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寧回到本來的住處已經兩天了。
那天離開酒店後,她前去任家大宅,拿回一些屬于她的衣服便回來,整整兩天沒有踏出家門一步,當然也沒去上班。
她只打了個電話給Gary,說要休息幾天,之後便關掉手機,全然不跟外界接觸。她徹底陷入自我嫌棄的漩渦中,兩天以來,清醒也好、睡着也好,腦海中不斷重播再遇到任晉之以後所有的片段,她可笑的堅持、天真的防備,最後全都變成了嘲笑她的利器,一遍又一遍地剌進心髒,她已經痛得麻木了。
她與他由始至終就是一宗交易,她怎麽會因為他的轉變而心生期待?她怎麽還是跟從前一樣的愚蠢?
對他來說,她是個可以用錢買來的女人,只要多付一點錢,她便會将自由兩手奉上……他用錢買下她,而她也傻傻的任他予取予求,妄想這次能與他開花結果。
她真蠢!
他從一開始便将目的說明白了,為什麽她會愚昧地以為他會有所改變?他的甜言蜜語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藥,那些綿綿情話中隐藏着鋒利的針刺,當她感到痛的時候,已經被他傷得體無完膚。
當一切都浮現于陽光底下,她已經沒有辦法繼續下去。
反正,結局本來就該這樣,她是一時迷惑了,才會以為他們能相守。
真是難看!她暗地低啐一聲,幹澀的眼眶掠過一陣刺痛,她眨眨眼忍住淚水。都已經沒用的躲在家中自憐自艾了,要是再為他嚎啕大哭的話,她真的會看不起自己。
深深吸一口氣,她自沙發中站起來,咬了咬牙,心中默念“沒事的,可以撐下去”,然而因為窩在沙發太久,兩腳都麻痹了,加上兩天滴水未沾,即使前往浴室只有數步的距離,她也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鐘。
開了蓮蓬頭,冷水傾洩在她單薄的軀體上,她打着冷顫,咬緊牙關,任由冷水從頭到腳的沖刷身體。
正好,她現在最需要冷靜了。
就在身體快要凍僵之時,她關掉水龍頭,披上了浴袍,偏首看向鏡子,裏頭反映了她此刻的模樣,濕漉漉的短發黏于額角、臉頰,臉色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兩天未進食而顯得蒼白,雙陣因失眠通紅,眼底下是明顯的陰影……她怎麽為一個只曉得利用她的男人弄得如此狼狽?為什麽還要為這樣的男人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神情?
心坎産生的悸動,像燭光一般搖曳,本來就細小的蠟燭已東倒西歪,随時會倒塌,不知打哪來的強風,吹得燭光忽明忽滅,光芒慢慢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縷輕煙,僅餘的光線,剎那間熄滅了。
心腎滑過一絲寒意,夏寧眨了眨眼,伸手抓來一條毛巾,拭去發梢間的水珠,望佝鏡子,她絕不會再容許自己墜入愛河。
絕不!
即使只有匆匆一瞥,夏寧相信到死的那一秒鐘都會認得這女人的長相。然而,她也不知對方為什麽要來律師事務所找她。
是的,她已經重新投入工作,她不能沒日沒夜地沉浸于自憐自艾之中,為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繼續傷心難過,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所以她用無止境的工作去填滿所有空隙,不容自己有片刻閑下來的功夫。
“呵,我還以為是多了不起的律師事務所,也不過是這樣的小規模。”漢菲娜輕哼,一副看不起她的态度。
“不知道你找我是想委托什麽樣的事情呢?民事訴訟?樓宇買賣?抑或是刑事官司?”夏寧淡然地問,絲毫沒有因為她挑釁的話而動搖。
漢菲娜冷冷地說:“要不是我,你也不會知道晉之一直都是利用你吧?”那晚是她傳訊息給夏寧,才會有後續的發展。
“你這麽做,不過是想鏟除我而已。”夏寧并不認為自己有任何虧欠她的地方。“別說得有多麽偉大。”
就算沒有漢菲娜,她早晚有一天也是會被任晉之舍棄。
“我可是西班牙的伯爵,家世顯赫,你呢?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律師,我來這兒跟你說話,可是給你天大的面子了。”她不屑的語氣令漢菲娜心生憤怒,更加惡劣地挑釁道。
望着她高高在上的神态,夏寧忽地覺得任晉之跟她真的是天生一對,她自知在他們面前卑微渺小,可是他們也沒必要一再強調她有多微不足道。
“如果你只是想炫耀身份,請恕我沒有時間奉陪。”她拿過放在一旁的文件夾,明顯地下逐客令。
她已經決定将任晉之抛諸腦後,不想再接觸任何與他有關的人事物,尤其是眼前這個趾高氣昂的女人。
“我是看你一副愚蠢模樣,所以才好心的來跟你說清楚。”漢菲娜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我可是為你好。”
“你這是什麽意思?”夏寧從文件中擡起頭。
“晉之他很會甜言蜜語,你确定你不會被他動搖?”漢菲娜笑容增大。
她要讓任晉之連挽回的機會也沒有,她要讓夏寧對他恨之入骨,這是任晉之欠她的!她要他還給她!
