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下雨◎
一個月後。
“沒找到, 這邊還在下雨,我回去跟你說。”
大雨中,沈雲鹿歪着腦袋加緊搖搖欲墜的手機, 一手提着畫板板凳,一手打着傘, 她深一腳淺一腳走在坑坑窪窪的鄉間小路上。
身上披着的純黑色外套早已被打濕,濕漉漉的發絲一绺一绺地緊貼額頭, 在鼻息間氤氲起淡薄的水霧中,滴答滴答地掉落水珠, 暈開在鼻頭,沁滿涼意。
走了約莫半小時山路,沈雲鹿才看到借宿的村民家。
這裏地處大山深處, 車進不了,也出不去, 走的都是彎彎曲曲、長滿雜草的山路, 最完美的交通工具就是吃草的毛驢。
居住在這裏的村民也就十幾戶,自産自足,若不是有條出村的路, 完全與世隔絕。
沈雲鹿納悶過, 文森特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他的答複也出人意料, 丢飛镖丢到的。
文森特骨子裏有股冒險精神, 經常把地圖釘在射靶上,飛镖射/中那裏,他就去那裏,甚至有時候直接進到無人區, 還是被救援隊找回來的。
所以能找到這裏, 也在情理之中。
回到村民家, 村民一家正在用鏟子将流進房間的水污往外鏟,沈雲鹿丢下身上的背包就去幫忙。
“不用,你快進去躲躲雨。”中年男人擺着手,臉上堆着和藹的笑意。
沈雲鹿沒有接受他的好意,接過他妻子手裏的鐵鏟,挑起眉梢,
“哪有讓Omega幹活,Alpha坐享其成的道理?”
話一出口,中年婦女就輕笑出聲,“你們外面來的都白白嫩嫩,哪裏幹過什麽苦活?”
“白白嫩嫩不妨礙我身體倍棒,阿姨,你先進去照看爺爺。”
沈雲鹿鏟起渾濁的泥水,掄圓鏟子扔出院外。
“那行,我給你們去準備吃的。”
待女人走後,中年大叔看到沈雲鹿低頭苦幹,也沒言語,嘗試打開話匣子,
“今年還沒到汛期,這雨就突然下成這樣,回來路上沒摔着吧?”
“沒,就是山路不好走,太泥了。”
沈雲鹿用袖子蹭掉連山的水漬,望向雨霧缭繞的青山,開口詢問,
“青山綠水的,就沒考慮過開發成旅游區嗎?至少還能改善一下村裏生活條件。”
“誰沒想過呢,但該嘗試都嘗試過了,村支書去城裏找過,但哪有老板接這爛攤子。”
“爛攤子?這裏自然資源這麽好?為什麽是爛攤子?”
沈雲鹿停下手上動作,雙手撐着鏟柄扭頭詢問。
但随即也明白原因,資本家最想要的就是收益,這裏的自然資源雖然豐沃,但卻沒有底蘊,而且森林深處幾乎沒有人去涉足,暗藏衆多隐患。
所以不論是修路還是開發整個山林,前期都是一個無底洞,想要快速得到回報是不可能的。
“別停,水又進來了。”
“哦哦哦!”沈雲鹿趕忙又開始掄起鏟子。
“這山年頭久了,也不知道住着哪些山神老爺,貿然去山頭很危險的,所以我一開始就讓你別去後山。”
“後山是有鬼怪嗎?”
“噓!”大叔趕忙讓她噤聲,朝着山頭方向作揖拱手,“小孩子不懂事,老爺莫怪!莫怪!”
沈雲鹿視線再次定格在神秘的山頭上,默不作聲。
“後山是山老爺的住所,我們這些村民都不敢踏足那裏。之前有膽大的年輕人不聽勸,一大早去了後山,就只回來一個,但也瘋了,說後山有東西”
大叔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是俯在沈雲鹿耳邊神神秘秘說道。
說完,他嘆了口氣,渾濁的眼球微微輕顫,難掩眼底的神傷。
“為什麽篤定那裏是山老爺的住所?”
“因為有神跡!”
頃刻間,大叔傷感的神情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激動。
不過仔細想想,在這閉塞的小山村裏,有一座住着神祇的山頭,供給他們生存所需的一切,确實是件值得尊敬和驕傲的。
沈雲鹿饒有興致地豎起耳朵,“什麽神跡?”
“那裏一到晚上,就會亮起燈火,那可是伺候山神老爺的仙女跳舞呢!”
