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安與廖靜在花廳說話。
沒有外人,說話自由。
“那你可得抓緊些。我姐畢竟再有一個多月就進門了。”
廖靜哼笑。
“你是不知道太子有多恨她!什麽鳳格,我可看不出那龍對她這個鳳有半點情分!我夠讓朱永昊糟心了吧?可和虞榮華一比,他對我那點厭惡也就是九牛一毛。所以她進門也是白扯。想與我争寵,難!”
“你別小看她,她最近跌跟頭是因為有我鉗制,還沒她娘相幫。等她離開虞家,她和她娘一定會卷土重來。你自己小心着點。你們雖都是廖家人,但廖家待人一向有親疏,我想你還沒忘吧?”
一提這事,廖靜又開始磨牙了。
可不是?她這個正宗的廖家女在虞榮華跟前一向就是個婢子般的存在。今後同一屋檐下,那種家族的偏袒難免不會重現。
“我一向腦子轉得不快,你能多給我說說嗎?”
“我猜,她進門後,廖家會先勸你照顧她,多幫襯她,然後會讓你分寵,讓你們姐妹同心一起分享寵愛,争取都有子嗣保障。
但榮華一旦起勢,定會強壓你一頭。她比你能幹,你早她兩個多月在太子府拿到的權利,人脈和掌控力要麽被她奪走,要麽會被直接要求轉交到她手上……”
“她做夢!”
榮安話未說完,廖靜卻是倏地站起打斷,反叫榮安吓一跳。
“你說的都對!”
廖靜咬着唇。
“哪裏要等到她進門?已經開始了。昨日廖家來人尋我回娘家,我還以為什麽大事,原來是為了虞榮華。我今兒到家後,一堆人坐那兒開始勸我,說了足足半個時辰姐妹同心,錦繡前程的廢話。
可笑,她還沒進門呢,那幫人就已經在給我灌輸我與虞榮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與她共同命運的道理了。
讓我來找你,也是為了榮華的第一步。他們不被允許進入虞家,便讓我一定要千方百計進你家門。軟的不行,就用太子側妃的威勢!讓你不得不放我進來!總之一定要來看看榮華,給榮華帶個口信,并給你個下馬威!
可笑嗎?這個太子側妃的位置是我自己努力掙來的,為了這個位子我連名聲都豁出去了,他們為我做了什麽?有什麽臉面讓我用努力掙來的一切為虞榮華鋪路?虞榮華配嗎?配讓我拿雞毛當令箭再與你對上?
其實我是願意來的。因為我想和你說說話,我想親口謝過你,我想親眼看看榮華的慘,可在我家長輩說出那些為了我好的話後,我心裏拔涼。
他們此刻就這樣了,等虞榮華進門後,只怕我又得被他們逼成婢子了。榮安,你看得清楚,你再給我支支招吧?”
“我能有什麽辦法。”
榮安給她倒了杯茶示意稍安勿躁。“我只能勸你趁這會兒趕緊将太子府中的權利牢牢抓住,有機會多多籠絡人心,安插人手。多多把握住太子的心。這些,你娘應該比我懂。”
“嗯,我娘也是這麽說。”
正是因為榮安每回說的都和魏氏一樣,廖靜才覺得榮安是為了她好,為她着想,因而對榮安也是越發信任和依賴。
“我娘……已經在給我偷偷調教兩個姿色不一般的通房了。等我有孕了,她們便會入府。總之,是不會便宜了虞榮華。我娘和弟弟想要不被欺負,我就必須努力。”
“那祝你……平步青雲吧!”榮安拿杯子與廖靜一碰。
“多謝你。榮安,你是我朋友。”廖靜鄭重點頭。“欠你的人情我還記得,以後要我幫忙你開口便是。”
看着略有憨氣的廖靜,榮安愣了一下。
朋友?廖靜這丫頭,到底還是純真。
榮安想到早先廖靜為了維護榮華,幾次抱不平強出頭的模樣,那時候的她,可不是像極了前世的自己?
但她比自己幸運,自己前世到死才看清那些人的真面目。而她,因着自己的搗亂,醒悟得早,已經開始反擊和奮鬥了。
“你在太子府,別太輕信人了。那裏的人際和利益關系,肯定比廖家複雜。人心隔肚皮,你悠着點。”榮安忍不住告誡。
“嗯。我明白的。你放心,我沒那麽傻了。親人都未必可靠,我誰都不信!”