“我沒必要跟你交一代什麽。”夏寧回應。“也不想知道你和他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對,任晉之的一切都已經與她無關,他們是情人也好,是床伴也好,會結成夫妻也好,甚至是變作敵人……統統都與她無關。
漢菲娜沒有理會她,自顧自地說下去。“與其說他是利用你,倒不如說他在尋你開心吧。”
夏寧沒法子教自己不在意她的話。“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真的以為任老先生患上失智症嗎?”漢菲娜笑望她血色盡失的面容。
“他根本沒病,晉之是以此為幌子在開你玩笑!”這下子,任晉之是絕對不可能跟夏寧在一起了!
聞言,夏寧整個人都愣住了。忽然間,腦海中憶起跟任歷宏的一段對話。
當時她明明感到奇怪,為什麽他不讓她陪同前往檢查,現在想來……因為他根本就沒有生病,所以哪裏需要去醫院檢查什麽?
怎麽她會相信任晉之的片面之詞?那……他胡扯理由要與她僞裝夫妻的原因,真的如同漢菲娜所說,只是為了尋她開心?
為什麽?
他們本來已是兩條平行線,為什麽他在六年後的今天再次出現她面前?一切只為打發日子,因為她能供給他樂子?
他到底拿她當什麽看待?
眼眶忽地揚起剌痛感,夏寧眨了眨眼,不容許自己在外人面前崩潰。她知道漢菲娜是想看她失控流淚的樣子,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漢菲娜見目的已達成,也沒有多作停留,辦公室內很快便剩下夏寧一人。
她不敢相信連任歷宏也欺騙了她,難道她看起來這麽好騙嗎?
為什麽任晉之要用感情來找樂子?看着她在他造成的情感漩渦中掙紮時,他很開心吧?她那時充滿喜樂的模樣,讓他得到滿足了嗎?
“不能哭!”她深呼吸一下,聲音滿是顏抖。
想到任晉之的行徑只是為了取樂,她就覺得一頭栽進去的自己真的笨得無以複加,對自己的鄙夷也差不多到達頂點,她咬住下唇,拚命忍住快要逸出口的哭聲。
然而,豆大的淚珠還是如同斷線的珍珠,一顆顆掉在桌面上。
任晉之這三天忙得不可開交。
美國那邊的分公司突然出了點狀況,他不得不親自前去處理,幸好在員工的協助下,本來可能要一個星期才能解決的問題,終于只用三天便辦妥。他馬不停蹄的趕回來,結果一如他所料,夏寧已經離開了。
他怎麽可能以為夏寧在聽見那些用來安撫漢菲娜的話語之後還會留下來?
在發生那件事情後,他立刻致電爺爺,希望他能留住夏寧,只是為時已晚,她還是走了。
漢菲娜的出現,一下子破壞他跟夏寧的關系,他氣得終結與她家族的生意往來,他要讓她知道,他絕對不是她可以随便招惹的對象。她家的長輩因為聽到風聲,連忙将她帶回西班牙,表示以後都不會發生這種事,希望他能原諒她,放他們家族一條生路。
那麽……誰能令夏寧原諒他?