“這麽神奇?!有人見過嗎”
“要是沒有我敢跟你說!?”大叔收起鏟子,回頭望向木讷原地的沈雲鹿,“雨小了,你去換件衣服,去屋裏烤烤火,我一個就行。”
“嗯?嗯。”
沈雲鹿回過神,正如阿姨所說那樣,她細皮嫩肉哪裏幹過什麽活,幹了沒多久,她的掌心鼓起幾個豆大的水泡,一碰就疼,便應了大叔的好意,
“大叔,有需要喊我。”
說完,将鏟子遞還給大叔,轉身走進屋子。
腦海裏還是思考着山神老爺的事情,她來這裏已經差不多快一個月,路線是按照文森特給的那樣,能到的地方她差不多都去了,可每次都是希望落空,剩下的一些路因為山石滑落,早已不能通行,還有三四個點沒去看。
其中就有後山。
而大叔所描述後山的古怪,跟喪喪花的特性不謀而合,白天會釋放花粉麻痹致幻,所以上山的年輕人才會迷失方向,走不出後山,晚上喪喪花發光,村民們以為是神跡。
一切都解釋的通了。
這個後山她非去不可,只不過現在下過雨,山路更不好走,只能在這多待幾天,等天放晴了再去。
“嗡嗡……”
手機的震動,打破了沈雲鹿的沉思,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是林辭琛。
還是視頻通話。
她趕忙鑽進被窩裏,營造出自己已經睡午覺的模樣。
但大叔家的炕頭太破了,那用麥稈糊着的牆體屬實太矚目。
為了避免那位胡思亂想,沈雲鹿思索再三,将手機鏡頭湊近臉,點開接聽鍵。
【鹿鹿?】
屏幕出現林辭琛那張俊臉,許是她亮度開的過高,沈雲鹿發現他的膚色白的有些許病态,但她不敢動,保持那個動作,假裝信號差。
【……】
但事實證明,她裝卡頓完全是多餘的,剛接聽沒多久,就自動挂斷,顯示‘網絡差自動斷開’。
沈雲鹿:【我這裏好卡,有事嗎?】
林辭琛:【沒事,忙嗎?】
沈雲鹿:【不算太忙。】
林辭琛:【嗯,那就好,你寄的卡片我收到了,很好看。】
每找到一處好看的風景,沈雲鹿就會随手記錄在卡片上,然後托人寄給他。
沈雲鹿:【也不看誰畫的,對了,工作還順利嗎?】
看到這句話,林辭琛陷入回憶。
近半年,穆雨惡心事沒少幹。
明面上,她擅長拿捏人心,憑借自己優秀的社交能力和出衆的相貌,已經跻身林氏公司管理層,深得同事喜歡。
下班後,時常去林家裝出一幅懂事的小白蓮模樣,對林老爺子噓寒問暖,陪他下棋遛彎,在林辭琛父母那也是刷足了存在感,有求必應,知書達理,俨然也将自己當做林家太太。
縱然林老爺子和林母對她有些偏見,但架不住人心是肉長的,漸漸地松了口,有意無意地暗示林辭琛娶了這位穆家大小姐。
然而。林辭琛根本不吃這一套,面對家裏的催婚直接無視,當做沒聽見。
林氏集團這半年經營本就不好,其中多多少少有穆雨跟林縛嶼的功勞。
那張沖上熱搜的照片,雖然穆雨沒認出照片上的是沈雲鹿,但也讓她氣的失去理智,當即撺掇另一家公司和林氏翻臉,想以此讓他更加依賴穆家,凸顯自己的重要性。
然而,對于這種兩面三刀的女人,林辭琛怎麽可能會娶她?
‘稀土’這種資源并不多,算是壟斷産業,華國也就兩家獨大,除了穆氏,就只有何氏。
其他一些擁有‘稀土’資源的小型企業,暗地裏已經被林辭琛收入囊中,但何氏,他還一直不敢觸碰,一是因為兩家交好,二是何氏之前的掌權人心思缜密,林辭琛找不到機會。
但他前不久病倒,由何家二公子接手公司。
典型的纨绔子弟,整日沉迷在溫柔鄉裏,穆雨稍稍使了些手段,他不管不顧地與林家撕破臉,氣的他爹倒進ICU。
穆雨所作所為,正中林辭琛下懷。
林辭琛以沈雲鹿的名義慢慢開始蠶食何氏股份,現在也算初見成效,但他并不急于告訴沈雲鹿,打算給她一個驚喜。
關于穆雨的事,他想在之後再細細說給沈雲鹿聽。
忖度片刻,在輸入框寫下。
林辭琛:【挺順利的,在約定時日之前,肯定完成任務。】
沈雲鹿:【這麽強!?但也別累着自己,注意休息。】
林辭琛:【嗯,有件事……】
沈雲鹿:【什麽事?有求必應.jpg】
林辭琛:【我想你了,可以回來一趟嗎?】
電話那頭的林辭琛臉色煞白,淡薄的唇微微顫抖,指尖敲出的每一個文字,都似是在跪地乞求。
眼睛緊盯着屏幕上的【對方正在輸入】,下意識捏緊手裏的物件,但那串文字消失,也沒見沈雲鹿發來的消息。
他嘆了口氣,松開力道,掌心一件毛茸茸的東西掉了出來,是一只獸耳,他輕夾在薄且幹淨的指尖,放在鼻頭嗅了嗅,身體的不适這才消退一些。
自打被刻印後,他就變成不折不扣的‘隐’君子,對沈雲鹿的一切都幾乎癡迷,對她的信息素上瘾,聞不到,摸不到,他就會痛苦不堪,每走一步,仿佛都在透支生命。
而他所嗅的貓耳是從那日的發箍上揪下來,随身攜帶,上面曾經浸滿了沈雲鹿的信息素,但現在那股白麝香越來越淡,所以他迫切地想要她在身邊。
可是,似乎有點讓她為難。
林辭琛:【要是一時半會回不來也沒事,我不在身邊,照顧好自己。】
沈雲鹿:【oj/bk.jpg】
沈雲鹿:【親親我家嬌嬌。】
林辭琛:【嗯,親親。】
沈雲鹿長舒一口氣,剛說完自己是有求必應,下一秒就打臉。
她離喪喪花已經很近了,就差一個山頭的距離,她想在知道答案後,再回去,能找到這裏确實不容易,她不想放棄。
為了趕時間,她決定明天就去後山看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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