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休的兩日,很多記者不知如何尋了路,紛紛上門說是要寫篇關于绾鳶成長的專訪,绾鳶不喜歡這些,更覺得力不從心,都委婉的推了。她的過去,最好是死在心裏。
回到廠子裏上班,绾鳶的工作位置已經排了新人過來,也沒有人提起過,覺得有些奇怪和詫異。後來一打聽,是廠子負責人忙得一時忘了通知,绾鳶已經着了老板的意思被安排在了九號車間,也就是钰旻工作的地方做起了督查。算得上是升遷,工資也跟着漲了些。绾鳶原是不肯扔下姐姐,老板讓考慮考慮,绾蓮也跟着勸了一番,下午便回了老板的話,調了過去。
文化節的獎金過了多日才到,绾鳶看着不少就存了一部分,另一些和绾蓮商量着買了個電磁爐,煮起東西來很方便。也各自添了件厚些的衣裳,日後一段時間的溫度會是慢慢走下坡路的,趁早了買會便宜些。第二日晚上,绾蓮和绾鳶買了些菜,叫上了钰旻和老徐一起吃,因為人多,屋子本來就小,老徐倒也客氣,準了他們在客廳吃。氣氛融洽,其樂融融。
近來绾蓮發覺钰旻和绾鳶關系不錯,大概是兩人一個車間,彼此之間交流自然多些,情感也就要比往常深厚些。绾鳶每每回來也多半是說起钰旻的事情,說他能幹,粗重的活不在話下,細小的機器故障也能應對,只是沒有想到,他口裏所說的技術活是樣樣都得做的,不比隔壁車間裏的女兒工,各自只是負責流水線上的一樣罷了。
绾蓮有些醋意,只是敷衍的嗯了幾聲。她不希望绾蓮和钰旻在一起,旁的可以讓,钰旻只能屬于她一個人,不能分享。
長久的時間下來,绾蓮早就察覺到自己的心裏是住着一個男子的,那個男子健碩而沉悶,肚子裏有墨水,腦子裏有想法,與自己有着如出一轍的過去,又有着對于現實勇敢的反抗和挑戰,他們都是靠着自己的雙手,為了未來的生活努力打拼的底層人民。那個男子就是钰旻。
有過幾次機會,原本是打算探探钰旻的意思,可她覺得這樣不妥,若是不成怕日後尴尬,若是成了也覺得別扭,就只好等着時機。绾蓮不比鄉野村子裏的一些姑娘家,婚姻是做不了主的,她對于男子有着自己的态度,不願意因此而委屈了彼此。
绾蓮是能夠猜得到衆多旁的人的心思的,只是钰旻,她拿不準主意,這檔子事,擱誰那裏都是做不到淡定從容客觀的。對于男人,她不能過于魯莽,她輸不起。
女子究竟算是什麽?绾蓮反複問過自己,她覺得女子在精神上天生就是歸依于自己的男子的,可以有諸多的想法感受,但是必須是圍繞男子的精神和生活展開的,離了這個,不管女子是如何的好,都是不完整的。女子和男子生來就是要在一起的,只不過是和誰的問題,各自的分工,歷史已經寫得明白和清楚。
姐妹倆之間也常有卧談的習慣,講來講去最後也都能講到男人身上,說哪個男人憨厚老實,是不錯的依靠,又說哪個男人油嘴滑舌,是不靠譜的。兩個人似乎都刻意繞開钰旻不談,繞開那個住在對門、每日都要見着的男子不談。
夜裏,绾蓮想起母親去世時說起的她是要去見自己的男人,猛然覺得死亡或許并不是件壞事,也沒有想象當中來得可怕,兩個人愛着,到了另一個天堂應該也是能夠重會的。想得深了,更是睡不着,便披了件外套,打算到門口坐坐。钰旻屋子裏的燈還亮着,绾蓮猶豫了很久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去叩門,但是她知道自己是想要見到钰旻的,在單獨的時候。
正鼓起勇氣準備上前,钰旻吱呀一聲開了門,各自都吓了一跳。绾蓮只說夜裏不好入睡,見他屋子燈亮着,便想看着方不方便一塊出來坐坐。
钰旻見外頭風有些大,怕夜裏容易受涼,便讓绾蓮去自己屋子裏坐下,自己往衛生間跑了一趟也急急的回來了。绾蓮坐在床尾,眼圈有些黑,見钰旻回來,趕忙站起了身子,顯得比往常更為拘謹。钰旻不好意思往被窩裏鑽,添了件衣服也坐在床沿。
钰旻見绾蓮欲言又止,怕是出了什麽事情,神情也跟着緊張起來。绾蓮支吾了半刻鐘才說:“有些話很早便是想和你單獨說的,只是話到了嘴邊總是開不得口,又得咽下去。這種感覺讓我覺得甚是看輕了自己,往日裏我是不會這樣的,只是對于某件事某個人,會格外在意,會格外慎重。”
钰旻聽得有些雲裏來霧裏去,猜着大概是某件事某個人足以讓绾蓮分心了罷。他直言:“若是有了什麽想要說的,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其實大可以說出來,不必去顧及結果會是怎樣,畢竟怎樣的結果每個人心裏都會有很多種的答案,只是合意與不合意的問題罷了。但若是把自己把自己包裹起來,苦苦守着自己的心思,總免不了讓旁人也跟着去猜測,那才是累的,累的不僅僅是自己,而是兩個人。”
绾蓮如何又不知道那樣的道理,她是聰慧的,思慮從來都是周全的。她的手不知道如何放置,流露出驚慌的神色,“每個人心裏都會裝有旁人,我也不過如此。心裏其實也并沒有如何的掙紮,只是那個選擇我不知道如何去做,對不對我也顧不得那麽多,但是結果于我,實在是太重要了。”
钰旻坦言:“每個人大概都是這樣的,你有你的秘密,我有我的心思,各自總是想着找個适當的時機在适當的地方說了出來,像是要為身邊的那個人,那件事做宣誓一樣,可是當真遇上了一個天時地利的機會,卻是害怕和心慌的,這樣的感覺,你有,我有,或許還是一樣的指向。”
绾蓮聽出其中的深意,心情驟然激動了不少,胸口一團火正在劇烈的燃燒,而她卻是要盡情的歌舞,為了一個人,一件事。她說但願兩個人心在一處,便起身離開,帶上門,“走好”兩個字從門縫偷偷跑了出來,只為了去到她的耳朵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