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不起就別玩兒!輸幾個錢就唧唧歪歪,敢說老子抽老千?大家夥兒的眼睛可都亮着呢,你們說,我到底有沒有抽老千?!”他說着,向四周望了一圈,等着別人給他說句公道話。
然而沒有人回應他,相反,大家都懷疑地看着他。抓到好牌的人容易遭到羨慕嫉妒恨,人們感情上也有點傾向孫大力是用了不正當的方法。
孫大力更加憤怒,抓過田七就想輪拳頭。田七故意往牌堆裏一推,幾張未發的牌被翻過來,其中一張落在桌面上,颠了幾颠,牌面上六紅六白,正是個十二點。
十二點的牌一共就兩張,孫大力的天牌占了兩張,那麽現在怎麽又冒出個十二點?
這不是抽老千是什麽?
由于之前那層嫌疑的鋪墊,大家理所當然地認為确實是孫大力抽老千。賭徒們都喜歡用拳頭解決問題,這會兒發現自己剛才輸錢完全是對方使詐,于是群情激憤,蜂擁而上把孫大力按在地上猛揍。
田七早給王猛使了眼色,倆人把桌子上孫大力的錢一通扒拉,又按着孫大力翻了個遍,揣着一堆銀錢跑了。
這邊孫大力也已醒過味來。而且他果真不愧“大力”之名,在被幾個人圍毆的情況下還能突出重圍,追着田七出來。
“田七我操/你大爺!”孫大力邊追邊怒吼。
後頭有看熱鬧的人揚聲喊道,“你拿什麽操啊?”
“你他媽給我站住!”孫大力又吼。
田七心想,我他媽就不站住。她和王猛暫時也不敢回自己房間,幹脆跑出了十三所。
十三所和紫禁城就隔着一條路。孫大力追到門口,眼看着他們倆跑到路上,他想也不想地抄起手旁一個木凳扔過去。木凳在空中劃過一道曲線,直奔田七的腦袋。田七回頭一看,故意放慢腳步,等着木凳超越過去。
于是那木凳越過田七,打着圈向街角一個白衣少年飛去。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竟然有四千多字,簡直的,不~敢~相~信~
那個,大家別着急,我也想快點寫到奸情,不過感情這個東西得慢慢鋪墊。人們都說看美劇十次滾床單不如看韓劇一個吻有沖擊力,原因正在于此呀。
話說,七哥好多年不看韓劇,最近突然被《來自星星的你》迷住了,推薦大家去看,全智賢演技很贊~
☆、後續事件
紀征是紀衡的弟弟,今年十六歲,已被封了寧王,今年過了年便立府,搬出了皇宮。先帝爺只有這兩個兒子,紀征是少子,又是寵妃所生,因此先帝難免多疼愛他一些,要不然也就不會出現當年的廢儲危機了。
可是“愛之适以害之”,先帝對這個小兒子的寵愛漸漸就成了兄弟二人之間的隔閡。倆人完全做到兄友弟恭那是辦不到了,紀衡登基之後沒有為難這個弟弟,已經是非常的胸襟開闊了。畢竟,這是一個曾經差一點搶走他皇位的人。
其實紀征覺得自己挺無辜。當年儲君風波鬧得正兇的時候,他才多大?整天想的是“書讀不好父皇會不會責罵”“今兒得了什麽好玩兒的東西要偷偷玩兒不要被發現”這類獨屬于童年的困擾,對于搶皇位一事根本沒有具體的概念,也就談不上興趣與欲望。但是他那個貴妃娘親是個有遠大志向的人,且又有點被害妄想症,總覺得自己兒子如果不當皇帝那麽太子以後登基必不會給他們娘兒倆活路,于是積極地投身于争儲的鬥争中。
就這樣,昏君、寵妃、奸宦共同形成了一個廢儲小團夥,其中昏君左右搖擺,意志不夠堅定。
當然了,這小團夥最後沒有成功。正統就是正統,不是那麽好撼動的。有的時候關于立儲的問題,朝臣比皇帝還有決定權,在滿朝文武的護航之下,太子之位雖經歷了幾次危機,但最終還是保住了。
基于自己過去的不良行徑,在紀衡登基之後,貴妃娘娘天天擔驚受怕,怕自己和兒子受到政治迫害。加上心有不甘氣難平,她漸漸地形成了心病,一年光景就下去陪先帝了。
紀征十歲出頭,皇家的小孩兒都早熟,這時候也終于通曉了一些厲害。他知道自己越是不上進越是安全,于是傻吃憨玩起來,太後和紀衡也就對他放了心,不再難為他。
紀征覺得他們真是想太多了,一個沒有什麽背景的庶子,腦子裏要灌進多少水,才敢大膽地去造反搶皇位?
