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之中,有一股沁涼的氣息傳入她的體內,原本體內炙熱的氣流被冰水熄滅,然而瞬間有竄
起,更加猛烈的襲向喉嚨,好像有一股火就要從她的肺腑噴薄而出。就在她的喉頭最痛苦的那一刻,一
股冰涼清爽之氣又從喉頭飛竄下去。将冒起的火焰,一點點的壓下,直至熄滅;而後又是一股熱氣襲來
,再被冷氣壓下……如此周而複始的發作,楚淡墨在冰火兩重天之中不知道煎熬了多久後,才失去意識
,最後沉沉的睡去……
睡夢之中,一直有一股如同三月春風一般溫暖的氣流在她的七筋八脈之中流動。溫潤的猶如母親的
雙手,撫摸着她受傷的每一個角落,将原本的傷痕累累一一的撫平,小心翼翼的呵護着她的一顆心。
“清瀾……”夢中詫語之中,她情不自禁的喚出聲來。朦胧之中,楚淡墨感覺到那一雙在她後背運
氣的手微微的一頓。耳邊隐約之間好似一聲沉長得一聲嘆息響起,讓楚淡墨在昏迷之中,都忍不住為這
一聲嘆息而揪心。
最後還是抵不過黑暗的侵蝕,楚淡墨漸漸的歸于沉睡。
是刺目的日光将她的喚醒,微微的睜開眼睛,眯起雙目緩緩的适應了日光的強烈之後,楚淡墨一點
點的将眼睛睜開,看着熟悉淡雅的房間,她知道自己身處墨瀾清幽山莊自己的房間。
一陣微風襲來,帶來一股醒神的桂花之香,讓楚淡墨猛然間想起什麽。眼中惶恐之光一閃而過,立
刻想要翻身下榻,卻不想身子竟然是那樣的綿軟無力,過于急切而一個不慎竟然身子一軟之下翻滾在地
上。原本就體力不濟,楚淡墨再這樣一摔,那簡直是眼冒金星,渾身的骨頭好似在那一刻就散架了。
“吱呀……”就在這時,門被沖忙的推開。
傾灑進來的陽光鋪了一地,一抹高大的身影急速的籠罩在楚淡墨的頭上,還不等她擡頭看清來人,
柔軟的身子便被一雙有力的雙臂抱起來。
“師兄……”楚淡墨仰起頭看着那一張如玉似仙的容顏,輕聲低喚了一句。
“才醒就要好好的休息。”宗政落雲輕柔的将楚淡墨從新的放回榻上,細心的為她掖好被角,對她
溫柔的笑道。
“師兄,清瀾他……”楚淡墨急切的看着宗政落雲,看到宗政落雲出現,楚淡墨知道她和鳳清瀾必
然都不會有事,可是還是忍不住擔心的想要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
宗政落雲原本柔和的雙眸一黯,明媚的陽光之下,他那不薄也不厚的雙唇微微上揚,在那溫暖的日
光之中,卻那樣掩飾不住的點點自嘲的涼意,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卻又有着絲絲不容忽視的黯然:
“墨墨,若有一日,你能如此對我上心一刻,我便是立即就死了也值得。”
“師兄……”楚淡墨啞然的看着宗政落雲,然而這一看,楚淡墨瞳孔一縮,看着他滿頭披肩而散的
銀發,頓時喉頭一緊,好似有一雙手突然掐住了她的咽喉,令她發不出聲音來,一個讓她難以接受卻又
不得不接受的設想浮現在她的腦海。
“睿王昨日便已經醒了,他沒有大礙,倒是你,日後要好生将養身子,切不可再如此沖動行事。”
宗政落雲将楚淡墨眼中一閃而過的情緒盡收眼底,輕聲的囑咐着,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你如今已經
不是一個人,就算不顧惜自己,也要顧惜腹中的胎兒才是。”
“師兄你說什麽……?”楚淡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一雙美目看着宗政落雲,手有些顫抖的
覆上小腹,這裏竟然有一個生命。
“你想知道是否屬實,自己探探脈不就知道了?”宗政落雲寵溺的笑着。
楚淡墨的大腦轟的一聲炸響,自然不會懷疑宗政落雲,但還是要自己去證實,當探到腹中心的生命
,楚淡墨眼中有着喜悅、自責、驚恐等等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一顆心現在還心有餘悸,她吃了凝霜丹
,無疑是堕胎之藥,竟然能夠保住他?這怎麽可能?猛然間聯想到了什麽,楚淡墨擡起頭,目光直直的
看着宗政落雲那一瀑的銀發,在宗政落雲正要打算掩飾之際,楚淡墨趁其不備,抓起宗政落雲的手腕,
兩指搭上他的脈門,當探到那虛弱的脈象之時,她的一顆心跌入谷底,眼中立刻彌漫起圈圈水霧,很快
一顆顆晶瑩的淚滴便撲朔撲朔的滾落下來。
“師兄……不值得……”楚淡墨從未有哭的如此傷心,如此自責,如此愧疚。
“墨墨不哭。”宗政落雲見事情已經瞞不住,伸出手為楚淡墨拭去臉上的淚水,清淺而又溫柔的笑
道,“對我而言,墨墨才是最重要的。我知道,你若失去腹中骨肉,必然會內疚痛苦一生。那年桃花微
雨之中,你問我此生最大的願望是什麽?閉關前我都不曾告訴你:大師兄這一生,最大的願望便是希望
墨墨能夠每一日笑顏綻開。這一身功夫能換回你腹中骨肉值得!”
