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仿佛只是一個轉身,已是百年。
盛澤十七年,這在大靖史上劃下血琳琳一筆的一年,最終還是悄然逝去。一轉眼,楚淡墨與鳳清瀾
大婚已過半年,盛澤十八年的歷史帷幕也在陽春三月拉開。
碧波幽幽潺潺,岸邊的楊柳恣意的随風款擺,開得正豔的桃花朵朵笑靥,将玉妝倒影在漣漪輕輕的
湖面,一陣陣芬芳也随風擴散。
青湖不寬,去長的延綿不見其頭。背後是遠山起伏聳立,朦胧之中,恰似一幅迷人眼球的水墨之畫
,平靜的如夢似幻。然而,湖面上漂揚的琴笛相合的絕妙旋律,卻打破夢幻的遐想,增添了更加生動而
又真實的情愫,絲絲點點,醉心惑神。遙遙的站在岸邊,看着這樣清馨之景,聽着這樣動人的樂音,怎
能心馳神往?
湖中心,綠林青山圍繞間,一方簡約的竹筏悠悠晃動。竹筏之上,楚淡墨一襲天藍雪紗冰絲蠶衣,
端坐在竹凳之上,她的面前靜置沁雪琴,纖細如玉的手指輕佻慢攏,一頭如瀑的青絲瀉下,一根淺藍色
的冰蠶錦袋束發,華麗的裙擺迤逦于地,如扇鋪開,覆蓋在竹筏之上。唇邊銜着一抹溫柔而又動人的淺
笑,正如湖面晃動間的點點漣漪,清且淺;且有不容人忽視。
她的身側,鳳清瀾一襲潔白無瑕的錦衣,白玉金絲鑲邊腰帶,寬大廣袖飄垂,随風而舞。一支翠綠
欲滴的玉笛橫于他涼薄的唇邊,如玉修長的十指在笛身上有節奏的跳動。随着兩人相合的旋律疊起,無
數的星光閃爍,乍一看過去,任何人都會誤以為自己誤闖仙宮,看到了九天之上的金童玉女。
“墨兒的琴技越發的精進了,只怕不久後為夫就跟不上墨兒的琴聲了。”一曲奏罷,鳳清瀾緩緩的
放下玉笛,低頭看着回首與她對望的愛妻,由衷的贊嘆道。
“普天之下,只有你的笛,能跟上我的琴。”楚淡墨的話不可謂不自大,卻是事實,伸手抓住鳳清
瀾執笛的手,有些遺憾的嘆道,“只不過,你手中的只是一般的玉笛,而我手中的卻是名震千古的沁雪
琴,沁雪印魂,只可惜印魂笛在南宮雪月手中昙花一現後,便消失了。若不然,你我可用沁雪印魂合奏
。”
“沁雪印魂其實并不是一對。”鳳清瀾緩緩的在楚淡墨身側坐下,将她攬入懷中,大掌随即貼上了
楚淡墨高高隆起的小腹,笑着解釋道,“傳說沁雪印魂是由鑄者之名而得名。五百年前,沁雪乃是武林
一代宗師,她自幼天賦異禀,十五歲便天下無敵,十七歲時她收了她此生唯一的弟子——扶風,将一身
功夫傾囊相授,然而所有都沒有想到,這位江湖武林眼中神一般存在的俠女,卻會與比她小了整整十歲
的弟子相戀。兩人也知道這段戀情不為世俗所容,故而打算隐姓埋名,尋一處與世隔絕的地方,自此不
問世事,過着神仙眷侶的生活。”
“他們後來沒有在一起。”楚淡墨猜測着,“因為印魂?”