他好好地當他的皇親國戚,不缺吃不缺喝,想玩兒什麽玩兒什麽,比皇帝逍遙多了。
于是,享樂主義就成為紀征基本的人生觀。
紀征此人長相随了他的母親,典型的小白臉。唇紅齒白,五官精致;臉型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間,輪廓漸漸分明,但還保留着少年的圓潤與青澀。
他沒事兒出門逛大街,所過之處大姑娘小媳婦的目光都要往他的方向飄,紀征習慣了被圍觀,也就不以為意。
今天,他又被圍觀了,不同的是,這次圍觀他的不是女人,而是一群太監。
是這樣的,他在紫禁城北門外的街上漫步,走着走着,餘光內一個小黑點由遠及近。他一扭頭,發現一個不明飛行物翻滾着砸向他,紀征本能地要躲開。
本來他也能躲開。
然而突然一個人影沖過來,大喊一聲“王爺小心!”
紀征有那麽一瞬間的愣神。就這一愣神的功夫,那身影已經飛撲向他,由于沖力太大,他後退兩步終于沒接住,和那人一起倒在地上。
紀征今兒出門沒帶護衛,只有幾個家丁跟着。家丁們的反應普遍慢半拍,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自家王爺被一個飛奔過來的小太監撲倒在地。
此時,那不明物體正好也落下來了,将将要砸到兩人的頭。紀征抽出一只手把那東西一撥,撥向一旁。
凳子打了個轉落在地上,但是離開時,凳子腿還是掃到了田七的額角。
紀征摟着田七的腰,他只覺懷中的身體格外柔軟,腰肢格外纖細。對方大概由于劇烈的跑動,此時粗喘着,胸口一起一伏,火熱的呼吸噴到他臉上。
他的耳朵便有些發紅。
小王爺生平第一次被壓,就這麽獻給了一個太監。
紀征有些不自在,微微別開臉。然而視線內一抹紅色突然垂落,由清晰變得模糊。緊接着,他左眼由于異物入侵而酸澀難忍,眨一眨眼,一片血色模糊。
田七捂着額角,向呆愣的家丁們說道,“快來人,王爺的眼睛裏滴進血了。”
王爺、眼、血,這幾個詞湊在一起簡直太令人發指了,那些人連忙把兩人拉起來,幾個家丁圍着紀征又是擦拭又是吹眼睛,終于給弄幹淨了。
這時,孫大力追了上來,還有幾個看熱鬧的太監也跟上來圍着,看到紀征,紛紛跪下磕頭行禮。
紀征揉了揉發紅的左眼,“起來吧。”
太監們紛紛起身。田七站在紀征身旁,指着孫大力說道,“你好大膽子,亂扔東西,剛剛把王爺都傷着了!”
孫大力吓得又跪下來,“王王王王爺饒命!”
紀征似笑非笑地看了田七一眼,心想傷着我的明明是你。不過……反正這太監剛才救他也是好意。紀征沒有理會孫大力,而是對田七說道,“你傷口在流血。”
田七捂着傷口答道,“謝王爺關心,奴才沒事。”
王猛連忙掏出手帕給田七擦傷口,擦了幾下,幹脆直接用手帕堵着止血。
紀征看着那白手帕上刺目的鮮紅,皺眉道,“還是找個太醫看看吧。”
田七一聽太醫就頭疼,“王爺的好意奴才銘感五內,可若是驚動了太醫,上面問責下來,奴才就不好解釋了。”
紀征想想也對,打架鬥毆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聲張的好。他從荷包裏摸出塊金子,遞給田七,“這樣,你找個好大夫看一看吧。你今兒救了我,這算是答謝。”
“奴才怎敢當得起王爺的謝,您就當是賞我的吧。”田七一邊說着,一邊把金子接過來揣進懷中。
紀征因怕耽誤他看傷,也就不多說,只臨走的時候看了地上的孫大力一眼,說道,“再敢生事,本王就回了皇兄,把你們全換了,打發去山西挖煤。”
孫大力連忙臉上堆笑,“奴才不敢,不敢。”
回到十三所,王猛給田七仔細包紮了傷口。正好他之前從安樂堂拿了金瘡藥,這會兒又有用武之地了。
做完這些,田七和王猛湊在一處數剛才從孫大力那裏搶回來的錢,一共一百四十多兩,除去被偷走的那一百兩,還賺了四十多兩。
田七捏着錢感嘆,真是好買賣。
孫大力被小王爺一吓唬,想必不敢再來找他們麻煩了。
王猛把這些錢都推向田七。
田七又給推了回來,“你拿着吧,再丢我可就不管了。你以後出息着點,別總等着別人救你。在皇宮裏頭混,沒些手段立足,擎等着別人踩在你頭上吧。你就算不能動手,不是還有腦子嗎?”