“對了,錦繡她……”今日廖靜上門,身後還跟了錦繡。
“上次字條的事被我攬下了,那日對質的時候,我直言是我因為想要去尋朱永昊,所以從錦繡手中搶走了那張約見字條,因此錦繡沒被追究,在廖家人眼裏她還是那個忠心為主的丫頭。”
廖靜又是冷笑。
“錦繡幾人被你趕走後,投奔了廖家。老太太說,榮華的奴才都是頂好的。既機靈聰明又會辦事,讓我從那幾人裏選一個帶在身邊調教……可笑吧?我是沒有奴才嗎?為何要接收別人的奴才?
我娘反對,卻被老太太強勢斥了。
呵,我竟也不清楚,他們的真正意圖是想要我先幫虞榮華調教一個在太子府的眼線呢?還是光明正大将一個眼線安插在我身邊,此刻幫着廖家監視我,将來幫着榮華盯住我!”
這更是廖靜恨恨的一個原因。家族待她,完全只是利用……先前将她賣給朱永霖,此刻讓她成為受控制的踏腳石……廖靜心冷的同時,對家族的恨意也越發強烈。
榮安驚訝。
确實,廖家人心思太招人恨。
“兩者皆有吧。”
“我娘也覺如此。”
廖靜唇角一勾。“所以我在那幾人裏選了錦繡。管他們意欲何為,總之都沒用就是了。我抓着錦繡的把柄,誰是誰的眼線,還不一定呢。他們這般待我,我便越發只剩争氣這一條路了。錦繡這件事,還是多虧你。幸得當日你提點。”
廖靜和魏氏都覺得,榮安是她們的福星。若沒有榮安将将軍府的水攪得那般渾,廖文慈不會有今日,虞榮華也不會從太子妃位跌落,反而倒是促成了廖靜太子身邊第一人的地位。只要她夠努力保住眼下成果,擺脫受控局面是早晚,她們的好日子在後頭。
“別一直謝了,當日我也只是看你苦求,又想着給虞榮華添堵,才告訴了你那些。”
“是!所以我娘說,你是可交的。因為你不遮着掩着,毫不遮掩你的意圖。我娘說了,你這種明着壞的,比那些背後捅刀的強多了!”
榮安哭笑不得。
“多謝你和你娘誇獎了。”今生的自己,确實不算是好人。
“言歸正傳,你不是來商定嫁妝的嗎?”
榮安拿了張單子遞到廖靜跟前。
“我家給虞榮華出的嫁妝我都列好了,你直接拿這單子給廖家過目就是!”
廖靜看了幾眼随後笑起。
“這些本就都是榮華的吧?”
好個一毛不拔的虞榮安,太狠了!
榮華有多少好東西,別人不知廖靜哪會不曉?這張單子上多是首飾和擺設,全都是虞榮華珍藏多年的寶貝。
什麽嫁妝單子,榮安分明就是把榮華院中之物給羅列了一遍。
私物轉公,再變嫁妝,虞家連銀子都不用花。
“對。”榮安坦蕩。
她就是不想出銀子給白眼狼出嫁。
“你直接拿給廖文慈便是。告訴她,我這個當家的還沒出嫁,什麽都不懂不會。要準備什麽我不清楚,便請她那個做娘的去準備了。別指望靠我來給我姐風光大嫁。榮華出嫁什麽排場,全靠她來安排。
另外告訴她,我府上財力有限沒銀子。這張單子所列已是極限。她若不滿意,便自己往裏貼補。”
榮安已經覺得虧得很了。
榮華出嫁突然提前,将軍府再賴皮,多少也總要裝點府宅,總要置辦酒席。零零散散,幾百兩是肯定要的。
多虧她先前已從榮華那裏訛來一筆銀子貼補到府上的開支裏,否則她還得往裏倒搭。她才不願幹那事!
此刻羊毛回到羊身上,也算是對得起虞榮華了!
廖靜盯着單子卻是越看越好笑。
單子上這才多少嫁妝,離風光二字還遠着呢!
“廖文慈能答應嗎?”據廖靜所知,廖文慈為了榮華,剛在行善上砸了一萬多兩,孝敬皇後,結交貴婦,争取助力又花了近萬兩,加上她屢次被榮安訛走的銀子,荷包也該見底了。
這會兒再準備虞榮華婚事,勢必很吃力。
“不答應也必須答應!她哪裏敢得罪我家,畢竟榮英還在府上住着呢。我是壞人她知道,所以她一定得對我客氣些。”若不是留着榮英能多少讓廖家顧忌些,她早就勸爹将人送出去也好圖個清靜。
“再說了,廖文慈不是還有很多産業嗎?她随意出手兩個鋪子也夠虞榮華風光大嫁了。”
廖靜聞言又是一酸。
“可不是!”她也是後來才知道,廖文慈這個出嫁的女兒當年從家族得到的陪嫁竟有那麽豐厚!自己爹是廖家嫡孫,混了幾十年手裏的産業也不如廖文慈!
