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鳳楚狂狐疑地望了顧墨之一眼。
顧墨之唇角微微地顫了顫:“這是卧龍關那邊的稱呼,與上京不同。”
鳳楚狂方才不再刨根究底。
顧墨之慌忙将花生接在懷裏:“叔叔要忙,哪裏有時間陪你?”
夜放一直盯着花生看,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花生離開自己懷裏,頓時就覺得懷裏一空,極是失落。
鳳楚狂将臉湊過去:“你看,叔叔我比他長得還要好看,你怎麽不喜歡我呢?”
花生提起鼻子,撇嘴:“我又不是小姑娘!”
三個男人皆啞然失笑。
顧墨之再次向着二人道謝:“今日多謝攝政王大人與鳳世子,下官感激不盡,這份恩情銘記在心。”
夜放依舊沉默不語。
鳳楚狂笑着打趣:“這就叫緣分,你家這小公子本世子都越看越喜歡。就沖着這份膽量與機智,将來也必然大有作為。”
顧墨之不敢久留,唯恐被二人看出端倪:“小兒頑劣不堪,難以管教,承鳳世子吉言了。就此別過,否則他娘親要等急了。”
夜放微微颔首,顧墨之便抱着花生急匆匆地向着那茶攤走去。
鳳楚狂失望地搖頭嘆氣:“果然這流言信不得,傳聞鳳蕭夫人國色天香,一見之下,不過爾爾,還配不上顧墨之這一身玉樹臨風的好氣度。”
夜放最後戀戀不舍地看一眼花生,方才收回目光:“以貌取人。”
“看女人麽,不就是看個容貌麽。”鳳楚狂嬉笑打趣:“雖說有些失望,但是好歹也賣給了他顧墨之一個人情。”
夜放淡淡地“嗯”了一聲,若有所思:“假如,我是他,也寧可守在卧龍關,即便粗茶淡飯,這份安寧與溫馨,可絕非上京的熙熙攘攘,蠅營狗茍要強上百倍。”
他轉身就走,鳳楚狂在身後一聲輕嘆:“假如,婆娘還在,孩子應當也如這娃娃一樣讨人喜歡。”
夜放腳下一頓,總覺得,自己每邁一步,都好像,空落一點,與自己所苦苦尋求的,距離更遠。
花千樹見夜放與鳳楚狂逐漸走遠,方才抹去臉上眼淚,向着顧墨之的方向走過去。
顧墨之見到她,抱起花生,沖着對面的女子道了謝,方才起身。
花生沖着花千樹伸出兩只小手:“娘親!”
“一轉身就不見人影,簡直吓死我了,原來他竟然是自己找你去了。”花千樹接過花生,緊緊地摟在懷裏。
顧墨之看一眼她通紅的眼睛,并不揭穿她的謊言:“适才花生遇到了人販子,多虧攝政王大人與鳳世子從此路過,救了下來,這才僥幸幸免。”
花千樹心有餘悸:“這上京乃是天子腳下,治安竟然也這麽差麽?青天白日的,也有人當街拐賣孩子。”
顧墨之抿抿唇:“所以說,這上京并非是什麽好去處,我們不如現在就收拾東西,回卧龍關吧。”
花千樹正是求之不得,輕輕地“喔”了一聲:“沒事了嗎?”
顧墨之搖頭:“沒事,虛驚一場。”
花千樹擡起眼睛:“你真的要回卧龍關?”
顧墨之輕笑:“不回卧龍關,你讓我去哪裏?難道盼着我被罷官免職不成?”
花千樹搖頭:“自然不是,我只是覺得,你應當被重用才是。”
顧墨之“呵呵”一笑:“你也知道的,那南宮金良處心積慮想要害我,謝家人仍舊一手遮天。這上京就是個是非之地,我還是暫且回卧龍關,躲個清淨最好。”
花千樹知道他心意已決,不再多言,輕輕點頭:“好,我們現在就啓程。”
當下立即回府,準備車馬行禮,上路繞道九江城,顧墨之回鄉探望過父母,然後再與花千樹重新會合,直奔卧龍關。
緣分,可能就是這樣奇妙,千裏有緣來相會,有的時候,可能就只是插肩而過。
五年後。
上京,令人趨之若鹜的美人茶坊,恢複了往日裏的喧嚣。
被自家老爺子催生催得暈頭轉向的鳳楚狂在茶舍門口站了許久,方才深吸一口氣,平複下來激動的情緒,邁進了門檻,依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紅嘴鹦鹉扯着粗啞的嗓門叫:“媽媽皮,又來了。”
鳳楚狂上前,沖着它瞪眼呲牙:“再給老子罵一聲,老子直接用開水拔了你的毛!”
瓜娃子一縮脖子,拍拍翅膀:“吓死格老子。”
茶娘手裏茶水飛濺,差點燙了自己的手,卻只撩了撩眼皮,沒有搭理他。
“回京怎麽都不跟我說一聲。”
茶娘輕哼:“我們有關系嗎?”
鳳楚狂不再像以前那般逗得她暴跳如雷,淡淡地道:“娥蕊,翠螺各一壺,怪味胡豆一疊,毛磕一疊。”
茶娘沒好氣地揶揄:“今日茅廁是鎖的,您老喝茶請盡快。”
茶娘厭煩那些坐着不走,垂涎三尺的公子哥,鎖了茅房趕客。
鳳楚狂尋最近處坐下,輕佻地挑眉:“沒事兒,爺腎好。”
坐下“哧溜哧溜”地喝了兩壺茶,磕了兩顆胡豆。
旁邊茶客有識得他的,笑着打趣:“世子爺家中已經有了豔冠群芳的美嬌娘,還跑來這裏湊熱鬧麽?”
旁邊的人說話更直接:“世子妃連周烈那個閹賊都敢殺,想必非常兇悍。世子爺偶爾偷着溜出來喘口氣,偷個腥,也是情理之中。”
鳳楚狂笑着同那些人插科打诨,茶娘抿着唇,隐約有點怒氣。
鳳楚狂喝完了茶,一摸袖子:“壞了,沒帶銀子。”
跑堂的識得他,出手向來大方,因此就扭臉看向茶娘,有些為難。
茶娘将冒着熱氣的壺嘴對準了他,眉梢一挑:“可以抵押。”
旁邊茶客笑着調侃:“世子妃管家也恁嚴了一些,連壺茶資都不給留,盡數搜刮了幹淨。區區兩壺茶,記在我的賬上。”
鳳楚狂擺手,一副死要面子的逞強樣子,從懷裏摸索半晌,掏出一根累絲鑲嵌的簪子來:“這個夠不?”
旁邊人又調侃:“這又是給哪個相好的買的?”
茶娘不屑地輕哼一聲:“多了。”
鳳楚狂作勢去解腰帶:“要不我這一身綢衫,裏裏外外也值些銀子。”
一群人哄笑。
茶娘一把收了那簪子,插在頭上:“兩清!”
鳳楚狂也不糾纏,徑直大搖大擺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