王猛嗫嚅了一會兒,“我笨。”
“這倒是,”田七點點頭,“你不是會醫術嗎?會做毒藥不?做點毒藥傍身也行啊。”
王猛點了點頭。
田七叮囑道,“做好了一樣給我留一份兒。”
***
第二天上值,田七又杵在了養心殿。
紀衡看到田七帽檐底下一層白圈,很是好奇。他走過去把她的帽子一摘,只見她額上纏了一層白紗布。
“你這是給誰戴孝呢?”紀衡問道,一邊又把帽子給她扣回去。
田七把帽子扶正,答道,“回皇上,奴才昨兒腦袋磕在門框上,受了點傷。”
紀衡打量着田七的身高,說道,“真有意思,你長這麽矮,得多低的門框才能磕到你頭上?”
田七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心說皇上今兒很閑啊,怎麽有空跟我逗貧了呢。
見田七不答,紀衡又道,“別走的是狗洞吧?”
田七面部抽搐,“皇上您多慮了。”
“田七,欺君之罪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咬咬牙,田七只好實話實說,當然,要用一點春秋筆法,隐去某些細節,只說自己看到有人抽老千,她多嘴說了一句,便被那人追着打,才弄成這樣的。
紀衡從她刻意美化之後的表述中精确地總結了她幹的好事兒,“賭錢,打架,”他眯了眯眼,不悅,“你整天都在幹些什麽!”
田七趕忙答道,“皇上,我整天做的主要就是盡心伺候您。其他只是打發時間。”
紀衡屈指敲了敲她的腦門,“油嘴滑舌。”
田七吐了吐舌頭。
這種表情在禦前可以劃歸到失儀的範疇,不過紀衡覺得挺有趣,因此也沒說什麽。他想了一下,又問道,“把你打了的那個太監是誰?”
“回皇上,是禦馬監的孫大力。”
紀衡于是想料理一下這個孫大力。打狗也要看主人,禦前的人是誰都能打的嗎?不過這個罪名不太好找,說賭博吧,他又沒在皇宮賭;說打架吧,要罰就得罰雙方;說是抽老千吧,也太扯了點……
紀衡一擡眼,看到田七一點不知悔改的德性。他搖了搖頭,算了,以後再說吧,這次讓這小變态吃點虧也好。
不過,挺好的一副皮相,留了疤就不好了。紀衡便說道,“自己去禦藥房領點玉雪生肌膏。下次再敢打架,朕決不輕饒。”
“奴才謝主隆恩。”
下了值,田七顧不得吃飯,先去了禦藥房。只說受了傷皇上讓來領藥,也不說領什麽,當值的太監聽說了,包了好幾種藥給她,都是上好的東西,其中也包括玉雪生肌膏。
再次坑蒙拐騙成功,田七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這頭紀衡終于還是找來了盛安懷了解情況。盛安懷早就把昨天發生的事情打聽清楚,眼下如實禀報。當然了,他已經把田七劃拉到自己的陣營裏,因此說話也偏着田七。奴才們業餘時間賭錢消遣,這一點可以理解;田七看到王爺遇險,奮不顧身地上前營救,這一點要重點強調。
誰知,皇帝陛下聽罷他的描述,冷哼道,“什麽英勇護主,誰是他的主子?”
