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臺吧!”楚言之話語之中盡顯不屑。
“哎?”栖緋有些愕然的看了看臺上的琴,又看了看楚風。
“別怕。”楚風握着栖緋的手:“想怎麽彈便怎麽彈,即便你彈的不好,我也有辦法讓那些家夥閉嘴。”
栖緋想了想又點了點頭,眼裏是全然的信任:“栖緋從來都沒有彈過,木……楚風不能嫌栖緋丢臉哦。”
“自然。”楚風笑着鼓勵。
看着栖緋上臺,一臉無措地坐在琴前,楚衍有些無奈:“九弟,我倒是沒想到,你這天下第一才子還真看上了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小丫頭,你打算如何過他們的關?”他指了指坐在兩旁的幾個人。
“那六個老頭兒你應該熟得很,皆是音癡,若是你護短,天下第一才子之名恐怕就要易主了哦。”
他話語之中有幾分幸災樂禍:“要不你就幹脆把那小丫頭送給我算了,你對待女人的手段為兄還不知道麽?從未付出真心,又談何珍惜……”
“既然是天下第一才子,我自然有品評栖緋琴藝的權利。”楚風打斷楚衍的話,言語之中透露出堅定:“你又怎知我不是真心?那個天下第一的可笑名號又算得了什麽。”
楚衍愕然,看向那平凡的小丫頭,随後露出一抹笑,這樣也好,只要九弟能放下過往就好。反正那小姑娘也不怕丢臉,等會兒他再插上一腳就是了。
栖緋有些局促地坐在位置上。
“看,她果真連琴都不會彈,也不知道是怎麽勾搭上楚風的。”坐在不遠處的名門淑媛低聲嗤笑。
栖緋有些不安地看了眼不遠處的楚風,在看到他輕松的笑臉時候放松了心神。将手指随意放在琴上,既然木木不怕丢臉,她更不怕,只要木木開心就行。
就當栖緋将手指放在琴弦上的那一刻,忽然有了一種奇怪感覺,身體似乎不受控制一般,手指以極為習慣的姿勢放在琴上,就好像曾經這樣做過千百次一樣。
她突然聽不到周圍的一切,一切噪音雜聲,都從她的耳畔抽走,然後,一個溫柔的男聲在她耳邊回響,那麽溫柔,那麽動聽,讓她依賴懷念,甚至有了想哭的沖動。
她好像離開了楚園的大堂,好像置身竹林,周圍飄蕩着醉人的竹香,帶着清甜,讓她打從心底覺得安心自在,充滿靜谧的幸福。雙手上突然覆上了另一個人的溫度。
栖緋回頭,她看不清身後人的摸樣,可感覺卻那麽的真實鮮明。
“栖緋,想學琴麽?”那人說:“手要這麽,彈出來的聲音才會好聽。”
“栖緋真聰明。”
“栖緋才不聰明……都不會彈……”她的手指動了,在那人的帶動下,輕輕彈下第一根弦。
“哎?”臺兩旁的一名老者忽然散去之前的那一臉鄙薄,發出疑惑的驚嘆:“這是……”
随着這第一個音符從指尖流出,接下來的旋律就像曾經已經彈奏過無數次一般,帶着心酸,幸福,痛苦,快樂從琴中流淌出來。
身後的男子覆着她的手,不曾離開。
“栖緋,對,就是這樣,做的很對。”
“我一直在你身邊。”
“恩……栖緋……感覺到了。”靜谧的竹林,清脆的鳥鳴,讓她無比安心的人就在身後,好像一輩子都不會改變。那個人的聲音是那麽的熟悉,那麽的懷念,她卻怎麽都看不清他的臉,無法叫出他的姓名,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栖緋。”手中的酒杯已經被楚風捏碎,他心中充滿不安,自從栖緋醒來他從未讓她撫琴,他甚至從來都不知道栖緋會彈琴,因為那些密函裏沒有一條消息告訴過他。
“栖緋彈得真好。”身後的男聲那麽溫柔,充滿了說不清的情愫,帶着讓人想哭的哀傷:“很快就會無人能比,到時候栖緋就不需要我了吧。”
“怎麽會……”彈琴的少女呢喃出聲:“怎麽會,栖緋怎麽會不需要……”那是無法承受的痛楚,仿佛遺失了最重要的東西,決不能舍棄,決不能遠離,卻被迫從心底剝奪,無法拾回。
“栖緋彈得不好……不要彈了……”是不是只要不彈他就會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為自己彈琴,是不是只要她留下他,就能一直在一起,無論生死……
可是身體卻像不受控制一般,随着變換的旋律,熟練的彈奏,無法離開那張琴,無論如何掙紮抗拒,都無法逃離既定的命運。
沁雪園的一間客房中,黑發的月冉掙紮着從地上站起。
“我要去見她,她在叫我。”
黑發在轉瞬間化作白霜。
“你已經不是從前的你,你我本是一體,又何須執着。”
銀發又化作青絲。
“不行……”他掙紮着想要爬向門外:“我答應過她的,要一輩子陪在她身邊,她在叫我,在叫我,讓我離開!既然你能讓我自由二十幾年,又為何執着不放開我。”
白發月冉永遠是一臉淡然,毫無表情:“你我本是一體,又談何放開不放開。只是你執着過往,如此而已。不久之後,你我變回一人,那今生的癡念也便煙消雲散。”
“不行……我答應陪在她身邊的。”不能離開,不想離開,哪怕與全世界為敵,都不能放棄。他缺席了那麽久,害她吃了那麽多的苦,再也不能,再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悲傷痛苦的背影,死都不能。
“她在彈琴,她在叫我,她說過一生只為我一人彈琴的……”
“她已經忘了你。”
