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年華 — 第 33 章 ☆、成疾成難

江婳吃過早膳後回房寫了會《女論語》便頓下筆來,問身後的若兒,“那王府之人可回去了?”

“沒有,從來時,就一直在府前等着,非得見小姐不可,虧得老爺夫人一早就出府了,不然,就糟了。”若兒邊幫着研磨邊說,突然放下磨石,說:“小姐,我這就去把他們趕走,就說小姐還病着,好不好。”

“不行,”江婳搖頭,“若不是要緊的事情,那些下屬是不會在這兒耽擱時間的,今日病着,若是明日再來怎可?”

昨夜她想了一夜,既然木已成舟,又有何事是放不下的,僅走一程而已,何苦糾結。

毅然,她站了起來,“既然請了,去便是,總不能讓人覺得江府空有其府,連禮數為何都不知道了。”

若兒幹愣了一會,才回道:“是。”

這是她自回府以來第三次出府,倒不是因為王府有多少稀奇,而是那個只聞名未曾見面的福晉倒令她起心。

曾在宮中之時就聞聽過這位福晉,據說乃女中豪傑,随着老王爺征戰沙場,是一對烽火眷侶,令人羨之欽佩之。

這樣一位奇女子,怎麽會因為一壺酒,而喜歡上她,非要與之一見,她可越來越不明白了。

雖與周堇不是第一回見面,但在今日看來恰如初見那般生疏,禮也行得僵硬無比。

從下轎到入王府,周堇一直相陪,江婳也不想多呆,邊走邊問:“福晉呢?”

周堇:“額娘在房中。”他頓住步子,望着前方那間半開着的房,聲音不若平日那般精神,虛細了些。

江婳轉身看着他,點點頭,“知道了。”又問他:“除了這個,你還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他仿佛瘦了許多,臉色也明顯暗了,難道是因為就快成親了,高興成這樣?

不過,現在的他,看起來,溫順多了。

周堇擡眼看她,淡淡,“只要額娘開心,你想要什麽都可以。”

“我想要的,自會來讨,不必交易,”她迅速抽回目光,朝福晉房間走去。

她怕,再多和他待一會,就會被他儒化掉。

丫鬟們将她引入房中,一并退了下去,就連周堇也沒有跟來,裏頭只有一位畫着淡妝的丫鬟,樣子活潑,笑起來非常有靈氣。

倒是這福晉,半坐在床,臉色蒼白,目光無神,偶有輕咳。

這怎會是那個巾帼英雄?

“江婳拜見福晉,”她蹲了蹲身子,偷着瞄了幾眼床榻上的白衣。

“過來吧,”福晉淺笑着說。

江婳應了聲,便走近床榻,丫鬟搬來椅子放在床頭,“江小姐,請坐。”

細看福晉,劍眉清眸,鼻梁高挺,笑起來的時候,有輕輕淺淺的酒窩,就是,眉頭蹙着,少了幾分或氣。

倒是這身邊小丫頭忍不住先說了起來,一點也不拘束,“江小姐,自從王爺去後,福晉就一直這麽病着,起初是心病,可越發得嚴重了,昨天喝了小姐送來的酒後,才有了這麽點精氣神,原本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呢!”

“小燕,你這丫頭,先下去。”

小燕咧嘴笑着,“是。”便退了下去。

“福晉,您的身子?”江婳心沉,原來福晉是因為身體欠安,可,她家的酒又不是良藥,方才聽那個丫頭說得神乎其神,差點連她都信了。

福晉搖搖頭,“老毛病了,他們都不許我這個,不許我那個,要不是江小姐錯打錯着,給送來了兩壇好酒,哪裏還博得這一口氣,再多活幾日。”

“福晉這是說的哪裏話,什麽一口氣,什麽多活幾日,呸呸呸,”她饒着舌頭急急的說,心裏确實被她方才的那幾句話給吓到了。

房中光線挺暗,即便是像這樣的白日晴天,也都是門窗緊閉,還得浪費燭光,“福晉,那酒啊确實和別家的不同,那是我釀的,我爹,我娘,都會釀酒,還有下人,丫鬟,奶媽,都會,這酒是根據大夫寫下的疏氣養血的方子調配的,其中酒的成分還是很多的,喝多了對身體也不好,”她瞧着這房間四周,便忍不住的站了起來,走到窗前,将窗子慢慢推開,讓陽光從窗外照進來,眼前頓時明亮了許多。

“福晉,你看,若是一個人整日裏悶着,不病也是會被悶出病來的,就像這樣,接納外面的世界,自己的心也會活過來的,即便是有些東西曾經美好,如今失去了,必然會覺得傷心難過,可是,人并不能只想着那些失去的東西,福晉還有小王爺,還有老王爺留下的這個諾大的王府,想想,如果福晉也不在了,小王爺該有多傷心,而今福晉久病在床,府裏沒有人會開心的吧!”