盛安懷心說壞了菜了,他忽略了要命的一點:皇上和王爺之間有點不愉快的過去。如果王爺同皇上身邊的宦官有來往,總歸不是好事。至于主子這個問題,田七的主子當然只能是皇上了,說王爺是他的主子,豈不是說王爺有觊觎之心……
萬事怕腦補,盛安想得有點多,便有些心驚膽戰,連忙說道,“皇上說的是,田七大概也沒想太多,只覺着不能累及無辜。”
紀衡心想,那小變态八成是覺着阿征長得好看才去救他。
想到這裏,他又是冷哼。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單從名字上來看,“盛安懷”好像比“紀衡”更像主角?T^T我為什麽要給一個太監起這麽文藝的名字,盛公公你名字這麽文藝你家裏人知道嗎……
☆、品位是大問題
田七發現,孫大力雖然沒來找她麻煩,但她到底還是把淑妃娘娘的人得罪了。
淑妃娘娘是四妃之一,性格向來有些跋扈,且又護短。孫大力的師父在淑妃娘娘面前颠倒黑白地那麽一訴苦,田七可就在這位娘娘那裏挂上號了。她現在是禦前太監,除了皇上,暫時不會有別人找她麻煩,可是她一旦離了幹清宮,淑妃娘娘想弄死她真是再容易不過了。
所以,一定要抱緊皇上的大腿,生要做幹清宮的人,死要做幹清宮的死人。田七暗暗握拳。
說到這裏就不得不介紹一下後宮裏的勢力劃分。
妃子裏目前品級最高的是德、淑、順、康四妃。不止中宮空懸,連貴妃和皇貴妃這倆位置都是空的。不過皇貴妃一位虛設是常态,多數時候妃子做到皇貴妃,都是貴妃死了之後追封的。
至于貴妃一位,如無特殊情況,一般要膝下有子女才能有資格冊封。眼下後宮四妃都沒孩子,因此大家都只能蹲在妃子的位子上。
也就是說,如果誰能生下龍種,就有機會晉封貴妃,甚至問鼎後位也不是不可能。
沒有皇後,後宮諸事暫時由太後帶領着德妃和順妃來料理。太後很會做人,覺着自己年紀大了,也不好過多地插手兒女們的事情,因此除了個別大事要她拿主意,剩下的日常事務她只全權交給德順二妃。德妃前面提到過,人品賢良,名聲甚好;順妃是個實幹派,說話辦事既幹練又謹慎,很得皇上賞識。
淑妃是四妃裏最年輕漂亮的,侍寝的次數最多,因此懷上龍種的可能性也最大。這是她的籌碼。
至于康妃,雖然看起來最沒存在感,但很有後臺——她是太後娘娘的親外甥女。她娘是太後娘娘一母同胞的妹妹,姐妹二人感情極好。
總之,四妃各自有所憑仗,可以說是勢均力敵,暫時看不出什麽端倪。
田七覺得,皇上也是個奇葩。皇後娘娘都死了那麽多年了,他遲遲不立新後,很多文武大臣對此發表看法,他都不為所動。
其實這些都不關田七的事。反正不管妃子們如何厲害,皇上永遠是最大的,她只要伺候好了皇上,閑暇時候傳個話賺點錢,小日子風生水起地過起來,就好。
今天皇上很高興。
因為蘇門答臘的國王進獻上來一頭巨大的神龜。
他們當地人管這種龜叫澤龜,因生活在沼澤湖泊裏而得此名。
蘇門答臘是個窮國,靠着打漁過日子,主要賺外快的途徑是對海上經過的商船征收點過路費。
大齊是天朝上國,蘇門答臘年年都要來朝貢,奇珍異寶什麽的他們拿不出來,皇帝也不缺,于是他們每年主要就是送一些土特産,比如觀賞的花鳥魚蟲,或是寶石香料啊什麽的。
這頭烏龜是在冬眠的時候被發現的,因為太大,驚動了國王。蘇門答臘國王一見這大塊頭,心想今年的朝貢可算有着落了。他知道中原人把烏龜當吉祥物,于是樂得投其所好,直接把睡着的大烏龜裝上船,運到了大齊。
他自己也跟船來了,號稱是來護送神龜,其實就是來蹭吃蹭喝的。
雖然月份上看是從冬天到春天,但是由于他們的船一路向北,所以氣候并沒有暖和多少,大烏龜冬眠依舊,就這麽從蘇門答臘睡到了大齊。