黑發最終恢複成毫無雜質的銀,男子面無表情的從地上站起,拂去身上的灰塵。他看着燈火輝煌的另一頭,不知道在想着什麽,久久地站在原地。
“你是誰……”琴聲始如山泉,潺潺作響,又如天籁,讓人細細聆聽,不忍打斷,又如戰鼓一般,對那些不滿的人宣戰,最後,忽然那音變得憂傷起來,仿佛失去了摯愛,失去了長久支撐的信念,最後做着最後的準備離開。
“你忘了我麽,忘了也好,也好。栖緋,就算只剩下你一個人……也要好好活下去。”男子滿身鮮血,那看不清的臉孔帶着可以覺察的痛苦和憂傷:“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幸福。”
“不!”她努力大喊,卻只能發出痛苦的低吟,傳不到任何人的耳中。
琴音忽然變得憂傷起來,仿佛失去了摯愛,失去了長久支撐的信念,最後做着最後的準備離開。
在場衆人就像着了魔,因為琴音的歡快而欣喜,悠揚而振奮,因為琴音的憂傷揭開心中最痛苦的疤痕。再也沒有一人說話,他們沈浸在琴音中,無法自拔。
琴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憂傷,最後仿佛失去了生氣一般,歸于寂靜。
就在停弦那一刻,梨樹上的梨花紛紛落下,将少女掩映在花海之中,少女平凡的容貌變得耀眼至極,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哎?”栖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什麽都沒有,臉上有些涼,伸手去摸,眼淚不知什麽時候落了下來,染濕了臉頰。
剛剛怎麽了,為什麽那悲傷的感覺至今還留在自己的腦海,卻什麽都記不起來。
“九弟,你的小丫頭不賴嘛。”楚衍壓抑住心中的因琴音出現的莫名痛苦轉身調侃,卻見楚風一臉惶恐和茫然。這是他第二次從自己的弟弟臉上看到這樣的神色,第一次,是他知道她母親打算舍棄他交換富貴之時,第二次就是現在。
‘木木’栖緋看到衆人都沒反應,有些急,求助般地看向楚風這裏,做了個嘴型。
楚風終于回過神,他飛快的沖向臺中,抱起栖緋,飛快地回到座位,将她緊緊地摟在懷裏,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确信她并未離開。
“栖緋,不和我分開好不好,我們一直在一起。”一輩子不分離,就算什麽人想搶走她都不可以,就算與全天下為敵,與她的過去為敵,都不能放棄。
栖緋看着楚風哀求的目光,無法拒絕,壓抑中心頭出現的莫名的辛酸和悲哀。
“好。”她看着他的雙眼:“栖緋不離開楚風,不離開。”
明知道,這只是卑鄙的誘拐,楚風還是壓抑着心中的不安,情不自禁為此刻的承諾感到開懷。
直到楚風上臺抱走栖緋那一刻,在場的衆人才緩過神,他們看着楚風懷中的栖緋,有羨慕,嫉妒,憧憬和愛慕,許許多多的視線射在栖緋的身上,讓栖緋有些忐忑。她緊緊抓住楚風的衣袖,垂下眼簾。這一幕在許多人眼中,更是充滿了誘惑。
“哈哈。”主位旁邊,一名年過三旬的男子忽然笑出了聲:“九弟果然不負盛名,竟然有幸能得到這樣一位奇女子,二哥羨慕不已,只是不知道,這女子從何處來,難不成又是你的哪位紅顏知己?”這話名褒實貶,說栖緋是不知來歷的女人。
楚風甚至連回答都未曾回答,只是将栖緋護得更嚴,他安撫地拍了拍栖緋的後背:
“還想吃些什麽,我看你喜歡那個龍鳳戲珠,明天我差人再給你做如何?”
“好。”栖緋看了看遠處那個不懷好意的家夥,決定無視,她指了指楚風身前的幾個菜肴:“栖緋還喜歡八寶桂花羹,山椒鳳爪,芙蓉蛋……”她一連串報了十幾個菜名,讓一旁的楚衍有些無語。
“喂喂,小丫頭。”楚衍趕忙提醒這目中無人的二人:“現在還不是點菜的時候,若是你不小心,九弟就要被搶走了哦。”
“搶走?”栖緋看了看遠處正在七竅生煙的楚風二哥:“不會哦,春花說了男人都喜歡美色,那個男人一點兒都不美,還沒有栖緋好看,木……不會被搶……”
“別說那些亂七八糟的,還想吃什麽?”楚風再次堵住了那張胡亂說話的小嘴兒,讓栖緋用手去指。
楚衍無語,這小家夥盲目的自信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她這張臉也沒看出來出色多少不是。又看了看自己正在假裝兇狠的九弟,果然是情人眼裏出美人。
楚家二少爺楚坤被人無視正要發作,卻被臺兩旁的老者打斷。
“甚好甚好!”一名老者不住贊嘆:“姑娘此曲,說是繞梁三日都不為過,不知姑娘師從何處,竟能琴藝如此精湛。”
“這個……”栖緋有些為難,不知該如何回答。
“不瞞諸位。”楚風安撫了下栖緋:“她之前生過一場大病,楚風恰巧在那時碰到,後來将她留在身邊,雖然不知她到底從何處而來,卻已是楚風今生認定的女子。”
他話是對着那些老者說的,但目光始終直視着楚言之。
楚言之面色發寒,忽然從位置上站起,抛下衆人,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楚風再不想多待,帶着栖緋,身後跟着楚衍也迅速離席。
楚坤喚過身後侍從:“今夜,把那個小丫頭給我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