他本來就是不想跟漢菲娜撕破臉,才會說出那番話,可是她竟通知夏寧,讓她同樣聽見了,個性倔強的她,在那之後根本就不願意聽他的解釋。
不,應該說,她根本就不會接納他的解釋。想起那夜她幾乎将他所有到口的解釋先一步說出,他的心便涼了半截。
她不會相信啊。
這個認知讓他心生恐懼,她刷白的臉色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痛,平常清晰的思路頃刻間不能運作,他只能目送她遠去,全然地不知所措。
這三天以來,他不時因為想念她出神,好幾次沒有留意下屬彙報什麽。她凝于眼睫的淚滴似巨石般敲痛他的心,讓他的腦海一片混亂。
他在回來以後,本來是想前往律師事務所向她解釋清楚,只是當他準備下車的時候,卻看見她跟助理Gary結伴離去。
他知道自己沒有吃醋生氣的資格,可是一道悶火在胸口靜靜地燃燒起來,尤其是她看起來一副什麽事也沒發生過的神情。
難道她真的覺得這樣子離開他也無所謂嗎?她對他的感情真的是說放棄便能放棄?
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後,他才駕車回家,無視爺爺的查問,他三步并作兩步的走上二樓,進入卧室,迅速地開了衣櫃,再次确定她真的離去了,從她家帶來的東西都不見了,她真的走了……和衣躺在床上,他失神凝視天花板某一點。
他想念夏寧,好想、好想……惦念有她在身邊的每分每秒,思念一個人到了極致的地步,大概便是無論看見什麽,都會瞬間想起她,會因為沒有好好碰過她而覺得若有所失,看見她的笑靥,他會有種得到全世界的感覺,比起在公事上取得進展,她僅僅一個笑容便足以令他疲憊的心靈得到淨化。
他喜歡她偶爾的小任性,喜歡看她因為他的欺近羞紅兩頰,她就像一頭小貓,喜歡時會來到他身邊撒嬌,不高興時又會對他張牙舞爪。即使她掄拳作勢打他,也都是帶有濃濃的撒嬌意味,肢體語言像在說:快點親吻我吧。
這些可愛的小動作,全都深深地吸引他,也滿足于獨享她為他展露的嬌媚姿态。凡是她的一切,他都眷戀不已。
他原來已擁有她的全部,卻又再一次因為自己的錯誤而将她推得更遠。
已經沒有下一個六年給他等待了,他絕不可以松開手,他必須将她緊緊地鎖在身邊,讓她寸步難離!
生活,一下子回複最初的軌道,夏寧留在公司的時間比之前更長,曾經有一段時間她會挑案子來接,現在基本上只要有人上門委托,而她能騰出時間,她都會接下案子,所以她的案前文件夾已經是堆積如山了。
這全部都是在漢菲娜來過以後發生的事。
要不是這樣做,她連睡着的時候都能想起任晉之,唯有累癱了,她才能将他的身影摒除在心扉外。
她明明受夠了這種心情随着某人起伏的狀況,也以為自己已學會如何保護自己的心,為什麽卻又一次敗在他手上?
為了同一個男人,輸得如此難看……是他變高明了,還是她始終如一的愚不可及?
“Grete,這是杜先生的個案能用得上的案例。”Gary邊推門邊說,只看見她的頭頂,她整個人幾乎都被文件遮住了。
“嗯,随便放在一旁吧。”她頭也不擡地說。“對了,有關趙先生的個案,對方是否接受庭外和解的方案?”
“剛剛跟對方聯絡了,他們表示可以,所以想約下星期二面談。”Gary回應。
“那麽,你約好了以後再确認吧。”她道。
他繞過了辦公桌,盯着她忙碌的側影,忽地開口:“Grete。”
“什麽事?”因為聚精會神于工作上,她渾然沒有留意他還沒離去。
“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他反問,擔心之情寫在臉上。
在鍵盤上移動的手指頓了頓,夏寧終于擡眸看他。
“我沒事,就是覺得多點工作,多些安全感。還是說你忙不過來?沒關系,我可以自己處理好。”
她不認為Gary有必要與她一起受罪,只是她現在就算合上眼,勉強自己睡覺也是苦差事,任晉之還是會肆無忌憚地騷擾她,讓她連睡覺也不穩妥,既然如此,她便用工作去填滿所有時間,也唯有忙得不可開交之際,他的身影才會完全地摒出她的心房外。
“不是的!”Gary急忙回應。“昨晚在跟林先生會談以後,你又回來通宵辦公吧?!”
