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眸透着溫旎,那打量的目光讓珅兒有些躲避。
“天色也不早啦,公主休息吧。”他起身離開。
珅兒幾分賭氣的轉過身去,他竟然在第一夜就敢“欺負”自己啦……
王誼沐浴歸來之時,珅兒已經歇下啦,雖然知道她并沒睡着,他還是放輕了腳步。
掀開薄被躺進去,看着珅兒警惕的背影本想替她放下一絲緊張,可終究只是替她往上拉了拉被子就将手收了回來。
珅兒懸着的心在聽到他最後的嘆息聲後才放下。
今夜靜的絲毫不像纏綿的春宵之夜,卻靜的很美,靜的出乎珅兒意料,看來王誼還沒有壞到她意想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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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彩連朱檻,騰輝照绮疏,珅兒揭開層層紅紗,便透過明窗外的晨曦看到了這一副景致。
看來朱瞻基真是找人給這座庭院花費了不少心思,才能讓她一眼看到這玲珑之景。
身旁已沒有人在,王誼似乎離開很久啦,珅兒也趕緊離開了床榻,叫來侍女為自己梳洗。
今日她身着一條嫩黃大袖長裙,外披一件白絲精繡長衫,兩側烏發挽在腦後傾垂而下,幾只步搖鑲嵌其中明澈融熠。
螓首蛾眉,盡顯娉婷嫣然。
她悠悠走出屋門,昨日進府時也沒怎麽看這院子,今日一覽,真是別有天地。
“休息的可好?”
珅兒聽到突起的問話,才發覺王誼就坐在遠處的石桌旁看書,此刻已朝自己走了過來。
她定在原地看着那儒雅男子,依舊覺得幾分生疏,那眉眼之間的深沉,比四年前濃重了太多太多。
王誼見她雖脫去了昨日的新裝豔質,依舊是這般氣若幽蘭,眼中的愛慕之情絲毫不加掩飾起來。
珅兒見他又直直的望着自己,轉了轉眼睛開口說道:“還好。”
王誼微微點頭,吩咐身後的侍女:“去準備膳食。”
然後伸手,示意她與自己同坐。
…………
晴空碧日,楊柳依依,如此景致下的膳食自當更添了幾分美味。
王誼還不知她的喜好,便吩咐膳房準備了許多菜色,此時更是貼心的夾在她碗中。
“當年公主因我身受重傷,我還以為此生已無還恩的可能,如今好啦,我能常伴公主左右,将公主視為我餘生最重。”
多美的允諾,珅兒卻總是覺得似真似幻。
一想起那被壓制的舊事,輕盈的心緒也沉了下去。她咽下口中的湯水,突然看着他。
“你在京城多年,怎麽都沒娶妻呢?”
王誼臉色一僵,他沒料到成親第一日就會面臨危及他性命的發問,可只一瞬,他便放下了驚慌。
“我曾有過心儀女子,可惜天意無常。”
此時還不是說出真相之時,可他也不願欺騙她。
珅兒有些意外他的直言:“那人是姑姑?”
王誼怔住,他有多久沒想到那個女子啦……
他放下酒杯:“我與郡主只是蘭交,公主不要妄加揣測。”
可這話珅兒并不相信:“我那時雖年幼,可也不是全然不知,我記得姑姑對你有多好……”
她的話漸漸隐沒在王誼深淵一般的雙眸中。
“當年郡主錯愛于我,如今都已是往事啦。”他平聲解釋着昭爰的落花有意,卻透着不可懷疑之意。
可珅兒也從未懼怕過這些,更何況是對于他。
“姑姑的容貌也是世間少有,她尊為郡主,又如此愛慕你,你怎會對她無情呢?”
挨近嘴邊的酒杯突然停住,王誼看着她的雙眸:“郡主很好,只是我心儀的,是端靜娴雅的女子。”
他的回答宛若在告知珅兒,他看中她的正是這些。
珅兒初次聽到這話,難以克制心底不該有的一絲悸動,臉色卻一分分冷沉:“那你又怎會娶一個心狠手辣的女子為妻。”
這一語所指何事王誼自然清楚,如今再想起那日情景,他已不再驚懼。
“墺兒和我說過,公主傷情痊愈後一直跟随鄭王習武,性情有變也是順其自然之勢。何況,我記得公主心善可憐的模樣。”
珅兒低眸飲着湯水,不想再說什麽,也不知為什麽她的每一問他都能溫柔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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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第二日,王誼照例進宮謝恩,朱瞻基卻正有意出宮訪查,便留他一同去啦。
王誼已派人傳話回府,今日會晚些回去,珅兒聽了倒沒有什麽,只是她一個人在府中也無事可做,竟想着回宮去啦。
…………
王誼追随朱瞻基游歷在京城的邊鎮之間,直到太陽落山才返回城內,回到府上的時候下人已經準備好了晚膳。
亦峂亦婤端來水盆讓他淨手,他卻發現珅兒還未出來。
“公主呢?”
