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被飛身撲出來的男子吓得錯愕,又被寧王爺的這聲碎杯驚回了魂兒。
京城就這麽大的地兒,貴胄世家之間,消息最為靈通。
寧王爺雖姬妾衆多,庶子女多到能自家組一個馬球隊出來,但正妃之位卻空置已久,從未有人能祈及攀頂。
顧家老爺子健在之時,做過聖上的心腹之臣,官至當朝首輔。後子孫蒙蔭封,勉強體面。
也不知這顧飛鳶使了什麽手段,能讓留戀百花的寧王爺收心,許以王妃之位。
前些時日,兩家奠雁送帛,正經的把民間的那份規矩做了個全套,私下裏鬧得誰人不知啊?
老夫少妻,年齡上是差着了些,但顧家日薄西山,寧王可是聖上一母同袍的親兄弟,即便是日後太子繼位,寧王的地位也是牢不可撼。
而此刻,才定下來的寧王妃薄衣薄衫,狼狽不整的被一男子護在懷裏,面上嬌嬌啼啼,七磐舞的長袖被翻滾的那幾下,糾纏在二人身上,領口因為拉扯,香肩露出,白皙的肩頭被通明燈火照的耀眼。
那男子,在場衆人更是熟悉的很。
鎮國公府小少爺——顏四平!
顏家小少爺在京城可是‘聲名遠揚’的人物,吃喝女票女票,樣樣俱全,香菇館琴樓坊,沒有他沒去過的地兒,那種地方的招惹的紅顏知己,百八十個不在話下。
又開賭坊,放利錢,早兩年鬧出過逼良為娼的醜聞,據說背後跟寧王府扯不開關系。
寧王和他湊在一起,一個愛玩,一個會玩,順天府不敢管,大理寺也縮着頭裝作不知情的替他們壓着隐瞞。
沒成想,忘年交竟好到了如此境界,連寧王未過門的小嬌妻,顏家少爺都要親力親為的貼心照顧。
顏四平柔聲細語,攬着顧飛鳶的肩頭,将人扶起。
也不避嫌,替她斂衣收拾,一副呵護備至的模樣。
“皇叔,您看這……”秦桓澤笑着開口,将奪擇的目光投向下首。
他雖為五谷宴的操持人,但下首站出來的兩個人,一個是寧王未過門的王妃,另一個則是人盡皆知的寧王頗為歡喜的‘摯友’。
新綠當頭,萬衆矚目之下,王八也得憋出三分氣性。
看看那無措立于一旁,戎裝舞劍的宮女,再看旁若無人,親親我我的一對。
寧王拍案而起,“啪!”的聲響,震顫人心。
握着拳頭就上前,破口大罵:“奸夫淫|婦!你們……”
話音未落,聽得刀劍聲響,生鐵擊在生鐵上,發出嗆啷啷的動靜。
守在不遠處的禦林軍,翻越廊檐,飛身而出,操着兵器将主子們保護起來。
離太子近些的王公重臣還有禦林軍護着,離得遠些的一衆女賓,可就受了牽連,跑的叫的,四下逃竄着躲避哭嚎的。
賊人雖未傷她們分毫,但這些平日裏金貴金貴的貴女命婦,各出其力,活生生把現場攪糊了一鍋粥。
清荷被秦桓澤護在身後,整個人都看蒙住了。
一雙小手緊緊的抓在他後腰的衣衫上,使力握緊。
秦桓澤面目平靜的看着眼前的亂局,又吩咐了十幾個高手,将寧王保護得當。
回握她的手,寬慰道:“別怕,孤在呢,傷不到你。”
場下賊人刀影晃動,一刀捅死了一個抱着琵琶的琴奴,清荷吓得碧眼,将頭埋在他的肩頭。
侍衛将他們團團圍住,外面還擋着幾層的禦林軍,上首的光景,無人能夠瞧見。
秦桓澤轉身,把人按在胸口,“不怕的,孤在,孤在呢。”
男人的胸腔,心跳聲沉穩而有力。
讓她心底的膽怯漸漸平靜,清荷擡頭望他,目光偏過他的耳廓,看見有一黑衣賊人,手拿一柄大刀,飛身穿過衆人,就朝他砍來。
守着的禦林軍高呼“保護太子”,呼啦啦的都向他們湧來。
秦桓澤提着她就要往一旁躲,又伸着胳膊去搪,也不知道是吹了那股風,給了她勇敢,清荷回身,用自己将他抱的緊緊的。
她全身的力氣都羁系在他身上,那賊人手裏的刀刃一頓,歪了半寸,順着護在太子身上的小太監砍下。
刀落血濺,在太子爺驚恐的神色中,小太監散了渾身力氣,滑落在他懷中。
淚流滿面的喊疼,看着他上沾染的鮮血,倒吸一口涼氣,昏死過去。
“太醫!去請太醫!——”
寂靜的宮牆被滿城映的通紅,太子爺兩手鮮血,滿眼通紅,臉色俊毅從偏殿出來。
當即調兵三千禦林軍,将保和殿圍了個水洩不通。
八百神箭手,于高樓拉弓,箭雨如驚雷密布,震懾了宴會內所有的人。
那個之前襲上太子近前的賊人,渾身中滿了箭羽,被禦林軍首領高遠用繩子鎖住了脖頸,像一只刺猬似的,懸挂于保和殿的角檐之下。
素來心慈的太子爺,頭一次冷酷亟戾,在場刺客,全部斷足剁腕,不留全肢。
寧王也顧不得頭頂帽子的顏色,抱着他的大侄子就嗷嗷的哭。
“殺了他們!是那對奸夫淫|婦做的!一定是他們做的!”
剛才若不是太子讓人護着他,好幾次都差點兒老命丢掉,活了這麽大,窩囊加上害怕,他哪裏受過這等委屈。
秦桓澤安慰了寧王,讓彭嘉福護着,把人送去了偏殿由太醫診治。
自己則步入夜色,親去處置這一場的荒唐。
太和殿的燈火未熄,水鐘敲點,皇上揉了揉額角,擡頭望了一眼外面的夜色,方才保和殿的熱鬧漸漸靜下。
開口問道:“太子和老六無礙吧。”
李連笙挑了挑燈花,讓燭光更亮一些,回話道:“賊人闖上了高臺,幸得太子爺身邊有個忠心護主的,替主子擋了一刀。寧王爺亦是無礙。”
皇上疑惑:“彭嘉福?”
太子身邊最忠心護主的,也就能想到他了。
李連笙抿了抿嘴,終是如實道:“是皇後娘娘指去的那位奉儀,許是太子爺縱容,讓她打扮作小太監,伺候在一旁端茶遞水。”
皇上追問:“是你之前提過的那個?”
李連笙将腦袋垂的更低,點頭稱是。
皇上笑着道:“朕記得,那丫頭是鐘雷的女兒?”
“是。”
皇上點頭不語,好一會兒才道:“既然那小丫頭有一片護主的忠心,那就讓她好生在太子跟前伺候吧。”
李連笙正在送茶的手戛然停住,差點兒失手翻了杯盞。
燈花躍躍跳起,滿是鮮活的力氣,太和殿內一片安靜,只聽到奏折翻閱的聲響。
龍椅上突然出聲:“連笙啊,這天下,遲早是太子的。”
李連笙哪能不明白聖上的意思,太子是主子,太子爺瞧上的人,就算是青禾本人,他也得千恩萬謝,萬分恭敬着把人奉上。
他跪地磕了個頭,“奴才記住了。”
皇上擡頭觑他一眼,不再提此事,道:“去把老六叫過來,不看着他全須全影的,朕總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