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卓替她還上債務之後,這種情況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更加變本加厲了起來。母親賭得反而更嚴重了,而事情也逐漸發展到了顧明瀾所不能一手掌控的地步,越來越誇張。
顧明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此時此刻的她十分痛苦,既想狠狠的埋怨母親為什麽要這樣做,又在心裏感慨着自己的無能,沒有任何辦法能讓自己賺到更多的錢,替她還上所有的債務。
有一個這樣的母親,實在是一件無奈的事。
這麽多年以來,顧明瀾少說已經幫她還上了好幾百萬,然而母親卻還是不知悔改,還在繼續賭博,繼續欠債。顧明瀾在這一刻,突然感覺十分委屈,她覺得這些年的錢好像都投進到了一個無底洞裏一樣,完全看不到任何回報。就算自己再努力地工作,生活也沒有得到任何轉機,仍然無可挽回,一陣又一陣地衰頹下去。
五十萬還好說,可是如果要是更多錢的話,顧明瀾可就真的無能為力了。
她只覺得心裏堵得喘不過氣來,煩躁萬分。為了緩解郁悶的心情,她一屁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随手打開了電視。
電視裏正播放着歡天喜地的歌舞節目,不管是主持人還是舞蹈演員,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歡欣快樂的笑容。歡樂的笑聲響在整個屋子裏,然而不知為何,顧明瀾卻總覺得自己和這樣的氛圍格格不入,她沒辦法強迫自己融入到這一份歡快當中,無論如何也沒法完全讓自己忘記煩心的事情。
別人的快樂,都是屬于別人的,而她自己卻什麽都沒有。
天逐漸黑了下來。電視機的屏幕上閃耀着五顏六色的光,照在顧明瀾的側臉上。她就這樣獨自一人抱着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沒有開燈,靜靜地發呆。偌大的客廳內,顧明瀾的身影顯得格外嬌小,也格外孤獨。
她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不知不覺之間,竟然慢慢的睡過去了。
睡着的時候,她做了一個夢。夢裏有非常溫暖的家庭,遠離賭博的母親,和一個對待自己溫柔得不像話的蕭卓。生活是平淡而溫馨的,沒有任何争吵,也沒有那些口不擇言的互相針對,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溫暖的笑容,日子過得十分愉快,歲月靜好。
然而顧明瀾卻非常清楚,這種幸福的生活不過都是幻覺而已,自己是身在夢裏的,現實裏永遠都不會有這麽和平的生活。如果能夠永不醒來,讓一切的美好都永遠停留在這個夢裏,也未嘗不是一件壞事。
然而現實卻并未如她所願。不知道睡了多久,顧明瀾感覺一陣透骨的寒意襲來,冷得她整個人直打哆嗦,讓她從夢境裏清醒了過來。她擡手揉了揉眼睛,然後從客廳的沙發上爬起來,環顧了一下四周。
電視裏的人們仍然還是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也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少個節目。顧明瀾擡手拿到遙控器,用它關掉電視,緩緩地站起身來,打算走到卧室好好睡一覺。
她從茶幾上拿過自己的手機,随手解開了鎖屏,卻赫然發現有一條未讀的微信,是來自蕭卓的。
“你在幹嘛?”
屏幕上的對話框裏只有這四個簡簡單單的字,顧明瀾卻莫名的覺得,自己心裏最柔軟的地方被什麽東西觸碰了一下。
看了一眼時間,應該是在自己睡覺的時候收到這條微信的。她的手指停留在回複框內,猶豫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應該怎樣應答這句簡短的問候。
聰明如顧明瀾。其實是能夠看出來的,蕭卓現在還在愛着自己。然而他對她愛的那些方式,卻讓她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她舍不得離開蕭卓,卻又不想和他再繼續糾纏下去,一邊是留戀,一邊是放手,不管選擇哪一方,都是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
猶豫了一會兒,她還是放下了手機,沒有回複這條消息。躺在床上不久之後,一陣困意襲來,顧明瀾便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
由于心情并不踏實,滿心惦記着自己母親的事情,她的覺睡的也并不是很沉,早上很早就起床了,再無任何睡意。經過了一晚上之後,顧明瀾的心情也已經冷靜了下來,雖然現在仍然對母親有一點小埋怨,但畢竟自己身上流着她的血,是她的親骨肉,無論如何,幫忙還錢這件事情,她還是應該搭一把手的。
她拿出手機,從通訊錄裏找到母親的號碼,按下了通話鍵。
出乎意料的是,對面的母親并沒有立刻接聽起來。顧明瀾耐心的聽着電話裏一聲又一聲的響鈴,卻一直都沒有人接聽。響了一會兒之後,從聽筒裏傳來的是一個冰冷的女聲,“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顧明瀾也知道,自己母親平時總是不接電話,有時候在外面玩兒的特別開心,就經常聽不到電話的鈴聲。所以她并沒有在意,打算過一會兒再撥打一下。
可是過了幾個小時之後,顧明瀾再次給她打電話,卻還是沒有人接。一直這樣打了一天,直到暮色低垂,也還是沒能聽到母親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端響起。
“為什麽不接電話呢?”顧明瀾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重新撥出了號碼。
然而這一次,響起的聲音卻是:“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顧明瀾把手機丢到一邊,頭疼地揉了揉額頭。雖然自己很生母親的氣,但是也同樣是止不住的擔心。她知道母親現在是在躲着自己,理由多半是因為她在外面欠的賭債——然而金錢的事情,終歸還是比較好解決的,一家人圓圓滿滿的在一起,比什麽都強,何必要這樣躲着自己呢?