睜眼時,它發現自己的老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陌生的世界。涼絲絲的湖水,岸邊的垂楊柳,湖面上的荷花,湖心裏的亭子。
這些看起來都好可怕的樣子。
而且,還遭到了嚴重圍觀。
皇帝陛下領着老媽老婆和兒子,站在太液池邊欣賞這頭神龜。
田七站在紀衡身後,離得比較近,所以也有幸看到這大烏龜。
澤龜本來就比一般烏龜個頭大,這一頭更加地大,甚至連經常捕龜訓龜的人都沒見過這麽大的。它的龜殼徑長至少半丈,表面光滑黑亮,像是一塊巨大的石頭;頭頸粗大,向上彎着,瞪着一雙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岸邊人。
田七啧啧稱奇。
這時候,幾個小太監擡了好幾筐魚過來,要給神龜投喂。紀衡一回頭,看到田七踮着腳伸長脖子,瞪直了一雙眼睛看那大烏龜,兩眼放光。
他彎了彎嘴角,對田七說道,“你,去喂一喂這神物。”
田七得了這個光榮的使命,趕緊出列,走到魚筐前,撈起一條大魚,在手中掂了掂,然後往烏j□j上一抛。
所有人的視線都追着這條魚移動。
大魚滑着曲線落下去,“咚”地一下砸到烏龜的大腦袋上。
滿臉期待的圍觀群衆:“……”
烏龜反應慢,指望它主動接住是不可能的,所以結結實實地挨這麽一下,完全可以理解。雖然能理解,可是依然覺得有點淩亂……
好在烏龜雖然反應慢,但身體皮實,挨一下砸一點壓力也沒有。它低頭探進水裏,把落在水中的大魚叼出來,吃了。
因為個頭太大,這種分量的魚在它那裏完全不算個事兒。而且它又從冬眠中剛剛醒來,正是餓肚子的時候。
所以它吃得很快,三兩口把魚吞了,又恢複了剛才那個仰頭靜望的造型。
田七又撈出來一條,這回故意控制着方向,沒有往大烏龜腦袋上砸。
魚落在烏龜脖子旁邊,烏龜這回反應更快了一些,不等那魚沉下去,就叼起來吃了。
大家看得津津有味。田七就以這種方式在後宮的主子面前混了個臉熟。
如意小朋友覺得十分有趣,于是蹦蹦噠噠地走到田七身邊,一下抱住了她的小腿,“我也想玩兒。”
小孩兒有小孩兒的聰明,這話雖然是對田七說的,但他卻是在偷偷看紀衡。他知道誰有決定權。
紀衡沒有反對。
田七于是從魚筐中挑了一條小魚給如意。如意兩手捧着小魚,被田七虛虛地摟着——她怕他連人帶魚一塊進了水。
如意把小魚向水中一抛,因為力道太小,落得有點遠。烏龜嫌棄地看了看,等了一會兒沒見有大魚扔到眼前,它于是慢吞吞地爬過去把小魚也叼出來吃了。
衆人一致鼓掌表示捧場。
田七和如意就這麽一條又一條地喂了起來。
紀衡也真是閑的蛋疼,就這麽領着一大幫人看了好一會兒神龜進食,直到神龜吃飽,甩都不甩他們一眼,掉頭游走了。
閑的蛋疼的人大有人在,好多人竟然看得意猶未盡。
有人打了水來給如意洗手,如意抓着田七的手一塊洗了。洗過之後,他捉着田七的衣服不放他走,“你陪我玩兒。”
這是殿下親自下令,田七不敢應,也不敢拒絕,猶豫着不說話。
如意便搖着她的手叫道,“娘——”
田七趕忙跪下,吓得臉色都有點變。小孩亂叫娘這沒什麽,可這位是皇子,親爹還在眼前呢。
紀衡知道自己兒子最近總是見到漂亮女人就喊娘,田七又長得雌雄不辨,因此他也不去在意,只說道,“田七,你帶他去玩兒吧。”
兒子從小沒親娘,紀衡總覺得虧欠了他,所以只要不是什麽超越底線的問題,他願意滿足他。反正孩子還小,等長大點再嚴格管教。
于是如意就這麽把田七拐着走了。倆人手牽着手在太液池邊轉悠,田七問道,“殿下,您想玩兒什麽?”
