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被童年治愈一生。
有些人卻要用一生去治愈童年。
許葵那夜終于知道餘仲夜不愛自己了的理由。
因為他的童年需要一輩子來治愈。
父親不愛他,母親不愛他,妹妹也不愛他。
在那個充斥了利用、訓斥、責罵、鞭打的家族裏。
他找不到人愛他。
所以才那麽喜歡別人喜歡他。
許葵給不了他從前那樣的喜歡,因為頭頂壓了姐姐一條命。
她原諒不了自己還像從前一樣喜歡他。
也不想在漫漫無邊際的後半生再捆綁上這種讓她沒了尊嚴、沒了自己的濃重的幾乎讓人窒息的感情。
更重要的是……
許葵悠悠的長嘆口氣:“你知道我為什麽生下許慕七嗎?”
費計科:“為什麽?”
“那年,我以為餘仲夜變心不要我了,不甘不忿的賣了他後去了國外,剛開始的一個月還挺好過的,後來發現懷孕就受不了了。”許葵低低的笑笑:“老是抱有幻想,想着我生下餘仲夜的孩子後,我們也許、大概、可能還有機會再在一起,畢竟一個是孩子的父親,一個是孩子的母親,就算不在一起,他已經結婚了。但好歹還有瓜葛,雖然那個時候我媽已經開始各種給我打電話,催促我履行當年為了和他在一起,簽下的畢業結婚的協議。”
“我就是抱着這種戀愛腦極致的幻想,看着肚子一天天的越來越大,然後把孩子生了下來。”許葵側臉看向陽臺,有些恍惚:“孩子兩個月的時候,我姐給我打電話,催促我回家,那會我給餘仲夜從沒告訴過我的大號打了個電話,是個女人接的,轉交給餘仲夜後,他尾音帶笑,很快樂,于是我想回去了,趕緊抱着孩子回去找餘仲夜,想求求他,看能不能看在我從前聽話的面子上,看在我生了他孩子的面子上再和我在一起,我告訴了我姐,電話還沒挂斷,我姐出車禍沒了。”
“老師,那是我唯一的姐姐了,是我家裏僅剩的唯一一個還愛我的親人。”許葵說完看向費計科:“你懂嗎?我真的愛不了許慕七。”
所以,她以後的嘴臉會和餘仲夜厭惡避之如蛇蠍的母親一樣。
她治愈不了餘仲夜充斥了傷疤的童年,只會拽着他一起跌進深淵。
費計科陷入長久的沉默,片刻後說:“國外先不回了,下午我帶你去看病。”
許葵:“我想回去。”
“回去再回來給餘仲夜那傻逼争餘家,來回跑着瞎折騰嗎?”費計科嘆氣:“我保證,不會把抑郁症這三個字洩露給餘仲夜,不管是我,還是醫生。”
許葵不說話,沉沉的看着他。
看的費計科很想戳瞎她陰郁的眼神,陰測測的,跟個鬼似的。
費計科舉手:“老子拿問天發誓,絕對不會從我口中對餘仲夜說出抑郁症這三個字,也絕對不會讓餘家任何的人将你和餘仲夜牽扯到一起。”
看許葵臉色好看了點,冷笑:“神經病!”
許葵不置可否,懶洋洋的背靠沙發按了按太陽穴。
片刻後看自己的掌心,和成拳趴在沙發上睡着了。
費計科手臂撐着膝蓋看許葵良久,從瘦削的下巴,到眼底睡眠不足的淤青,起身出門站在樓道上給餘仲夜打電話。
餘仲夜:“說。”
費計科:“許葵身子不太好,我想帶她去看看。”
“坐樓下的車去。”
“去哪個醫院?”
電話對面很安靜,費計科笑笑:“人生地不熟,你不指個醫院,我怎麽知道哪地安全,捅出簍子來你負責啊。”
餘仲夜抿唇,“待會我給你個主任電話。”
“查什麽的?”
“腦神經。”
費計科停頓良久:“許葵要跟我回國外。”
餘仲夜沒說話。
費計科:“你來送我們嗎?”
餘仲夜還是沒說話,費計科卻聽見他微重的呼吸。
費計科:“海外的麻煩是你給我找的吧,老王八蛋。”
餘仲夜把電話挂斷了。
費計科在門口踱步,一步兩步三四步,片刻後下樓。
二樓往下是一樓,一樓門口蹲着兩個男的,身材高大,眉眼冷峻,冬日也能看出一身腱子肉。
對費計科客氣的點頭。
費計科笑笑,插兜朝外走。
圍着許葵這棟樓轉了一圈。
總共九輛車,車車三人,将許葵所在這棟樓連成了一個圈,保護的密不透風。
費計科原地站定,心裏的天平來回搖擺。
手機鈴聲突然炸響。
是個青城的陌生號。
費計科接了。
對方報名字前先報了一堆的頭銜,青城神經外科一級教授,手裏有多少神經手術的專利,接着說:“餘先生交代了,說下午要來的這位女士未婚有子,二十四歲,職業科研工作者,昨晚吹風着涼頭疼,您看您幾點到,對了,餘先生幫這位女士預約了一個全身體檢。”
費計科握緊手機,敷衍了兩句,挂斷電話。
重新翻出餘仲夜的手機號看了會,仰頭看向二樓,許葵家所在的位置。
最後把電話打了出去。
餘仲夜:“說。”
費計科:“你給我找的這老頭不對症啊。”
“她頭疼。”
“頭疼的起因不是神經,是舊疾,許葵到國外生了孩子後得的。”
電話對面安靜下來問:“什麽意思?”
費計科舔了舔後槽牙,咬咬唇,深呼吸說:“許葵有個病,我一時想不起來叫什麽了,對了,你未婚妻也得過那個病,叫什麽來着……”
餘仲夜陷入長久的沉默。
費計科:“許葵得的是重症,她頭疼是因為複發了,而且很嚴重,餘仲夜……不想讓她死的話,就帶她去看病,她得病是因為你。”
電話挂斷,餘仲夜久久無法回神。
“仲夜。”肖曉拽拽他的衣角皺眉:“老爺子在裏面說話呢,你不能三番四次的出來接電話。”
說着看了眼還亮着的屏幕。
通話記錄裏的首位是費計科。
肖曉眼睛亮了:“他們走了嗎?”
餘仲夜按滅手機:“你得的病叫什麽?”
肖曉微怔。
餘仲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