“沁雪一生,近乎完美,然而卻鮮有人得知,她喜琴,偏偏無論如何她就是學不到琴之精髓,素來
好強與要求完美的她,視琴為人生一大憾事,在求學數年而不得果後,決意棄琴。就在她名動天下的那
一年,也就是她剛剛及笄那一年,她遇到了印魂,一個長她五歲,卻對她一見傾心的男人。”鳳清瀾對
上楚淡墨求知的目光,毫無保留的将自己所知的一切說出來,“初聽印魂之琴,沁雪驚為天人,從此對
印魂死纏爛打,自為拜其為師,學習印魂的琴技。然而傾心于沁雪的印魂又豈願收沁雪為徒,這不是生
生折斷了自己的念想?可是沁雪生性固執,她知道印魂的琴技是師門絕學,更懂江湖規矩,于是她說若
印魂不收她為徒,她寧可不學,為此離開印魂,最後印魂萬般無奈受了沁雪為徒,自為能夠與她朝夕相
對。在日漸的相處之中,印魂對沁雪的情愫越積越深,最後一發不可收拾,沁雪十七歲那年,印魂終于
鼓起勇氣表明心意。可對印魂只有兄妹師徒之情的沁雪不能接受印魂,便以師徒倫【和諧】理拒絕了印
魂,而後不辭而別。”
“沁雪離開後遇到了扶風,收了扶風為徒,卻不想自己會戀上小自己十歲的弟子,然而扶風同樣傾
心仰慕沁雪,于是兩情相悅的他們二人,為了逃避世俗人的目光,便決定避世不出。卻沒有想到最後愛
沁雪如癡的印魂還是找到了他們,并且得知沁雪與扶風結合,因愛生恨,由恨入魔。”楚淡墨聽後,試
着推測道。
“我的墨兒果然聰慧。”鳳清瀾一臉驕傲的誇贊着,而後繼續道,“三人在沁雪與扶風隐居的地方
一場激戰,也是那時沁雪才知道,印魂一直斂起鋒芒,實則功力之深,絲毫不遜于她,時逢沁雪有孕在
身。在印魂一掌之下,差點一屍兩命。印魂傷了沁雪,又得知沁雪懷有身孕,自責愧疚與嫉妒癡狂最終
将他逼入了魔道,練成一種極為陰毒的武功——印魂三式,并且鍛造出了據說可以活人抽魂的印魂笛。
這事後來被沁雪與扶風得知,兩人都對蒼生百姓心懷愧疚,所以要阻止印魂。”
“就有了沁雪琴與扶風笛麽?”楚淡墨追問着。
“是扶風蕭。”鳳清瀾糾正道,“兩人以音克音,最終卻是一場同歸于盡之戰。”
“人世無常啊。”楚淡墨聽完後,不由的一陣唏噓,而後問道,“那扶風蕭在何處?”
“這三件神兵被譽為‘天音三絕’赫帝與慶後曾經是沁雪與扶風的主人,當年天音三絕都被收入了
大慶的寶庫,與赫帝苦争天下,同樣對慶後癡戀的明王擁有了印魂笛,據說三人也有過一場激戰,事後
慶後感念天音三絕威力太大,對蒼生是禍不是福,所以在皇宮之中建立了鎮音宮,特意封死天音三絕。
”鳳清瀾淺淺一笑,恰如漣漪碧波微蕩,而後分析推測道,“德元二十三年,鎮音宮無辜被盜,沁雪與
印魂失竊,從此流落民間,至于扶風卻沒有再度出世過,若我沒有估計錯得話,扶風應該與大慶寶藏在
一起。”
楚淡墨敏銳的捕捉到鳳清瀾提到大慶寶藏時,眼中那一抹異樣的神彩,于是問道:“清瀾,你想要
大慶寶藏?”
“墨兒,大靖建朝這幾年,先是戰亂橫飛,後是天災**,如今國庫已然空虛,父皇和我都不願加重
賦稅,然而,大靖卻經不起任何災禍,否則……”鳳清瀾沒有隐瞞楚淡墨,濃厚的劍眉微微的皺起,薄
唇也随之緊抿。
“清瀾,我知道。”楚淡墨伸手,撫平鳳清瀾的眉峰,在他涼薄的唇邊輕輕印下一吻,而後伸出細
嫩的柔荑握緊他的大掌,“我記得爹爹說過他與阿依娜相識,便是為了追尋前朝寶藏,說不定爹爹會有
線索,這事兒我會告訴大伯他們,讓他們也幫着去調查,你放心,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站在你身側。
”
“墨兒,我願告知你,是因為你問了,我不會隐瞞欺騙你,但是我不希望你費神,你不僅要顧着自
己,也要顧着他們。”鳳清瀾緩緩的扣住楚淡墨的五指,另一只大掌輕輕的貼在楚淡墨出奇的高聳的小
腹。
