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世歌辭 — 第 103 章 ☆、憾罪

珅兒被扔進一個營帳裏,她忍着劇痛緩歇了許久才有力氣擡頭。

“這是哪兒?”

庾善背對她而立。

“他們看不住你,我親自看。”

他擡步回到桌案前寫起什麽。

珅兒立即皺眉大喊:“我不住這裏!”

“不是住,是囚。”

珅兒氣惱地甩了下雙臂。

“那要關到何時?”

“等你身世清白。”

“你既懷疑我,為何不殺了我。”

庾善終于擡眸,兩人寒眸相視多時,他卻是在努力維持眼中的寒漠,不讓心底的悸動蕩起。

“這裏是兵營,不是匪窩,沒有實據不會殺你。”

珅兒嗔目切齒,卻又無可奈何,認命的揉着腿上的傷處。

半盞茶後,她小心動了幾下腿,痛感已褪去大半……她偷偷看向那專心寫字之人,毫不遲疑的飛離營帳——

“啊!”

身後緊随而至的手掌果斷阻絕了她的去路,珅兒來不及反擊就被大力翻轉過身子踢回營帳。

而後突覺後背遭受重擊,一股強烈的刺痛穿透全身骨髓與血液,疼得她仰頭痛叫——

她的血肉似乎已被撕開分離,将全身的精力都吸走啦,她頹然趴倒,臉色蒼素如雪,只剩下呼吸得氣力……

那男子卻如不見一絲,眸色陰漠。

“這次只是武功。”

無情的話令珅兒雙眸睜大,語氣怒恨卻無力:“你廢了我的武功……”

“不是性命。”

珅兒拼盡全力怒視他,卻是空費氣力。

“來人!”

一位士兵聽到他的呼喊走進來。

“把她帶去牢房。”

…………

珅兒被丢進另一個營帳,渾身刺骨的疼讓她連睜開眼睛都覺得疲憊非常,還是就此歇息一會兒吧……

恍惚間,不斷有怪異聲音傳來,令她心神難安。

她拼命扭轉沉重的身子,卻看見了詭異恐懼得一幕,吓得再度跌躺下去。

滿帳皆是血肉模糊之人,有的還能茍延殘喘,有的已經斷氣啦。她瑟縮着卻無力閃躲,驚恐地看着一個臉上插着尖銳之物的人……他一直望着珅兒,嘴巴在動,卻一聲都發不出。

珅兒強受着恐懼閉上眼睛,不敢再多看一眼。

…………

在驚懼中過了兩日,幸好兵營裏的人按時給珅兒送來飯食,她已不再似那日虛軟無力。

又昏睡了整整一日,醒來時帳裏那些将死之人都已不見,不知是不是被扔去荒郊野外啦。

今日軍中十分吵鬧,腳步聲厮殺聲混在一起,吵的她不得安寧。

她無力翻過身,掀開營帳的底部,見外面的人都手握兵器在互相厮殺,眼前之景讓她腦中突然想起了一些片段……

漫天大火,還有揮舞得刀光……

她突的回神,放下帏布坐起身,驚恐回憶着方才的記憶。

只是許久都再沒有任何頭緒,外頭的厮殺聲突然而止,她再次悄悄張望,卻見那些人已規規矩矩的站好。

她失落放手,正要躺下再歇息片刻,一人突然走進來。

“走!”

這聲有力的大吼吓得她一顫,艱難的站起來走出營帳,卻沒想到那人将她帶到軍營的栅欄外就自己回去啦,珅兒不解的看着他,忽地明白他是要放掉自己。

她轉身大步離開此地,卻又慢慢停下,那人說過,查明她身世清白之後才會放她……

她立即返回了軍營前,卻被看守之人攔下。

“我要見将軍。”

“将軍不在兵營,快走!”

珅兒氣惱握着手下的兵器,換作從前她早一個翻身跳進去啦,此刻卻是一點多餘的力氣都沒有。想至此,對那個人的恨也再度強烈湧起。

庾善站在練兵場的高處監看士兵訓練,卻由不得自己将目光轉向那道人影……他有些失魂落魄,縱然再像又如何,珅兒永不會是他的……

…………

珅兒順着林蔭小路走了一會兒,幽幽深林一眼望不到頭,她該去哪兒呢……

垕嫂恐怕不會再收留她啦,想了又想,還是決定進城去,垕嫂說過此處就在城邊,進城應該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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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遠處隐隐出現了一行人馬,庾善辨認片刻,雙眸一暗,那騎馬的人是井源。

庾善許久未曾見他,甚至驚喜,但也知他絕不會無端漫途到此,還帶着如此多人,他立即将人接入帳中。

“義兄怎會突然到此?”

井源面色陰重,擱下茶杯便道:“為一要事相詢。”

“何事讓義兄帶如此多人過來?”

他從身後之人手中接過畫軸:“你将此卷發下去,看看軍中可有士兵見過此女?但切忌此事不可過分張揚。”

庾善接過畫軸打開,一眼便認出畫中之人。

心有疑慮,卻平色相問:“此人是府上丢失的侍女,還是兄長的紅顏知己?”