然而顧明瀾也知道自己的母親性格是什麽樣子的。如果他不想接電話,那自己就真的沒有任何辦法能聯系到她。
她突然覺得心裏特別煩悶,希望有一個人能來陪她聊聊天,排解自己胸口堵着的一大塊兒憂愁。她想到了一直以來都很關心自己的沈柔嘉,于是便給她發微信,問她要不要下班去喝個酒,一醉方休。
沈柔嘉收到顧明瀾發來的消息的時候,正在公司奮筆疾書,忙着打一份文書。她分出一些心思,随便瞟了一眼旁邊的對話框,卻看到了喝酒兩個字,不禁下意識地吓了一跳。
顧明瀾平時并不是一個熱愛喝酒的人,平常公司聚會的時候,她都是能少喝就少喝,推辭得比誰都快,私下跟朋友們一起喝酒的時候,也是點到即止。然而現在卻來找自己喝酒,還說着一醉方休這種話,多半應該是心裏遇到了什麽麻煩事兒吧。
沈柔嘉是一個處處都替朋友着想的人,不希望顧明瀾難過,便飛快地回複她:“好的,沒問題。”
“那我就在你下班的時候,去公司找你。”顧明瀾回複的很快。
敲定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之後,沈柔嘉便開始趴在鍵盤上奮筆疾書起來。她要盡快趕完這一份文件,不讓自己加班,以免贻誤了和顧明瀾的約定。
在不斷被敲響的鍵盤聲當中,沈柔嘉揉了揉因為打字過快而有些發疼的手指,終于在臨近下班的時候,趕完了手裏這份任務,跑到打卡機前面去打卡。
“咦,你今天怎麽這麽着急下班?”一個同事好奇地問。
“晚上和一個朋友有約了,不想讓她久等。”沈柔嘉笑了一下,便立刻離開了。
她匆匆跑出公司大門,便看到了微笑的顧明瀾正站在路邊等着自己,向自己揮了揮手。
“久等了吧?”
“沒有啊,我才剛到而已。”
沈柔嘉剛一看到顧明瀾,就覺得她今天十分不對勁。雖然她的臉上還是流露着一如既往的微笑,但那笑容裏怎麽看都有幾分故意的成分在裏面,和平常的感覺是不一樣的。這樣的差別,也只有身為親密好朋友的沈柔嘉,才能一眼就看出來。
她也知道,面對這樣的顧明瀾,言語上的勸慰都是徒勞。于是沈柔嘉便伸出手去,大大咧咧的環住了顧明瀾的肩膀,笑着說:“走,我們今晚去喝酒,來一場屬于女孩子們之間的狂歡,開心一下!”
半個小時之後,他們二人在人聲嘈雜的酒吧裏坐了下來。前來點單的服務生是一個非常帥的小夥子,彬彬有禮地拿着酒水單問他們想要什麽。
沈柔嘉看見大帥哥,眼睛都發亮了,恨不得把眼神黏在人家身上,永遠不分開。等到她們點完了單,服務員走遠了,顧明瀾才略帶嗔怒地對沈柔嘉說:“注意點兒形象,你是淑女,不要用一種色狼的眼神盯着人家小帥哥看。”
沈柔嘉沒想到自己的小動作竟然被顧明瀾發現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這又能怎樣嘛!他當服務員這麽長時間了,長得又這麽帥,我估計這種事兒他已經見到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