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母一下子來氣了。
“你個死丫頭，你這是什麽态度？我一個當母親的要跟你說話，你好像還不願意聽了？有本事你飛呀？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現在嫌棄我了不是？我還沒到你幫我拉屎倒尿的時候呢。”
“媽，你煩不煩？”這些話，幾乎在每一次要給顧母賠錢的時候，她都會從頭到尾的數落一遍。顧明瀾早就不想聽了。
顧母不得不閉上了嘴巴，不過，很快的，她就繼續說道：“我看那韓文放，對你倒是挺上心的，你別以為現在的男人愛一個女人，可以海枯石爛滄海桑田星轉鬥移，你要是不抓緊，或許不到三個月，韓文放對你就失去興趣了。女人的黃金時段不長，釣住了這個金龜婿，我和你以後的日子都好過。”
“媽，你要是繼續這麽堵的話，我就是讓世界首富成為你的女婿，我還是不好過。”
“你這丫頭片子說什麽呢？世界首富？世界首富成為我的女婿，我就是天天賭，也賭不完的。這錢賺得有個盡頭嗎？虧你還是大學生。”
“算了，我也不想和你吵。你說的什麽金龜婿之類的，我再……哦，我得快點出發了。”
本來顧明瀾是想說，她再想想的。可想到要是這句話說出口，媽媽肯定又會帶着無限的希望去企盼這件事裏。幹脆什麽都不說。
“你好好的考慮一下。我這黃土都埋半截的人了，怎麽過日子都是過，我就盼着你能夠好過點。”
顧母這句話，還真是出自肺腑。的确，有哪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下半輩子過得好好的呢。
顧明瀾到房間裏收拾了一番。想着要到鄉下去，她又帶了點風油精之類的驅蟲藥。最後想了想，她還到廚房去，拿了一雙膠手套。
相信幹活的時候應該用得上。
顧母不動聲色的看着顧明瀾收拾衣服。看見她把膠手套都拿上的時候，雖然滿腹都是疑問，可最終還是什麽都不說。
剛才已經惹顧明瀾不高興了，再說點什麽，這丫頭片子，嘴上沒說什麽，可骨子裏，她可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
再無法打通電話，這種讓人煎熬的事情，顧母也是害怕的呢。
顧明瀾把所有的東西收拾好之後，再把昨天發傳單得來的那一百多塊錢放到了茶幾上。看了眼媽媽，輕聲說道：“你省着點花，我就這點錢了。”
顧母只是擡眼看了一下，什麽話也不說，看着顧明瀾背着背包出了門。
顧明瀾這次只帶了幾條牛仔褲，上身更是簡單得不像話。紅黃綠藍的好幾件襯衣和T恤，配上一雙白色的休閑鞋，就這樣簡簡單單的出了門。
見到韓文放的時候，韓文放掃視了顧明瀾一眼，然後就問道：“你帶這麽多東西幹嘛？”
“不是說好七天的嗎？”
“難道不回來？”
“你是雇主，我是受雇者。你打算怎麽樣就怎麽樣，我只想賺錢。”顧明瀾特意把“賺錢”兩個字說得特別重。她要劃清她與韓文放之間的關系。
韓文放嘿嘿一笑。顧明瀾真的一點兒都不變。
“當然，你得聽我的。是不是？”
你強調你的，我也有我要強調的，這才是韓文放的作風。
讓顧明瀾奇怪的是，韓文放居然自己親自開車。不是應該有司機嗎？
“來，把東西放後面。現在九點多，到我家裏，你不停手工作，估計也要到大半夜才能完成一天的工作。”
聽韓文放是真的讓她工作，顧明瀾松了一口氣。只要是靠她的勞動所得，韓文放即便給她兩萬塊一天，她也應該沒有什麽愧意的去接受。
上了車，顧明瀾坐在副駕駛座上。本來她是打算坐後面的座位的。可想到韓文放可能對路況不大熟悉，她就直接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沒想到，韓文放卻提醒明瀾說：“你還是坐後面吧，前面不大安全。”
其實，韓文放說的是其中一個理由，還有另一個理由他沒有說出來，他是怕蕭卓看見了，會不會在車開出不遠，就被蕭卓在半路上攔下來。
就連韓文放也不敢肯定，那個叫蕭卓的家夥，會不會這麽做。
韓文放真的沒有多慮。他與顧明瀾的車子，才開出去不遠，顧明瀾就接到了蕭卓的電話。
“顧明瀾，你真的要做那清潔工？”
蕭卓沒有半句客套話，他直戳戳的問。
“有什麽事兒，你就趕緊說吧，如果沒有的話，那好，我就挂了。”
顧明瀾說完，沒等對方答應，她就挂了電話。