江婳在窗臺上順手端了一盆仙人掌,走到福晉面前,笑着說:“我最喜歡仙人掌了,它無需澆培,也能如此頑強的生存,雖然遍身是刺,遍身是傷,可它依舊美麗,若不是這樣,誰又會憐它愛它。”

“這些花花草草我向來不喜歡,半輩子舞刀弄劍慣了,”福晉看着那盆仙人掌,便拿到手上,細細看着,“不過,這種花草,并不反感,你說的很好,人不能總想着自己,還要多想想身邊的人。”

“福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福晉乃巾帼英雄,今日一見。”

未等江婳說完,福晉便搶道:“是不是覺得非常失望?”

她神色一陷,頓了半響,“福晉氣質猶然。”

“行了,你這小姑娘,連說謊都不會,看吧,連笑都是那麽僵硬的,既然你說,要學會接納外面的世界,那麽,能不能陪我出去走一段!”

江婳點點頭,那一瞬,她看見了福晉臉上洋溢着的笑,和她那舒展開來,輕松自在的眉眼。

她與福晉站在院內梅園邊上,雖然福晉換上了更為暖和的衣裳,和遮風的鬥篷,卻始終掩蓋不住她蒼白的面容,和那羸弱的身體,即便有小燕在一旁服侍着。

“福晉,我們去那邊看看吧!”江婳也新奇這王府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今日正好觀光一番。

福晉點了點頭,“好,我們去那邊。”

她們走後,周堇便來到了梅園旁的石桌邊上,身後緊跟着一個侍衛。

侍衛嘆了聲,“小王爺,這個江小姐可真有辦法,福晉可是頭一次出房間,最不可思議的是,還笑了,福晉可從來都不笑的,就連老王爺在世的時候都很少有笑顏,看來,福晉的心病,已經好了。”

周堇側耳聽着,嘴角輕輕揚起,轉身朝房中而去,“讓額娘開心開心,吩咐下人,做幾道好菜,今天,無論是誰來找,一律不見。”

一路上,偶有拿着紅燈籠從她們身邊走過的下人們,且問之,是給小王爺大婚時用的,福晉難抑喜色,看着江婳,說:“江小姐,小兒大喜之日,一定要來,連同江老爺江夫人。”

“嗯。”江婳勉強一笑,臉上都快擠出痘痘來。

本想扭轉話題,沒想到這個小燕,到哪裏都要插上幾句,問道:“江小姐也快了吧,不是說,女大當嫁,不知江小姐所配何人?”

她真恨不得把這丫頭的嘴巴用線給縫上,只做點頭搖頭之功就好。

福晉恍然,微微一笑:“可有良人?”

江婳羞澀努嘴,朝着小燕訊了聲,“就你說話沒輕沒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可輕談。”

見小燕被她說得不敢回話了,她這才松了口氣。

福晉笑道:“女子家,是不可輕言,小燕啊,是被我慣壞了,什麽都不忌口,但也是我喜歡的性子,毫無城府。”

江婳:“我也只是說說而已,不必記心。”

……

江婳陪着福晉在府上轉了一圈,難辭好意,便留下來吃了午膳,給福晉說了好幾個笑話,待福晉睡下後,她才随着小燕到了前堂。

恰巧,慕容捷也在。

“你怎麽會在這裏?”慕容捷噴了自己一身的茶水,故作鎮定的看向周堇。

江婳偷笑着:“原來慕容小姐也在,那我就不多打攪。”

“等等,”慕容捷放下茶杯,站了起來,從原本的面無表情到一瞬的語笑嫣然,“江小姐既然來了,那便多坐會,想必江小姐是來為我和小王爺的婚事來慶喜的吧!來人,給江小姐備好茶。”居高臨下的語氣,不懷好意的字句,和她那得意滿滿的嘴臉。

江婳僵僵的笑着,說:“不用了,對了莫容小姐,這就快出嫁的女子,是不能頻繁出現在夫家的吧,按說,婚後會不和,提醒一下。”說完,她也沒顧上聽慕容捷怎樣回應,而是潇灑的走了出去,依稀聽見身後有人在罵她,但那都已經不重要了,她除了在嘴皮子之上加些功夫之外,還能怎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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