自己想和虞榮華比?廖文慈只需甩出幾家鋪子陪嫁也足夠碾壓自己了。太子和皇後對虞榮華意見再大,看見那沉甸甸的嫁妝單子也會留上幾分顏面吧?
“銀子,能擺平很多事呢!”廖靜喃喃。
“嗯?”榮安略過了廖靜言語裏的意難平,敏銳察覺她話裏有話。
廖靜想想,倒也沒有什麽不妥,便道了來:“榮華的良娣聖旨下來後,為了讓她婚期提前,是我家老祖宗親自跑了宮裏找的皇後。那日,她還把一直負責府上賬務,一年只露幾次面的崔爺帶進了宮裏。之後第二日婚期就定下了。你不覺得太順利了?”
榮安眉頭一緊。
确實。
皇後當時已厭極了榮華,若說給幾個銀子就讓她爽快答應提前婚事未免太掉價。而且定日子不是皇後一人說了算,她還得去皇帝跟前周旋。而皇後最近不招皇帝待見,能讓皇後頂着被皇帝厭恨的壓力,絕對是有特殊的緣故。
“我娘覺得,十有八九是老祖宗許下什麽産業上的大利才讓皇後松了口動了心。否則也不會勞動崔爺。我在廖家十幾年,才總共見過了崔爺三四次。”
榮安再次想到了之前那個疑問。
“你家暗裏究竟做的什麽産業,為何能掙那麽多銀子?”
“我若說我不知,你信不信?”
廖靜再次磨牙。“不騙你,這事我娘都不清楚。我爹那人,說白了就是附庸風雅的酒囊飯袋。不用勞心費力就有銀子拿,他才不問銀子來路。我爹尚不知,我娘半個外人就更難知曉了。
府裏的大權都在老太太手裏,廖文慈雖出嫁了,但老太太器重她,又一直指望榮華登頂,所以應該是将産業的運轉全都交到了廖文慈手裏。她們母女才能既財大氣粗還地位非一般。”
“你家買賣是往哪個方向走的?”
“西北!”這廖靜知道。
“西北?你确定?”榮安身子前湊。這與她先前所猜測不謀而合。
“我确定啊!我爹年輕時因為我娘的抱怨和不滿,也曾經想要證明自己。我祖父當時給了他機會,讓他跟了崔爺幾日,便是往西北去的。但我爹吃不了苦,剛到草原就退卻了,一聽還要穿大漠,吓得就回來了。從此也就認命再不去幹涉家中買賣了。”
“做的什麽?”
“只知是倒賣。其他不知。”
廖靜這話,與榮華如出一轍。
果然無論如何,都還是繞不開燕安地啊!
上次朱承熠說去查,也不知如何了……
“哦,對了!這個……你看怎麽辦?”
廖靜推了一張紙過來。
“廖文慈給我的。她當日匆忙逃離,東西沒有收拾幹淨。說你雖把她院中所有東西連同她私庫之物全退了回去,但她還有不少珍藏。這是明細。你看看。”
榮安噗笑,羅列還挺仔細。
上邊指明有在靜安居的古董,也有前院堂屋裏挂着的字畫,還有鎖在大庫房裏的不少擺設。
“廖文慈說了,這些東西倒也不用讓虞家都拿出來,便讓你用作榮華的陪嫁好了。另外,她在府裏還有許多大件家具布料和藥材,她便留給虞家不拿回了。”
榮安呵。
靜安居的古董大概還在老太太手上,至于其他,她倒是不曾注意過。
但……她就是不想給!
不是她貪心想要,而是想讓廖文慈難受,報複性留下這些。
“廖靜,廖家那裏……給你的壓力大嗎?”
廖靜笑顏如花:“我既把單子都遞給你了,自然是你說什麽,我便做什麽。你要我如何轉達,如此應對,直言便是。”
“那就好。你按我說的做,我帶你去見虞榮華。”
……
誰能奈她何
半刻鐘後,廖靜來到了芙蓉院。
廖靜也沒想到,才短短半個多月沒見,榮華就瘦了好幾圈。皮包骨的她,膚色暗沉,眼眶凹陷,顴骨凸起,連往日三分之一的風采都不及。
她身體和精神狀态都不好,恹恹斜躺床上,還真有幾分失心瘋的感覺。
“廖靜?”榮華揉揉眼,以為眼花了。
只是……好出彩的廖靜啊!