亦峂低身回答他:“回驸馬,公主回宮去啦。”
錦帕“噗通”一聲落入水盆,亦峂看着王誼陰郁的神情不敢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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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宮中的膳食也已備好,珅兒正陪着李氏用膳。
看着在身邊服侍的珅兒,李氏擔憂不已。
“成婚第二日你就回宮啦,驸馬該怎麽想你?”
珅兒有幾分委屈:“我在府裏也無事可做,他一早就出門啦,我留不留在府裏又有什麽分別。”
“那怎能一樣。”她搖了搖頭:“雖說你是公主,可也是王誼之妻,看看你的幾位皇姐,哪位不是貞靜清賢,你如今也該學着些啦。”
這些珅兒不是不會,只是不願,她從未将王誼看作自己的夫君,眼下只是一日她便覺得煎熬,還從何說起往後。
“母妃不必說啦,我明日一早就回去。”
李氏也是無可奈何,才第二日就如此,日後還怎麽安寧……
晚膳過後,李氏正在讀經,瑷箋突然進來禀報:“娘娘,驸馬來啦。”
李氏意外,擱下經卷:“請驸馬進來。”
瑷箋低身退下,對門外的王誼施禮:“驸馬請。”
王誼微點頭:“勞煩姨娘。”
他走進宮內:“小婿王誼拜見母妃。”
李氏微笑:“驸馬免禮,快坐。”
“謝母妃。”
李氏自然知道他此趟為何而來,先行開口:“珅兒今日回宮也沒告知驸馬一聲,讓驸馬挂心啦。”
王誼神色平靜:“公主尚且年幼,想與母妃親近也在情理之中,況且小婿今日一早便獨自離府,想必公主也是覺得府中太過獨悶啦,今後小婿定當多陪伴公主左右。”
李氏看得出來,這王誼是個極其聰明之人,便也只好說:“驸馬何須自責,男兒理應以公事為重,何況是陛下之事。”
“母妃說的是,只是今日小婿的确歸來的晚啦,到此刻才進宮來,怕是公主等的已有怨言啦。”
李氏心知他話中之意,平言道:“珅兒平日确有驕橫之處,可對驸馬還是敬重的,怎有怨言之說。她此刻正在房中靜候驸馬呢,瑷箋,帶驸馬去見公主。”
王誼起身行禮:“小婿告辭。”
…………
月色朦胧下的閨閣分外旖旎,王誼剛踏入房門,便看見了隐隐在神游的珅兒。
“打擾公主的清寧。”
這一聲令珅兒的悠思驟然中斷,她意外于王誼的倒來,起身離開了梳妝臺。
“既知是打擾,你就不該來此一趟。”
不悅之語十分之幹脆。
王誼不急着解釋什麽,卻注意到了她方才一直望着的那扇明窗。
絹布上一點點的小影兒,仔細一看才知竟是一只只的雲蝶……他的意外之色難以掩飾,當年的無意之舉,竟會落下今日之緣。
“沒想到公主如此喜歡這些雲蝶。”
珅兒奇怪于他的話:“你認得這蝴蝶?”
王誼又望着那扇窗:“此蝶只在四年前的深林中出現過,我那年有幸見過,也有幸捕到,令公主珍藏至今。”
他這番話令珅兒難以釋懷,久久望着那扇窗上的純物,竟也有他的沾染……多年的珍愛仿佛剎那間就随着那早已消逝的生命飛遠……
王誼不去多想她此刻的心思,輕言:“天色已晚,公主随我回府吧。”
“我在宮中很好,你不必擔心。”
意外加上煩躁,令珅兒難免冷語。
“宮中再好,公主在成婚第二日便回來,只怕會惹得母妃多心。”
看似低順的言語卻是滿滿的提醒之意,珅兒已心生不快,恰在此時,瑷徽端着一個精致的食盒走了進來。
“公主,今日宮中送來了一些新鮮的棫楊,娘娘特讓奴婢備好給公主帶回府裏,公主回去可要盡快享用啊。”
李氏這催還之意珅兒怎會聽不出,偏偏兩人的逼迫令她更覺不耐……
“原來公主喜歡酸食,幸而我今日入宮來,又得知公主一喜好。”
瑷徽笑答:“是啊,咱們公主自小便喜愛這些酸果子。”
王誼的步步糾纏令珅兒生出厭惡之意,在兩人說話間她看向了那食盒,瑷徽見她過來便将食盒打開啦。
她拿出一個青果咬了一半,嘴巴裏立即分泌出了大量的津液。
她悠悠回到王誼身邊,将剩下的一半青果遞到他的嘴邊。
王誼知曉她這是給自己吃的,卻不知此舉意在何。
倒是瑷徽見此變了臉色:“這果子的酸澀怕是常人無法承受……”
她的提醒之語消失在珅兒堅持的動作之中,那雙純真的眼眸一直看着王誼,等待着他張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