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仲夜說完，車裏陷入了長久的安靜。
老林從後視鏡看餘仲夜。
餘仲夜老嗎？
面相和從前比，其實看不出什麽，但氣質的變化卻很驚人。
有些說不出的頹廢和沒精神，不管是站着還是坐着，周身圍繞的不止是冷淡和疏離，還有濃郁的寂寥。
像是很寂寞，很孤獨。
老林抿唇：“祝您婚姻美滿。”
餘仲夜平淡的哦了一聲，一路無話。
……
老林那天說的話像是顆碎石砸進了許葵平靜的腦海裏，但她太忙了。
青城研究院的新能源項目問天做過。
但許葵進問天不過兩年，并沒有親自跟過。
她需要大量的時間複盤和計算從前的錄盤，才能不愧首席之名。
騰不出半點時間去思考老林所說那些看着像是餘仲夜在三年前因為她虧了的事。
碎石激起的波瀾被這些忙碌遮蓋到看不見。
直到費計科将她轟出實驗室。
許葵換了衣服出門，隐約在門口看見一個高挑的身影，背着雙肩包，踮着腳的朝實驗室裏面看。
許葵眯眼，心髒緩慢的沉了沉。
找出手機開機。
沒等手機屏幕出現信號，腳步走近，一個暖烘烘的抱把許葵攬進了懷裏。
許葵捏着手機的手變緊，片刻後推開肖路擺出笑：“你來啦。”
肖路退後幾步，上下打量許葵，颚首點頭：“瘦了。”
許葵笑笑：“忙。”
“知道，所以電話打不通我直接打車過來了。”
說着朝前，自然的将手臂搭在了許葵肩膀上，“回家吧。”
許葵抿唇：“行。”
氣氛有些冷凝，許葵也沒擡腳。
肖路抿唇片刻，側臉聞聞許葵的頭發：“臭了。”
說着松開手。
許葵有些僵硬的肩膀放松了。
和他閑話兩句，攔車帶肖路回家。
之前肖路來過電話，說回來後不住酒店，在許葵家裏住一夜，隔天回家去看看。
許葵那會正忙，忘了現在住的地方不是費計科家裏那套有十幾間屋四個保姆的大別墅，随口就應下了。
這會只能硬着頭皮将人往家裏帶。
家裏只有許葵的拖鞋。
肖路赤腳要進去。
許葵頓了頓，喊住他，墊腳從玄關櫃子的最上層找出一雙漆黑的拖鞋給他。
肖路看了眼，這個號不是他的碼，是別人的，還是別人穿過的，眼神暗了暗，直接換上了。
在屋裏轉了一圈，狀似無意道：“和費計科最開始傳給我的照片不一樣啊，家裏是你重新裝修的嗎？”
許葵不怎麽熱愛生活，不喜歡養小動物，不喜歡養花草，現在屋裏的擺設卻全都換了一遍，奶白色很難打理卻很溫馨的地毯，門口玄關放鑰匙的兔子擺盤，還有可可愛愛的杯具，看着就不是許葵的風格。
許葵抿唇：“我……”
“我寧願你對我保持沉默，也不想你對我撒謊。”肖路含笑說。
許葵到嘴的謊言閉上了，原地轉了兩圈，喃喃了句洗澡，慌慌張張的去了洗手間。
肖路唇角的笑沒了，微微嘆了口氣。
許葵是個很簡單的人。
但就是這麽簡單的人才最會傷人。
尤其是傷他。
說別撒謊，還就真的不撒謊了，就這麽傻乎乎的心虛的不得了的去了洗手間，将答案明明白白的寫了全身。
沒等肖路想好怎麽哄她自然點，別這麽心虛，畢竟倆人沒什麽關系，有也是他日複一日強加給她的。
手機進來電話。
許葵洗着澡聽見肖路敲門說有事去趟醫院。
等從浴室出來肖路已經不見了。
許葵換了衣服出門給肖路打電話。
肖路說他身體不舒服，開了藥就回去。
許葵猶豫了瞬，挂斷電話後打車過去。
到地方重新聯系了肖路才知道出事的是肖曉。
許葵側臉看急救間裏躺着的肖曉，三年不見，肖曉看着瘦了很多，從側面看幾乎看不見身體起伏的幅度。感覺側體的剪影還比不上左手手腕上纏裹的一圈紗布要高。
肖曉自殺了。
肖路眉頭緊縮，臉色很難看。
許葵：“沒關系，醫生說她搶救的很及時，只是有點失血，補回來就好了。”
肖路沒說話，擡腳進去，在床邊坐下。
許葵想了想，跟着進去。
肖路知道許葵和餘仲夜全部的事，所以極少在許葵面前提肖曉的事，但許葵知道肖路和肖曉感情很好，因為他錢包裏有他們倆的合照。
許葵走近多看了兩眼，突然有些反胃。
離遠了看不出來，離近了才知道肖曉遠比遠看還要糟糕。
瘦骨嶙峋，從潔白的被子裏漏出的兩條手腕上全是一道道的自殺過的痕跡。
沒等多看幾眼，許葵的腰被抱住了。
肖路手圈住許葵的腰，腦袋埋了進去，低低的嘆了口氣。
許葵怔松了瞬，手擡起，覆在肖路肩膀上輕輕的拍了拍。
不過幾秒鐘，身後的簾子突然被拉開。
許葵側臉，看見了餘仲夜，身後跟着好奇的葛悠然。
肖路也看見了。
在許葵腰間擡首看過去，對上餘仲夜後，狠狠的皺了眉，松開許葵，起身。
餘仲夜目光在許葵身上流連了不過一瞬，接着側臉：“你出來。”
說的是肖路。
肖路揉揉許葵的腦袋，“在這等我，害怕就別看了。”
說着轉身出去。
葛悠然側身給肖路讓路，察覺到肖路頓足，順着他的目光看向屋裏的許葵。
肖路漏出一個很安撫的笑。
像是重複的安慰許葵‘別害怕’。
在倆人出去後，葛悠然踩着高跟鞋走近許葵：“你和肖路？”
尾音帶着好奇。
“她為什麽會自殺？”
語氣冰涼，看葛悠然的目光帶了敵意。
許葵和肖曉有前怨，遠比她和葛悠然要深。
葛悠然只是抓了她的頭發，還搶了她的第一。
但肖曉砸過她的腦袋，扇過她一巴掌。
按理來說，該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但肖路和醫生談話時提及了肖曉有多年的抑郁症史。
病人為大。
餘仲夜又解釋了餘老四的視屏是她誤會了，他沒做過對不起她的事。
許葵很輕易的将從前和肖曉的恩怨抹去。
理所當然的站在了肖曉這邊。
“你現在是以什麽身份質問我？”葛悠然挑眉：“餘仲夜的舊追求者還是肖曉的侄媳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