雍容華貴,珠光寶氣,整個人都似鍍上了一層金。出嫁後的她,風采竟這般逼人嗎?
久不見廖家人的榮華第一反應是高興,但她瞬間記起那日廖靜對她連抽耳光和對朱永昊投懷送抱之事,她一雙眼頓時淩厲。
再一見虞榮安與廖靜一道進來,想着這兩人或沆瀣一氣,她情緒瞬間迸發。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榮華注意到,廖靜頭上簪着的是牡丹絨花,整套頭飾都是自己最愛的牡丹花,連裙擺都繡滿了牡丹……這個賤人,存心就是來落井下石的!
“狗咬呂洞賓!”
廖靜推了推鬓邊步搖,“看你笑話?你別拉低我水準!就今時今日的你,在我眼裏連個笑話都不是!你是我未過門的好妹妹,我這個做姐姐的,自然是來關心你,憐憫你的。”
說着,廖靜還伸手到榮華鬓邊幫她捋了捋發……
廖靜的笑刺得榮華眼都要瞎了。
最近情緒屢屢失控的榮華再次發作。她一巴掌拍向廖靜的手,并在其手背留下了三道血印。
“滾!你滾!”她還不順心,又将床邊一只藥碗砸了出去。
廖靜那身漂亮的新衣瞬間被毀。
緋色衣裙上一整片深色藥漬。
“你果然不識好歹!”廖靜自不在意,她本就是來刺激虞榮華的,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她笑意未改又拿出了一封信,在榮華跟前揚了揚。
信封上,有“華兒親啓”的字樣。
“瞧見了嗎?這是你娘親手寫給你的信。我好心好意來給你送信,原本還想着幫襯你一把,并将你娘的幾句話轉達給你的。可惜你這麽是非不分,上來就咬,我後悔了!”
“別!”眼看廖靜要撕信,榮華趕緊伸手來夠。那綿軟的身子就這麽滾下了床。
“你認錯了嗎?”
“我錯了,錯了。你把信給我。”
“你錯哪兒了?”
“我不該對你發火,不該推你不該拿碗扔你,我不該直呼你名。”
“嗯。還有,我此刻身份不俗,你是不是該行禮請安?”廖靜看她趴在地上的慘樣不由笑:“或者,我讓你跪也合乎禮數。”
榮華眼淚一顆顆砸在地面,眸色複雜盯着廖靜。
“不願?也行!”
廖靜已是面上一狠,将信封攔腰一撕,信紙一分為二。她本就是來幸災樂禍的,從來就沒打算真遞出信去。
“求你,別!”榮華一下沒夠到,又着急抓來。
廖靜後退的同時,又是一撕,再一撕。
榮華撲空。
她受夠了最近的日子。她一直在乞求與娘聯絡上。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卻只有一個又一個壞消息。這邊好不容易有了娘的來信,對她來說無疑救命稻草一樣的存在。信封上的字她一眼就認出了,确實是娘親筆信。
娘是不是要來救自己了?她太需要這封信了。
她顧不得地面全是剛被自己砸碎的細瓷,爬跪着便又向廖靜抓去。
可她再次抓空。
随後,細細碎碎的小紙屑如雪花般從天而降。
寫滿字的信紙飄了個四處。
“啊-——”
她哭嚎起,跪地顫着亂抓碎紙片。
可……這麽碎,這麽多,怎麽拼?地上因為她打翻了藥,全都是水漬,小紙片濕了?化了?筆跡全都糊了……看不清了。
到手的救命信,就這麽沒了!
