刻，媽媽還特意做了鮮花餅。
願她的丈夫繁花似錦的同時，更能覓一份內心的安寧。
“媽媽，大家都下班了，為什麽只有爸爸在加班啊？”
小晚晴語氣埋怨，問南錦屏。
南錦屏說：“因為爸爸是公司的頂梁柱呀，他要保住手底下幾千人的飯碗，他要成就公司裏的每一個員工。欲承其冠，必承其重，他必須比其他人更努力，才能讓公司這艘大船揚帆起航，永不沉海。”
“他不是一個人在加班，他是為了千千萬萬個家庭而加班。小公主，你能聽懂媽媽的話嗎？”
晚晴眨巴着懵懂清澈的大眼睛，似懂非懂。
“就跟爸爸以前扛起槍保護我們的國家一樣嗎？”
南錦屏欣慰地笑：“是呀，我的小公主，你爸爸是個大英雄，他是在為人類進步做貢獻。所以啊，你要對爸爸好一點，不可以再跟爸爸發脾氣了哦，大英雄忙着保護大家，其實他也會累的，也很需要家人關懷的哦。”
“一會等爸爸出來了，我們給爸爸一個大大的擁抱好不好？”
“嗯，好！”
風從母女二人耳邊掠過，卻一點也不覺得冷。
晚晴拿着自己做的感恩卡片，站在顧氏大廈門口，忍不住東張西望。
好想見到爸爸啊，爸爸真偉大，以後她一定要做個聽話懂事的孩子！
晚晴拉着媽媽的手，擡眼看到爸爸出現在頂樓，她欣喜若狂，不停朝天臺揮手。
“爸爸！”
“媽媽你看，爸爸去了樓頂耶！”
然而……
毫無預兆。
她的爸爸一墜而下。
世界一片血紅。
畫面太過殘忍。
晚晴已經很難把那短短十秒鐘發生的事情全部記憶起來了，一切變成了紅色的碎片。
零零碎碎。
醫生說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那是兵荒馬亂的一個月。
顧常銘臉上不見半分喪子之痛，更不願為親兒子發喪，而是大張旗鼓地慶祝他的私生子成為顧氏的新任掌權人，甚至對外隐瞞了顧向爵的死因。
南錦屏一路開車一路哭。
早知道這是一場精密算計的局，當初丈夫決意放棄光榮的軍銜回來拯救顧氏時，她拼了命也要阻止。
晚晴也哭得厲害，南錦屏看得心疼，下車去便利店給她買冰激淩。
綠燈。
直直沖出來的車。
人體落地聲。
人群尖叫聲。
血泊。
大雨。
救護車趕到……
……
失去爸爸之後的一個月後，晚晴也失去了媽媽。
晚晴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她哭了一路早就哭累了，可是眼睛還是死死盯住手術室大門。
搶救失敗。
醫生走出手術室和她說明情況，護士見孤身一人，緊緊抱住了近乎呆滞的晚晴。
又渾渾噩噩過了一段日子，晚晴看着肇事者在警察面前咄咄逼人，看着名義上的爺看她時的厭惡眼神，就像在看一團避之不及的垃圾。
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成熟懂事。
但她也只是一個小孩子。
她也才九歲。
她在爸媽的朋友家住過，在警察家住過，在老師家住過。
唯獨沒有在顧家住過。
顧家的大門永遠對她緊閉。
直到那時，她才對權勢二字有了模糊的認知。
原來人，真的可以六親不認的。
血緣，又算什麽？
她突然就有一個很陰暗的想法，媽媽出事，真的和那個黑心的爺爺沒關系嗎？
小小年紀的她忽然就變得無比惜命。
怕那個黑心爺爺對自己下手，九歲的晚晴攥着平時攢下來的零花錢，去了其他城市流浪。
再後來，她回來跟警察叔叔說想留在孤兒院。
孤兒院的孩子，每個人都藏着不為人知的辛酸故事，或許晚晴的傾訴在同為孤兒院的孩子看來不過如此。但在許硯看來，每字每句都是小晚妹妹埋藏在心裏的委屈。
……
窗外白雪窣窣，夜歸的男人拍下肩頭的落雪，走進馨香溫暖的卧室。
晚晴安然靜谧的睡顏，落在祁宴眼底。
又是一年生日了啊。
他扣住她的手，為她撥開幾縷發絲，俯首親吻她臉頰。
“祁太太，生日快樂。”
十指緊扣，年年歲歲，莫負月夕花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