一聽鳳清瀾最後兩個字,楚淡墨的俏臉便一陣抽搐,她如今七個多月的身子,卻比十個月的人還大
,若不是大的實在出奇,恐怕着孩子的日子就是瞞不住了。剛剛過年關的那一會兒,年宴上,不少人質
疑她的身子,就連盛澤帝都懷疑的想要找禦醫來證實一下,若不是鳳清瀾态度強硬,未婚先孕之事早就
紙包不住火了,好在最後是師兄挺身而出,一口斷定她腹中是三子。師兄出自神醫谷的身份,自然盛澤
帝不會懷疑,就算懷疑,等到她産子後,也可以治罪宗政落雲。
師兄的診斷,楚淡墨自然是不會懷疑,只是她有點難以接受她一下子要生三個孩子的事實,原本就
沒有人知道她怕痛,尤其是作為醫者她更清楚,生孩子的痛,但是為了心愛之人,忍忍也就算了,可是
當這痛要擴大三倍時,那就有些怯場了。然而,孩子已經懷上了,她本就母性極強,便是箭在弦上不得
不發了。只是,每每想到這裏,就忍不住要與鳳清瀾鬧鬧脾氣,把一切的錯歸結于他。
鳳清瀾看到楚淡墨臉色瞬間變了,陰晴不定的,心中立刻咯噔一跳,猛然想起自己無意之中犯了楚
淡墨的忌諱,想到她之前因為肚子裏有三而跟他鬧的種種事情,不由的心有餘悸,立刻讨好的将楚淡墨
攬入懷中:“墨兒不要生氣,為夫答應你,日後我們不再要孩子了可好。”
“哼。”楚淡墨表示不信的冷哼。
以前她沒有發現,婚後她才知道,這個表面溫文爾雅,溫潤如玉的男人,起身就是一頭野獸,每次
都恨不得将她吃的連骨頭都不剩,胎兒穩定後,也不知道他問了那個該死的禦醫,說可以行房事,結果
這只披着羊皮的狼,就差點沒有把她骨頭都拆了,折磨得她一天一夜都下不了床,依照他這個德性,她
日後怎會沒有孩子?當然,作為一個資深的醫者,她是絕對不會因為避孕而去虧損身子。
“墨兒……”
“六哥,六嫂!”鳳清瀾看到楚淡墨質疑的目光,也能夠知道楚淡墨想的是什麽,于是頓時有些讪
讪的,正想再說點什麽話安慰自己的小妻子,遠遠傳來的疾呼聲打斷了他的話。
聽到鳳清潾有些急切的聲音,兩人都回頭望去,看着遠處鳳清潾的竹筏急速飄過來,鳳清瀾與楚淡
墨對視一眼,立刻肅了容,等待着。
沒有一會兒,鳳清潾的竹筏便碰到了楚淡墨的竹筏:“六嫂您快進宮去看看吧,今早你和六哥走了
後,綠撫姑娘也不知道怎麽的就和九哥又打起來了,後來兩人不歡而散,午間雪妃娘娘将綠撫姑娘宣進
宮,九哥又被父皇召進宮,這會兒父皇還沒有放人,雪妃娘娘的寝宮我和十二哥也不好去,若是沒什麽
,豈不是讓綠撫姑娘不招雪妃娘娘待見,可若是有什麽……所以十二哥讓我來尋六嫂。”
“雪妃既然敢正大光明的召見綠撫,自然就不會傷了綠撫。”楚淡墨看着鳳清潾滿頭大汗,便将自
己的手絹遞給他,又安慰道。
鳳清潾感激的想要接過那一方香絹,可手後還沒有觸到手絹的一角,頓感背脊一涼,擡首就對上鳳
清瀾盛滿溫柔笑意的雙眸,不由的身子一抖,覺得皮笑肉不笑的六哥好恐怖,哪裏還敢接楚淡墨的手絹
,擡起手,便胡亂的用他華貴的衣袖擦汗汗水,嘿嘿的對着楚淡墨傻笑道:“多些六嫂,弟弟這一身臭
汗,別髒了六嫂的手絹,随意擦擦就好。”
“墨兒,我們還是回去吧,你也累了。”鳳清瀾滿意的對鳳清潾一笑,而後轉身扶住楚淡墨,輕聲
建議到。
“清瀾,送我進宮吧。”楚淡墨對鳳清瀾道,“雪妃是不可能傷了綠撫,可不代表于兮然不會,綠
撫對她而言是恥辱于是絆腳石,我放心不下綠撫。而且我想,雪妃找綠撫,無外乎就是要提及綠撫身份
,已經她與于兮然之間的差距,從而來為于兮然日後在晉王府奪取地位。”頓了頓,楚淡墨又道,“綠
撫是一個驕傲的女子,雪妃的話很可能會逼得她和阿九走上陌路,綠撫心中是有阿九的,不論是為了阿
九,還是為了綠撫,我都必須親自去一趟。”
鳳清瀾看着楚淡墨沉默了片刻後,點頭:“好,我送你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