如意不知道想玩兒什麽。
紀衡讓衆人都散了,他自己卻沒有離開,而是去了湖心亭閑坐,一邊喝茶賞景,一邊時不時地望一眼岸邊的那一大一小。
這邊田七見如意也沒主意,于是自作主張地揪了柳葉來吹着玩兒。這項技能她掌握得不好,僅僅能夠吹響。當然,這一點足夠在如意面前炫耀,因為如意連吹都吹不響。
于是如意便捏着柳樹葉跟田七學吹響。
一時之間,刺耳的噗噗聲在湖邊回響着。
這尖銳的聲音很霸道,從岸邊傳到湖心亭時,依然保留了足夠的殺傷力。
紀衡聽得直蹙眉,他很想把耳朵堵上。
把柳樹葉吹得像放屁,這也是一項絕活了吧。
這個田七,除了長得美好了一點,他就幹不出一件美好的事兒。
聽這種聲音實在太影響心情,最重要的,紀衡怕如意的品位被帶歪了。于是他吩咐了一聲,“讓他們別吹了!”
太監下去傳了個話,他們果然息聲了。
不讓吹曲兒,田七只好折了柳枝來編東西玩兒。編個小兔子,編個小耗子,再編個小花籃,把兔子和耗子裝進去。
如意抱着小花籃傻樂,“娘,你真厲害。”
田七也懶得糾正他了,反正糾正也白搭。她扯着柳條又編了兩頂帽子,圓圓的,戴在頭上,像是兩口鍋扣在腦袋瓜上。
紀衡也坐夠了,從湖心亭走出來,離得挺遠看到如意懷裏抱個東西蹦蹦跳跳地向他走來。
走近一看,紀衡臉黑了。
一大一小倆人頭上均扣着柳枝編的帽子。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帽子的顏色。
“摘下來。”
兩人十分聽話。
看看時間,将近午時,皇上和殿下快要用膳了,田七也該下值了。在得到“明天還陪你玩”的承諾之後,如意放走了田七。
紀衡看着這倆人的依依惜別,俨然他們才是親父子。他冷哼,總覺得兒子會被那小變态帶壞。
好吧,他最後還是賞了田七。哄孩子其實是挺不容易的一件事。
看着田七眉開眼笑地領了賞,紀衡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
下了值,田七摸着荷包裏的銀子,心想她這大概是轉運了。
她衡量運氣好壞的标準就是能得多少錢。這幾天賺了不少,說明她運氣要好起來了。
然後她就被人當頭掄了一棒——這不是比喻,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田七早上上值是在寅時,這時候天還完全黑着。她從十三所到幹清宮,要走玄武門,穿過禦花園。
在禦花園某假山旁邊,她突然感覺耳後一陣風掠過,反應不及,便後腦劇痛,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大難不死
紀衡從早上起床一直到下了早朝,都沒看到田七。
這不正常。據他所知,田七雖然滑頭了些,但并不懶惰,不至于跑到哪裏躲懶。再說了,當着禦前的差,他也得有膽子躲啊。
于是他以為盛安懷給田七安排了別的事兒。在養心殿批了會兒折子,他問盛安懷,“你讓田七幹什麽去了?”
盛安懷也正犯愁呢,“回皇上,田七今兒根本沒上值。奴才讓人去十三所問了,一個屋的人說他早上是準點兒出的門。”
這就怪了,準點兒出的門,怎麽沒來上值?不會是被什麽人劫去了吧?可是誰會無聊到去劫一個小太監?
難道被人尋仇了?
想到這裏,紀衡一眯眼睛,“他最近都得罪了什麽人?”
“回皇上,田七為人圓滑,基本不與人交惡。他最近只與一個人發生過争執,就是禦馬監那個孫大力,您還親自垂問過此事。”
“去把孫大力找來。”
“是。”
盛安懷領旨去了,他前腳出去,皇子殿下後腳進來。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安好。”如意操着稚嫩的童音給紀衡請安。
“我兒免禮。”紀衡見兒子小大人兒似的,不覺好笑。
如意被他抱在腿上逗了一會兒,然後四下裏張望,問道,“娘呢?”
