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門來檢查的醫生說許葵有些營養不良,血壓偏低,驟然暈倒大約是低血糖,沒什麽大問題。
“她說頭疼。”
“可以去醫院,做個檢查。”
“一般什麽情況會頭疼?”餘仲夜斂眉加重語氣:“很疼很疼。”
很疼這兩個字從醫生來到聽見餘仲夜重複很多遍了。
醫生想了想:“睡眠不足、受涼、感冒或者是……你做什麽工作。”
問的是已經醒了的許葵。
餘仲夜接話:“科研。”
“也有可能是久坐或者是久垂頭引起的頸椎壓迫供血不足,疼的厲害嗎?”
餘仲夜點頭。
“疼得厲害吃點止痛藥。”醫生頓了頓看許葵:“疼多久了。”
許葵半坐在床頭,手握緊被單布料,小聲說:“沒多久,現在不疼了。”
餘仲夜挑眉:“确定?”
許葵點頭。
醫生:“那可能就是受涼吹風了。”
餘仲夜眯眼,感覺說得也對,家裏開着暖氣,但昨晚他開了兩分鐘的門,站玄關口的許葵大約是吹到了涼風。
“餘先生。”醫生打了個哈欠:“我能走了嗎?”
昨晚淩晨一點被叫來,結果卻沒讓他進屋,在外面等了六個小時。
餘仲夜倚在門口看許葵:“還還有沒有哪不舒服。”
許葵搖頭,沉默寡言。
餘仲夜抿唇颔首,示意醫生可以走了。
醫生走到門口,想了想說:“再疼的時候,您可以給她按摩,血液循環快一點,有助于緩解頭疼。”
醫生走了。
屋裏重回一片安靜。
餘仲夜在門口環胸倚着門沉默。
許葵也沉默,她還記得昨晚。
神經裏像是埋了一顆不停加速的炸彈。
半夢半醒後看見餘仲夜,然後就伸出了手,和他十指緊扣。
腦中加速的炸彈就這麽慢吞吞的停了下來,一直到消失聽不見。
她以為餘仲夜該走了。
畢竟餘家形勢不樂觀,餘仲夜幫餘家善後多年,若是想不被牽連弄進去,就要把自己在老爺子面前摘的幹幹淨淨,尤其是不能和她這個罪魁禍首攪合在一起。
可早上醒來的時候。
餘仲夜叉着腿坐在以前許葵去超市買東西送的寶寶凳子上。
一只手和她相扣,一只手在刷頭療視屏。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
奇怪到許葵現在和餘仲夜單獨處一室有些不知所措。
最後實在受不了這種氛圍,身子往下禿嚕,整個人逃避似的埋進了被窩,蜷縮成一團。
過了會,許葵拉開一條縫,和床邊站着的居高臨下正在掀被子的餘仲夜對視了。
餘仲夜:“出來。”
許葵往上坐坐,卻只是出來一點,腦袋被按住,規規矩矩的躺在了床上。
餘仲夜在床邊坐下,掃了她一眼,有點想笑。
被子蓋到了下巴,手攥着衣角,漏出粉白的指尖,看着像是防着他辦什麽事。
餘仲夜不免有些惡意。
瘦成柴火棍,臉白的像紙,給我吃也不吃。
片刻後手伸出去。
許葵下意識往被子裏縮。
餘仲夜:“別動。”
許葵不動了,唇線緊抿,蒼白沒血色的唇咬出一抹嫣紅。
餘仲夜多看了兩眼,手覆上她有些涼的太陽穴,慢吞吞的揉了揉:“還疼嗎?”
明明說了不疼了。
許葵眼睫毛顫顫沒說話。
餘仲夜:“我之所以在這,是看着你的人散出去找箱子了,等他們回來,我立馬就走。”
許葵低低的哦了一聲。
餘仲夜細細的揉她的太陽穴,手往上,大開雙手學昨晚看的視屏頭療的手法給她按一點點的小腦袋。
倆人距離其實不近。
他虛虛坐在床邊,許葵躺在床的另外一邊。
只有伸長的手臂銜接了倆人的距離。
目測卻還是陌生和疏離。
但餘仲夜又聞到了甜甜的味,屬于許葵的味道。
“腦子裏裝的全是壞水。”餘仲夜喃喃。
許葵沒聽清,側臉眨眼:“什麽?”
聲音很低,很軟。
餘仲夜呼吸微重,抿唇:“近點。”
許葵乖乖朝他身邊挪。
伸長不舒服的手臂變成了蜷曲,還是有點遠,不是那麽舒服。
但餘仲夜心裏卻隐秘的鑽出了甜。
他感覺許葵離他有點近了,不然為什麽甜味往心口鑽。
“離遠點。”餘仲夜說。
許葵怔了下,朝旁邊挪了挪,比剛才的距離還遠。
餘仲夜的手空了。
沉臉坐在床邊,手收了回來,默默的看着她。
許葵抿唇朝餘仲夜再挪,挪到他臉下面,眨眼從下往上看:“這樣行嗎?”
餘仲夜頓了頓,有些惱羞成怒,很想起身就走,看了眼臉突然多了紅暈的許葵,最後沒走,手重新放了上去,一點點的揉、按。
對上許葵幾乎像是不眨眼的眼睛,耳尖冷不丁冒出一絲紅暈,挑眉冷淡道:“看什麽看!”
很兇。
許葵喉嚨滾動:“我的箱子還能找回來嗎?”
餘仲夜愣了下。
許葵暈倒後餘仲夜先叫的醫生,再打電話安排人找。
到現在,滿打滿算六七個小時了。
大概率找不回來。
餘仲夜沒說話,許葵明白了,小聲問:“你昨天說費計科來了是嗎?”
按頭很舒服的手停了。
許葵接着說:“我想和他回去。”
許葵被頭疼攪得難以入睡,卻不影響她抽空思考現在的局面。
她被餘仲夜斷了通訊設備的時候,餘非堂被老爺子扣下了。
老林送她來這的路上說餘仲夜要和肖曉還有孩子住進餘家,不會出來,讓她老實點。
結合餘家被查,許葵知道餘仲夜有對策了。
但不管是什麽對策。
煽動餘非堂滅了老六和老三的自己都不能和餘仲夜再同居一室。
很危險。
而且……許葵的藥在行李箱裏,箱子找不回來,代表藥也找不回來。
她現在出不了這個門。
與其在這裏熬着,成為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炸死餘仲夜的炸彈。
不如跟費計科回去拿藥看病。
照餘非堂和葛夢雲的智商,一時半會也動不了餘仲夜。
餘仲夜手收了回來,低低的哦了一聲。
許葵腦袋突然沒了溫熱的手,感覺有點涼,從餘仲夜身邊挪開坐起身。
長長的發齊腰,臉很白,唇更白,眼睛烏黑,眼窩青紫不減,看着很憔悴。
可說出口的話卻半點不憔悴不虛弱,沒昨日的歇斯底裏,平靜的說:“聯系費計科吧,我和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