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2 自由,或權力(1200珠加更)
阿娜昂克被放出籠子後,跟着這兩個陌生人,一直走到市場外。
她不懂這位神秘的客人為何要買下她,她只知道,經歷過十幾年飽受折磨的奴隸生活,自己早就深深厭倦被人呼來喝去,被人當作牲口使喚。
她厭倦了這一切。
她寧願選擇死,也不願意再賣身為奴。
“喂。”她粗魯地喊她們:“別白費功夫了,我不會給你們做事,把我送回去吧。”
奧佩娅皺緊眉頭,轉過身責問她:“你怎麽這麽不識好歹?你知道買下你的人是誰嗎?”
“我管你們是誰,就不識好歹又怎麽樣?”阿娜昂克輕蔑一笑,那只銳利的獨眼惡狠狠盯着她:“現在!立刻送我回去。”
奧佩娅既羞又怒,主人花費心血救下的怎麽會是這樣的白眼狼!她憋足一口氣,正準備大罵回去,克麗特卻攔住她:“好了奧佩娅,不要生氣。”
“告訴我為什麽你寧願回去送死。”克麗特冷靜問她:“人總是趨利避害的,不是麽?”
“我不想做奴隸了,我想要自由,哪怕這種自由以死亡為代價。”
“自由?”克麗特重複她的字詞,忽然撲哧一笑。
阿娜昂克在她的笑容裏讀出嘲諷的意味,不禁咬牙切齒,愈發憤怒:“有什麽好笑的?
“你太天真了。”克麗特冷下聲來,正色道:“你以為死亡就能讓你自由嗎?不,這只是虛假的慰藉,那些奴役過你的人不會有任何損失。”
阿娜昂克被她激得拳頭緊握,上前一步逼視她,咬牙切齒說:“你們貴族當然可以說這些風涼話,但我沒有選擇,除了死還能做什麽?”
她生得高壯,發怒時渾身肌肉繃緊,活脫脫一只兇神惡煞的母獅,能輕易将人撕咬成碎片。奧佩娅擔憂她對克麗特做出過激的舉動,連忙擋在二人之間。
“貴族也沒有你想象得這麽好,尤其是女人。”克麗特推開奧佩娅的手,輕聲說:”即使貴為王後,我的自由也是國王施舍的,随時随地可以奪走。只是死亡并不是唯一的辦法。”
阿娜昂克微怔,原來站在她面前的,是阿爾戈斯的王後?
但就算是王後收她為奴,她也不稀罕。
她依然沒有放下敵意,冷冰冰質問:“那你有別的辦法?”
“有,那就是權力。”
“沒有權力,自由只是一句虛無缥缈的空話。”克麗特說:“我現在有奪取權力的方法,但我一個人做不到。”
阿娜昂克眉眼略有松動,她臉上的憤怒逐漸退去,被迷茫取代:“你的意思是……”
“跟着我。”克麗特幹脆地說:“你不止能夠獲得自由,還會擁有權力和財富。如果我能贏,絕不會虧待我的人。”
阿娜昂克依然懷疑:“你憑什麽給一個奴隸這麽多?”
“奴隸?”克麗特無所謂一笑,自如地望向她:“我只在乎你能不能為我做事,至于你是奴隸還是貴族,都于我毫無分別。”
阿娜昂克垂下眼,仔細琢磨她話裏有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畢竟這些貴族都工于心計,擅長使用花言巧語蠱惑人心,最後又把你吃得骨頭都不剩。
但她轉念一想,就算騙她又如何?大不了一切照舊,她也沒什麽損失。
她沉吟半晌,終于松口,爽快答應:“好,以後我都聽從您的調遣。”
回到王宮,奧佩娅給阿娜昂克安排好房間,又叫人給她送去沐浴用的橄榄油和刮身板,弄去她那一身又厚又臭的污垢。
忙碌之餘,她不由得贊嘆克麗特獨一無二的觀念。作為王後親近的侍臣,她自然也是貴族出身,沒想到連奴隸她也會破格提拔。
哦對,維卡諾也曾是奴隸,跟着王後陪嫁過來的,差點給她忘了。
她立即找到維卡諾,繪聲繪色描述了一番今天的事,興奮地說:“她還說奴隸跟貴族對她沒什麽區別!”
維卡諾敷衍點點頭,繼續埋頭整理克麗特的床鋪。
奧佩娅自讨沒趣,輕哼一聲,轉頭拿起一罐來自希俄斯毫無雜質的黑葡萄酒,倒到特制的金杯裏面,拿來喂蛇。
這條雙頭蛇真金貴呀,不吃老鼠和鳥,只喝不摻水的葡萄酒和純淨的花露,用昂貴的黃金作器皿,比人還會享受。
簡直把它當神明侍奉。
她嘀咕着,全然沒注意身後的維卡諾從被褥上撿拾起一根棕發。
那顯然是男人的頭發,不算太長,極富光澤,可見主人悉心保養。
而國王已經離開好幾天了。
維卡諾把那縷頭發丢到裝垃圾的瓦罐,神色黯然。
奴隸和貴族怎麽可能沒有區別?
這就是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