榮華淚如雨下,抖如篩糠,哀嚎陣陣。
廖靜則昂起了下巴。
“認不清自己現狀,就當是如此。你已經敗了,就該乖乖臣服。”呵,沒想到,虞榮華也有跪于她腳邊求不要的一天。
廖靜甩袖轉身就走。
榮華反應過來,再次連喊“不要走”,“等一等”,“我錯了”,“回來”……
門砰地被關上,沒有一點點的遲疑。
榮華看向窗外,只見廖靜越來越遠,毫無踟蹰的身影。
她尖叫起。
“廖靜!你個賤人!賤人!我和我娘對你這麽好,你個翻臉不認人的白眼狼!你不得好死!”還有虞榮安,全都是沒有良心沒有人性的白眼狼!總有一天,她要親手報仇,要将廖靜踩在腳底下,要讓其悔不該今日……
氣血上頭,一陣頭暈,榮華再次暈了過去……
廖靜回到廖家,衆人急關心起了榮華。
廖靜一連串的冷哼,随後氣勢洶洶發了一頓脾氣。
第一次面對如此廖靜,廖家上下全都傻眼。
廖靜趾高氣揚沖廖文慈發火:“用不着為你女兒擔心。我看她除了失心瘋,身子好得很!發起瘋來誰也擋不住!”
她揚起手背亮了亮傷痕,拎起裙擺指了指藥漬。
廖文慈愣住:“是……榮華做的?”
“見面就沖我吼,嫌我去看她笑話!她可不是笑話!去看她的我才是個笑話!也不瞧瞧除了我,還有誰能進去虞家看她一眼!抓傷了我,還二話不說就把藥碗砸我身上了。要我說,她就是活該!時至今日還仗着鳳格為非作歹,她還真是有恃無恐活該吃苦頭!”
廖靜氣得胸口起伏,春雪則在旁抹眼淚,直言她主子今日受夠了委屈,被罵被打被挖苦,一肚子氣不說,連第一次上身的新衣裳也這麽毀了。
廖文慈聞言趕緊表示願意補償,她要送廖靜三身衣裳。
“有什麽用!我這衣裳是殿下賞賜,您賠得起嗎?”
廖靜硬氣發火,推開了廖文慈的手,叫幾個長輩皆是一愣。
廖老太打圓場:“好啦,都是一家人,靜兒別沖你姑母發脾氣,想來華兒也不是故意的。她這些日子應該受了虞榮安不少氣,你得體諒她,都是姐妹……”
老太太一開口,幾個夫人也忙着應和勸起。
“夠了!”
廖靜聞言抹淚打斷。
“一個個圍着我做什麽!我聽懂了。所以到頭來還是我小氣不大度。我被罵被打被怨怪還不能不體諒是吧?行!我錯了,都怪我!反正去不去都要被怨,早知我就不該回來,也不該走這一趟。
你們偏袒虞榮華,她本事那麽大,還要我去救嗎?那便等着她自個兒沖破牢籠禁锢,等她涅盤重生,指着她帶給你們榮耀吧!以後就再有這種破事,可別來找我!我小氣還記仇,什麽都做不好,你們可都記住了!”
廖靜委屈負氣,轉身就走!
魏氏知道女兒手段,一品就明女兒這是得了指點,也是一臉委屈抹淚拉着女兒就往外走。
廖靜此刻在廖家地位舉足輕重,尤其她今日還成功走進了虞家,這會兒撂挑子怎麽行!廖老太太一個眼神掃下去,廖文慈趕緊上前勸,一邊替女兒道歉,一邊表示給她準備了一套頭面。
見廖靜面色冷淡沒反應,廖文慈咬咬牙,只得将腕上的羊脂玉镯給撸下套上了廖靜手腕。
伸手不打笑臉人,這镯子是廖文慈的寶,這麽厚的禮,廖靜自然不好再給臉色。幾聲軟語下來,廖靜神色總算是緩了不少。
“靜兒,那封信,你給華兒了嗎?”
“給了。”別管用了什麽方式,反正她沒撒謊。
“華兒身子怎樣?”
“瘦了,但我瞧她底氣不弱,脾氣不小,應該沒有大礙。”
廖文慈略微放心。虞博鴻是忠臣,既然皇上下旨九月初一榮華就要出嫁,他總不會過分為難華兒。
“靜兒,姑母請了個名醫,你看此刻只有你能進到虞家,明日便幫姑母一個忙,帶大夫給華兒瞧瞧……”
“姑母,不行。”
廖靜再次冷臉。“今日我不是幫您查問你清單上那些物件嗎?結果我與虞榮安鬧得不太痛快,她撂下話了,虞家不歡迎我。今日之後,我再進不去虞家了。”
廖文慈剛被廖靜一鬧差點忘了問這事。
她列在清單上的幾件東西全都是精品,每一件價值都在五百兩朝上。
“對,那些東西虞榮安怎麽說?她答應作為華兒陪嫁了嗎?”
“我先與虞榮安去了前院堂屋,并未找到您說的字畫,又去了她家老太太那裏,也沒找到什麽古董。管庫房的婆子也壓根不知您羅列的那些物件。”
“怎麽可能!”