昨晚因為約了客戶,所以他們結伴前往對方指定的地點進行面談,當會談結束後,她拒絕了他送她回家的建議,只說要回來律師事務所放下文件,可是她應該沒有回家。
“嗯,因為實在有太多文件來不及處理了,所以只好通宵工作。”她一邊繼續手頭上的工作一邊回答。“放心好了,你不用陪我通宵工作的。”
她以為他是吃不消驟然大增的工作量,因此這麽說。
“不是的!”Gary心急地走向她,兩手捧住她的小臉。“我沒有不滿,我只是……只是……”
他的舉動,令夏寧愣住了。
“任先生,就是這兒了。”負責帶路的同事邊敲門邊推開門板。
辦公室裏的兩人同時回眸看向門扉,只見任晉之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将入口遮擋住。
任晉之狹長的眸子瞬間眯了起來。他看見她那個助理兩手捧住她的臉,一副要吻下去的模樣。
“任先生?”開口的是Gary,然而有點被吓到的他,并沒有留意自己仍捧住夏寧的臉。
夏寧的眸光在看清來人是任晉之時,倏地趨向冷淡。她不認為他們還有見面的必要。
“我都不知道夏律師跟自己的助理是這樣的關系。”任晉之一時控制不了妒意,禁不住冷笑道,目光冷冽的盯着Gary……的手。
“呃!”Gary飛也似地挪開兩手,臉色腼腆。“不……不好意思……”
“我想,這跟任先生一點關系也沒有。”夏寧開口。“還有,我記得任先生好像沒有預約,我今天行程已經排好了,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跟一些無聊人士會談。Gary,送任先生出去。”
語畢,她低頭繼續辦公。
“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談談。”任晉之按捺住怒意,他是為了得到她的原諒才前來,并不是要吃醋生氣。
只是,剛才的畫面刺痛了他的眼,即使他清楚她對助理并沒有動心,可是以現在的情況,她說不定會拿助理當擋箭牌,将他驅逐出她的生命。
從她不斷冷淡地叫他任先生,便足見她有多想跟他劃清界線。
“我跟你應該沒什麽好談。”她敲打鍵盤。“任先生,恕我不送了。”
“五分鐘,我只花你五分鐘時間。”他退讓。
從來沒有人可以令他如此低聲下氣,為了她,他都甘願率先低頭,難道她依然不肯給他一個機會?
夏寧憎恨此刻的自己,她應該拒絕他的任何要求,可是聽見他語氣中隐含一絲哀求,她就是沒法子狠下心來。
或者該說,她是想看他這次拿什麽當藉口。
于是,她停下動作,擡頭看他,示意Gary先行離去。待門關上後,她再度對上他的眼陣。
“任先生,你只有五分鐘,有什麽想說?”她望一眼座鐘,開始計時。
“寧寧,那晚我跟漢菲娜說的話不是真心的,是她纏着我不放,我跟她什麽也沒有,不過她那個人性格極端,既然她知道你的存在,我一方面擔心她會對你不利,另一方面……我承認我不想與她撕破臉,怎麽說她的家族跟我也有生意上的往來,我始終希望能保持良好關系,所以才會那樣說,以便給她一個下臺階。”他解釋。
“事實上,她已經有婚配的對象,所以我跟她絕對不會在一起,而我說自己是在利用你那番話,全都是搪塞之言,不是真的,我是真心喜歡你,我愛你。”
他知道自己思慮不周,然而他真的只是想打發漢菲娜離去,從沒想過會被夏寧聽見。此刻,盯着她的神情,他竟然看不穿她心裏的想法,直到看見她嘴角緩緩地往上揚,他剎那間覺得自己的想法應該有好好傳達給她,所以她明白他這麽做是有理由的。
“你真的很厲害。”好半晌以後,夏寧終于開口。“為什麽你可以将謊言說得那麽誠懇?”