“可是,你如此我依然會自責內疚一生!”楚淡墨含淚而言。
“墨墨,此生我知道你我之間不會有結果,我如此做也并非要你心中感恩于我,墨墨可記得你七歲
那年,我曾對月許諾,要護你一生一世,我不過在實現自己承諾而已。”宗政落雲雲淡風輕的說道。
“大師兄,神醫谷谷主絕不能是廢人。”你要何去何從?
神醫谷那個高手雲集的地方,裏面有着各式各樣的惡徒歹人,要壓住他們必須得有着無上神功,才
能穩坐神醫谷。神醫谷珍寶無數,也只有谷主武功卓越,才能鎮住江湖武林所有利欲熏心之人,保得一
方安寧。
宗政落雲在楚淡墨眼中,自幼便是受着谷主的教育,所以他優秀的近乎一個神人,江湖上稱他神仙
公子,他絲毫沒有埋沒這個稱呼,可如果讓世人知道,名震江湖的神仙公子如今已經是一個武功全無的
廢人,江湖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如果讓神醫谷的人知道他們未來的谷主已經是一個廢人,他們又會怎
樣興風作浪?老谷主已經年邁,他的師傅是神醫谷的先輩元老,從不過問神醫谷之事,如今能夠掌控神
醫谷的便唯有宗政落雲,可是他竟然為了救她腹中的骨肉……
對于一個習武之人而言,尤其是一個以武威震江湖的人而言,一身的修為比之性命更加的重要,可
是他卻為了她和她腹中的骨肉……輕易的舍棄了,這是若是讓老谷主知道,定然會毫不猶豫的将宗政落
雲逐出神醫谷,否則一旦宗政落雲被神醫谷那些長期被壓迫之人挾持,必然會讓神醫谷大亂,神醫谷一
旦亂,江湖也會風雲疊起……而這些,她相信他比她更加的清楚,可是他……這樣的一個恩情,要她如
何去面對,又如何去回報?
“墨墨,神醫谷并不是非我不可,落雨她也行。”宗政落雲自然知道楚淡墨心中所想,于是安慰她
,“落雨自幼就什麽都不輸給我,只不過因着她是女兒身,父親總是忽略她,如今也好,她終于有一展
身手的機會。至于神醫谷……不回去也罷,你便收留我就是,師兄不僅能武能醫,也能文治國,日後睿
王登基,你便要他封賞我就是。”
宗政落雲越是無所謂,楚淡墨的心就越是酸疼,她很了解宗政落雲的性子,他是那樣無拘無束的一
個人,卻甘願留在着污穢的權勢之中,為的是什麽……她已經沒有勇氣道出。此刻她才知道,原來不自
不覺之中,她又欠下了一份情債。
“清瀾,他并不想走那條路。”既然宗政落雲不想在糾纏那個傷感的話題,楚淡墨也不便再多說,
于是她低下頭,不讓宗政落雲看到她眼底的內疚。
“如今怕是由不得他了。”來這兒好幾天,宗政落雲已經将所有事情的大概都了解清楚,自然知道
鳳清瀾的心思,于是他道,“你昏迷了十日。八日前,睿王逝世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大靖。五日日前,
以骁王為首,所有文武親貴,聯名上書要求聖上厚葬睿王,三日前萬民書已經傳到聖上手中,百姓紛紛
懇請聖上讓睿王下葬。前夜聖上還未有回應,昨天一早便有數千百姓跪在宮門口,懇請聖上為睿王風光
打葬,昨日辰時,聖上已經下旨,三日後厚葬睿王,所以,于天下而言,睿王已經是一個死人!你要如
何讓百姓接受一個死人突然複活,又要不被冠上欺君之罪?而且聖上昨日中午下旨,大意便是雍郡王縱
容妻妾毒害睿王,雖不是主謀,卻是共犯,被判于睿王下葬之人,飲鸩自盡!”
楚淡墨一聽,身子一震,聰明如她,立刻就明白這是盛澤帝的圈套,盛澤帝必然已經知道鳳清瀾無
事,故意順從民意宣布鳳清瀾已死,而又拿十一威脅鳳清瀾,一則是為了給鳳清瀾出難題,二則,便是
要他自己乖乖的回去,只有他無事,十一才會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