“真沒有!”
廖靜開始一本正經按着榮安所教胡說着:“随後虞榮安就生氣了。她說她接手家務一共就沒幾日,回府也就半個多月,完全不知您說的那些是什麽。她讓我轉告,您若是要算賬,正好,她這幾日也整理了不少壞賬,是您管家多年卻沒做明白的,她也想與您算算。”
廖文慈氣得直錯牙。虞榮安擺明是要吞了自己所有東西了。
她只要雙手一攤說不知,誰能奈她何?畢竟廖靜又沒能找到那些東西。連府裏的奴才都換了大半,連各種賬目都在她手上,自己根本沒法與她清算。
真是……不要臉!
還威脅自己?她手執賬本,輕易就能找到些賬面上的漏洞來滋事吧?
廖靜見廖文慈沒氣,不由暗笑。
“我便直言吧。今後這樣的事可別找我了。今日我将虞家前院後院全跑了一遍,無功而返不說還被虞榮安好一番冷嘲熱諷的數落。榮華對我打罵,回到府裏還要受氣,換誰都心累。
虞榮安什麽德行你們也知道的,你們都鬥不過她,也別指望我。最近殿下都在府中,我得陪着。所以若沒什麽大事的話,以後就別再叫我回來了。”
廖靜視線掃過廖文慈。
“畢竟殿下不喜歡我回家。”
廖靜看到老太太也跟着自己掃眼廖文慈,眉宇間略有不滿。廖靜眼角餘光更瞧見老太太遞了個眼神給錦繡,暗問自己所言是否屬實。
錦繡早就得了廖靜示意,乖乖點頭。
廖老夫人這才關心了廖靜幾句,并表示早已讓人準備了上好的燕窩給她帶回,又表示前幾日得了顆不錯的珠子,等鑲了簪子送她……
衆人隐隐覺出早先忽略了一個事實:此刻廖靜一步登天,若榮華不繼,或廖靜才是整個廖家的支柱。她可以支撐家族,也可以甩手不幹。
而廖靜心下則再次對榮安佩服得不行。
這有針對和節奏的甩臉效果确實不一般。
她第一次讓廖文慈和廖家如此主動解囊。一場撒野,不但解氣痛快,還好好敲打了廖家上下。從今日起,這幫人總得對娘和弟弟客氣點了。廖家再來煩,她也有借口拒絕,而廖文慈這個家族名聲的毒瘤則将越來越不招人待見……
廖靜臨走又将榮安給的嫁妝單子扔給了廖文慈,并将榮安讓轉告的話一五一十道了一遍。
廖文慈惱火,而廖老太太看到單子後也是罵,既罵虞榮安無恥,也罵廖文慈無能。總之對榮安罵得越狠,廖文慈被連累挨的罵也越多……
廖文慈身子原本就還沒養好,最近憂心過甚,今日又受了氣,回去後便覺身子不舒坦。而她心憂榮華榮英,又思量着嫁妝之事,一時間,那身子不但沒見好,反而更是虛了幾分……
而回太子府後的廖靜又演了場戲。
她帶血痕的傷口成功引起了朱永昊的注意。
“怎麽?”朱永昊知曉她回了家。
“妾身去了趟虞家。”
“虞榮安欺負你了?”朱永昊注意到她連裙子都髒了。
“不是虞榮安,是……榮華。”廖靜掖淚。“她與太子妃之位失之交臂,心裏委屈,有些怨言!”
“賤人!”朱永昊怒罵。
怨言?
怨誰?
廖靜與她一向關系很好,她想撒野打罵的對象是自己吧?廖靜多半是成了出氣筒,她在向自己宣洩不滿!
什麽東西!
和她娘一樣,卑鄙無恥!
朱永昊一腳踢開跟前機子。他是真的恨虞榮華,不僅僅因顏面,更因自家二舅。廖文慈那賤人,勾搭二舅在先,步步緊逼在後,令他不得已只能殺了二舅,鬧得他與母後之間都差點起了隔閡。
廖文慈連顏家人都敢算計,真真雄心豹子膽!太子妃之位本就是他們算計來的,虞榮華還敢有怨?真有怨真委屈的是自己!天下這麽多好女兒家選不上,反而被她們壞了名聲的母女給牽扯上……
朱永昊瞪眼掖眼角的廖靜:“怎麽,被好姐妹打了還委屈上了?你是不是也怨孤?”
在朱永昊眼裏,姓廖的就沒一個好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