她也不是第一次領教了,六年前她傻愣愣地相信他向自己求婚是因為愛,而在六年後的今天,她又愚笨地相信他是真心想重修舊好。
但,事實上,他一直都拿她開玩笑,尋她開心。
“寧寧,不是的!我是真心的!”妯的笑容好燦爛,連他都給瞞騙了,但她的話卻讓他的心不住地往下墜。
“真心?”她嘲笑一聲。“統統都是假的!什麽失智,什麽看在他那麽疼你的份上……爺爺真的有病嗎?我都不知道你們祖孫有這種把人當猴子耍的喜好,你想尋開心的話,為什麽不找別人?為什麽要找上我?讓前妻再度為你死心塌地,能滿足你的虛榮心嗎?”
對于他能将謊言說得琅琅上口,她真的佩服不已,面對這傷她一次又一次的男人,她已經徹底失望了。
在他的引誘下,她傻愣愣地奉上真心,滿心歡喜地以為自己能得到幸福,結果呢?原來所有的柔情蜜意都是虛僞的。
她在他眼內,不過是一件玩具。
“你聽我說,我可以解釋的!”是漢菲娜!他沒想到她連這個也查出來,更沒料到她會告訴夏寧。“我會這麽做完全是因為我要找個理由接近你,要是我不這麽做的話,你連見我一面也不願意,對不對?就算我以客戶的身份委托你,你也一定不會接下的,所以……”
“所以你便拿我猴子耍,對嗎?”她打斷他的話。“任先生,時間已經到了,請你離開。”她低下頭,重新埋首于工作。
“我是真心的!你個性倔強,倘若我不請求爺爺幫忙,你連看我一眼也不願,我知道方法是錯的,但我對你的心意是真的,請你相信好不好?”他驀地伸手擡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視自己。
他怎能輕易放棄?對他來說,她比一切都重要,否則他哪會軟硬兼施的也要重新進入她的生命圈之內?
“相信你?”她打掉他的手。“我已經不知道要怎樣去相信你了。你以前是為了繼承權娶我,現在是為了消磨時間、找樂子而纏上我,你對我好只是想看我的反應,你應該玩夠了吧?我是一個人啊,我有感覺,我會難過,如果你僅僅是因為有趣而說這樣的話,那麽你不要再說了,一次又一次給我希望,卻一次又一次讓我失望、你還想我怎樣?我已經很累了,我沒法子奉陪你的游戲,你行行好,另找玩樂的對象好不好?”
“寧寧。”他看到她瞳心中的疲憊,心痛得想擁她入懷,但事到如今,他所做的一切只會被貼上虛僞的标簽。
這全是他的錯!他不應該瞞騙她,他應該堂堂正正地告訴她,他對她從未忘情,希望與她重新開始,希望兩人的生命能再度連結,希望他孤單的生命有她的陪伴而變得圓滿……
他該這麽做的,不是嗎?為什麽要憂慮她會拒絕自己的接近而謊稱爺爺病重,利用她的同情心将她鎖在身邊,渾然忘記這樣的欺騙最終只會令她受傷,甚至逼使她再次離開自己?
他怎麽就不能記取教訓?
深愛她又不是丢人的事,為什麽他不光明正大地打着愛她的旗號追求她?
“任先生,我真的沒有時間跟你閑聊。”她說,同時按了內線。
“Gary,替我送任先生離開。”
“寧寧,求求你,給我最後一次機會好不好?讓我證明我對你是真心的,好嗎?”他哀求。
任誰也沒見過他如此低聲下氣的樣子,然而想到她會離他而去,什麽面子他都可以不管!
心坎有某根細弦驀地被挑撥了一下,可是就在夏寧愣住的時候,Gary正好進來了,讓她頓時回神。“送客。”
望見她堅定的神情,任晉之明白就算他現在說破嘴,她都不會相信他,最後只好懷抱着濃濃的沮喪離去。
待他走後,濃重的疲累感襲來,夏寧重重地嘆氣,正好給折返的Gary目睹這一幕。
“Grete!你跟任先生到底……”在看見她的神情時,他知道自己的告白注定失敗了。
一個念頭急速成形,她搖了搖頭,對他道:“我想結束這家律師事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