紀衡知道如意問的是誰,他撫了撫額,有些無奈,“他不是你娘。你記住,他是田七。”
“哦。”如意點頭表示記住了。
紀衡以為如意見人就叫娘是因為缺娘愛,許多人也這麽以為。後來紀衡才弄明白,如意理解的“娘”是對一個類別的總稱,比如看到貓,我們稱呼“貓”,看到鳥,我們稱呼“鳥”,看到女人,如意就稱呼為“娘”。
對于這個兒子,紀衡偶爾會感到略有些頭疼。如意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誰,他不愛說話,且并非像一般內向的小孩那種的不愛說話——如意性格很活潑。如意的不愛說話表現為惜字如金,具體點說就是,懶得說話。比如一句話能用四個字說清楚,他一定不會說五個字。他也不會刻意憋着,有什麽想法從來都是想說就說,當然了,說出來的話言簡意赅。
一開始見這個兒子說話慢吞吞的,又少,紀衡還以為是因為小孩兒腦子笨,結果事實證明,這小東西一點也不笨,相反還很聰明。紀衡教他幾句三字經,他背得比同齡的小孩兒快多了。
這會兒如意聽到父皇如此說,立刻就改了口,問道,“田七呢?”
紀衡有些好奇,“你為什麽喜歡田七?”
如意答道,“他香。”
紀衡一樂,“你喜歡他自然覺得他香,還能有人是臭的?”
如意認真說道,“好多娘都是臭的。”
“你一口氣說了七個字,難得難得,”紀衡摸了摸他的小腦瓜,“她們怎麽會是臭的呢?”
如意蹙着小眉毛,像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聞起來臭臭的。”
“六個字,甚好甚好。”紀衡的注意力已經完全偏了。
他沒把小孩兒的話當回事。如意為什麽覺得那麽多“娘”都是臭的,這一點是後來田七弄明白的。有的小孩兒天生的不喜歡胭脂水粉的氣味,如意生下來就從許多女人的身上聞到過,或濃或淡,當然了,全部都不喜歡。但是他并不知道這種氣味的來源,只以為是那些女人自帶的,所以才有此一說。田七不施粉黛,所以如意說她“香”。
如意終于還是沒有問出田七去哪裏了。于是他失望地走了。
盛安懷進來,向紀衡回禀道,“皇上,孫大力自殺了。”
“滅口,”紀衡直接給定了性,“田七怕是兇多吉少了。傳令下去,全皇宮搜找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盛安懷領旨下去之後,紀衡獨自坐在案前,也無心再批折子。
田七的一颦一笑浮現在他腦海裏,他放下筆,嘆了口氣。
真是可惜了。
佛法說,萬事都要講一個“緣”,其實主仆上也是如此。奴才那麽多,真正合心合意對胃口的,卻難找。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如今又被人害了。
可憐那小變态了,無論如何,他得給他報一報仇,讓他能死得瞑目。
孫大力殺田七的動機不足。因為賭錢打架而進行報複,可以理解,但不至于到殺人的地步。
更何況是禦前的人。
殺人之後也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就先畏罪自殺。倘若他膽子真的這麽小,當初也就沒有勇氣殺人了。這前後矛盾。
所以,此事必有大隐情。
紀衡覺得室內有點悶,悶得他呼吸略有些不舒服。于是他起身,走出養心殿,看到院中的樹下,盛安懷在和一個太監咬耳朵。
那太監神色焦急,盛安懷聽得面容肅穆。
紀衡便問道,“說什麽呢?”
盛安懷走過來,“皇上,田七好像有信兒了。”
“哦,他在哪裏?是生是死?”
“這個……奴才也說不準。奴才鬥膽請您移駕,親自去看一看吧。”
紀衡聽盛安懷如此說,便由他領着去了太液池。
太液池邊上已經圍了不少人。紀衡走過去,一眼就看到遠處湖中浮着的田七。
他沒來由的心頭一緊,“怎麽還不把他撈上來?都杵在這裏幹什麽!”
盛安懷連忙說道,“皇上請息怒,他們……不敢。”
“有何不敢?”
“皇上請仔細看,田七他正……他正被神龜馱着呢。”
紀衡再定睛細看,只見田七确實高出水面一些,身下小山似的龜殼因半隐在水中,所以他第一眼并未看清楚。
這烏龜因其巨大的體型而顯得頗神異,以至于太監們不敢靠近它。
紀衡被這幫蠢貨氣得頭疼,烏龜就是烏龜,再大它也是烏龜,有什麽好怕的!
于是他指揮人劃了船過去,把田七運上岸來。
田七身上透濕,手和腳都被麻繩綁結實了,麻繩浸了水,甚是難解。紀衡幹脆抽出随身的匕首,直接把繩子割開。
幾個小太監又在田七胸口上按了按,擠出她嗆進胸腔的水。
田七吐了兩口水,一條小泥鳅,以及一只小蝦米,之後便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