韓文放的臉色果然不怎麽好看。蕭卓他這是什麽意思？明明昨晚上，他有機會競拍更高的價錢的，可他放棄了，現在又從半路殺出來，是故意讓他韓文放心情不好嗎？
“蕭卓？”
“對，是他。”
顧明瀾也不隐瞞。回答得幹脆利落。
“其實，我們也就是工作關系，是不是？”韓文放的這句話，只是試探。他希望從顧明瀾口中得到的回答，應該是不僅僅只是工作關系，還應該有另一種關系。
顧明瀾忍不住翹起了嘴角。她更正說：“我們可不是工作關系，我和你是雇傭與雇主的關系。你是我的住，別忘了，我有什麽工作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好好的給我指正。”
顧明瀾真的是這麽想的。她明白韓文放的心中不是怎麽想，他用這麽高的價錢請她去幹活，也不是這麽想。
可顧明瀾明明知道這個，她還是想澄清她此刻與韓文放之間的關系。在她的想法中，顧明瀾沒有想要與韓文放繼續下去的那種念頭。
怎麽說呢？這種關系，如果不經歷過的人，一般是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
顧明瀾是這麽想的。要是以後，她能夠賺到錢的話，那就把這次工作得到的錢，重新還給韓文放，要是賺不到的話，那就當做她的勞動所得了。
因為顧明瀾的回答，車子裏一下子陷入了安靜。只聽見車子裏王菲在唱着“只是因為在人海中多看了你一眼……”
顧明瀾剛想通過這首歌找個話題，前面開車的韓文放卻突然“咦”了一聲。
“怎麽啦？”
“沒什麽。”
韓文放不好意思說。後面好像有一輛黑色的林肯，一直跟在她的後面。
這輛車子的，韓文放好像偶爾看見一個熟人開過。看那車牌號碼，好像也不算陌生，只是一時半會間，他又想不起來究竟是誰的車子了。
這輛車子，從他出發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跟在他後面。紅綠燈的時候，好像甩開了一會，現在它又跟上來了。
韓文放心裏想着問題，也就忘記了與顧明瀾說話。沒有事兒做的顧明瀾，開始把眼光投到了外面的景色上。
從市區出來，到這裏人煙已經慢慢的變得稀疏起來。道路兩旁，栽種着一排排的木棉樹。木棉樹很高大，現在正是三四月間，木棉樹的枝頭上，挂滿了紅色的鮮花。煞是好看。
顧明瀾突然想起了舒婷寫的一首詩。讀書的時候，她喜歡背一些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麽用，但卻在無意中浮泛上腦海的文绉绉的詩句。
“我如果愛你，絕不像……”
後面的句子，顧明瀾還沒想起來。旁邊的韓文放卻突然開口說道：“我好久沒看見這麽好看的木棉樹了。”
“嗯，我們學校當年不少。聽說那些花曬幹了，煮湯喝，挺好的。”
顧明瀾是從同事口中知道的。
“哦？是嗎？在國外的時候，你知道思鄉其實是想什麽嗎？”
韓文放此刻，一點兒都不像一個賺大錢的生意家，更不像是顧明瀾仰慕的那種高不可攀的高富帥，因為談到這些最平常最普通的話題，一下子拉近了她與韓文放之間的距離。
“是關于舌尖上的？”
“對對對。古人寫那麽多思鄉的名句，我覺得呢？所有的思鄉，都比不上我們這裏的油條與豆漿，還有……”
“粽子是不是？”顧明瀾接過來，然後兩人相會一笑。一股暖流，也跟着從顧明瀾的心底冒出來。
“沒錯兒。所有的思鄉，話題裏都有一個吃。世界再大，交通與運輸再發達，都不如踏進家鄉吃的那些東西好吃。還有，就是鄉音，能在他鄉遇到一個說着地道家鄉話的人，我那天就會變成話痨子。”
韓文放居然侃侃而談。讓顧明瀾完全措手不及。原來兩人之間的尴尬氣氛，也因為談到這些最為熟悉的話，而變得熱烈起來。
不知不覺的，兩人已經出了市區好遠了。只是當韓文放回頭去看的時候，那輛黑色的林肯，依還跟在他的後面。
韓文放的心，再次開始變得不平靜起來。
“怎麽想到要幹這種活賺錢的？”韓文放想到很可能後面跟着的人，或許是追債的，他立馬換了個話題。
顧明瀾嘆了口氣，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媽媽……你知道的，她……又欠了一屁股的債，我沒有更好的辦法，柔嘉出了這麽個馊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