井源皺眉:“我不與你說笑,你塊将此畫發下去,我着急知曉。”

庾善眼色一片冷澈:“不必啦,此女我見過。”

井源驚訝起身。

“何時見過?她此刻在哪兒?”

“走啦。”

井源失望心急之餘不免疑惑:“她怎會在你軍中?”

庾善将畫軸擱在一旁,從容坐下。

“十多日前,她不知何故落水,被我的士兵所救,因失憶一直未離開軍營,我曾懷疑她身份有疑,就關了她兩日查明真相。”

“失憶?”

井源恍然,難怪如此之久也不見她回京。

可失憶……眼下更該盡早找到她。

他立即吩咐人在軍營附近搜尋,又尋問庾善:“她何時離開的?你見她時她可好嗎,有沒有受傷之跡?”

庾善斜倚着木椅,撫在胡須上“仔細”的回憶了一下。

“除了腦子都挺好,初見那日就傷了我四名士兵,連我都差點中招。”

井源聽着他的嘲諷擔憂至極:“她那點兒拳腳怎會是你的對手,你有沒有傷到她?”

他滿目的關切讓庾善更加确定心底的猜測,眼眸微暗:“我廢了她的武功。”

“你!”井源震驚,卻又不能多言半字,“你怎能對一個弱女子下如此重手!”

他第一回見井源對自己動怒至此,惱怒又隐忍了情緒。

“我若早知她對兄長如此重要,自不敢傷她一絲一毫。只是她也不似兄長形容的柔弱,心狠手辣絲毫不輸錦衣衛。”

井源焦急又無可奈何,他這義弟就是這種性子,再遇上珅兒的脾氣想必當時一定是難以自制。

“這滿山的匪患你還未肅清,你廢了她的武功就這樣丢出去,萬一遇上山匪,你想過後果嗎!”

井源的急憂十分明朗,庾善臉色越發深谙。

“一個小女子,也值得兄長如此動怒,勞師動衆?”

“若是旁人我何至于如此心急!”他焦急難安,“你還坐在這兒?趕緊派人出去找,一定将她安然找回來。”

庾善突的擡眸,猛地站起:“我軍連日被山匪困擾,已是疲憊不堪,你竟要我派人給你尋一個女子?一個屢教不改的陰毒丫頭真比你的長公主還重要!”

“混賬!”

此話驟然激怒了井源,他一腳踹去,庾善連退了幾步才捂着胸口站穩腳步。

“再敢出言不遜,就別喚我兄長!”

庾善倔強相對:“我哪一字有錯。”

井源怒火中燒,想到他也算是不知者無罪,只能再一次忍下怒氣。

就在此時,有将士來報尋到了一小窩山匪,庾善聽到立即拿起兵器走出營帳。井源氣的捶了一下桌子,也離開了營帳。

…………

“找到啦!”

一直在附近搜尋地人發覺了暈倒在路邊的女子,與畫像比對後确認正是珅兒。

在山坡前凝神的井源立即前去查看……

“珅兒!珅兒。”

珅兒怎麽都不見醒,井源給她把了脈,脈象十分虛弱。好在此地都是深林,她還沒有中暑的跡象。

他将珅兒抱上馬,帶她回府再仔細診治,這一幕被遠處的庾善看得清楚,不免嗤之以鼻。

可也只是一瞬,因為前方的厮殺聲已經響起。

井源回眸,他知那是庾善的人在誅剿匪患,心生擔憂。又看了看懷中的珅兒,正想下馬将她交給身邊人守護,卻見她像是醒了。

“珅兒?”

他焦急地輕喚讓珅兒清醒了許多,她看着自己倚靠着的胸膛,突然退開。

“你是誰?”

井源臉色不好,她果真沒了記憶嗎……

“你好好看看我,真的不認識了嗎?”

珅兒滿眼防備,不打算與他再說話,雙手撐着兩側就要下馬,卻被他伸手攔下。

“不許亂走,此處正在打仗。”

珅兒皺眉推開他的手臂,大步走向山坡那邊,底下已殺成了血河。

井源跟上前去。

珅兒雙眼緊盯着山下,她方才夢見一片厮殺之象,怎會與眼前之景如此相似……

井源看着山下的形勢,心急如火,再等不下去。

轉身吩咐屬下:“你們五人留在此處,一定保護好公主,其餘人随我一同誅匪!”

衆人高亢附和,他一個跳躍殺入戰場,其餘人也順着陡峭的壁崖滑下山坡。

珅兒滿目盡是血肉不清,這場景她覺得熟悉卻又有哪裏不像。正努力回憶着,突見山下萬箭齊發,那些利箭根根刺入人肉!

她驚恐的捂着自己的腹部,上前大喊:“不要、啊——”

眼前的陡壁她絲毫未覺,就這樣踏空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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珅兒夢裏有千情萬事在若隐若現,那些突如其來的喜怒福禍都在壓迫着她的心……

井源回屋時見她醒來,輕聲上前。

“姐夫?”

井源意外走到床榻邊,微微俯身:“你認得我啦?”

珅兒皺眉:“我怎麽會不認、啊~”她一聲抽氣,擡起刺痛的手臂,“我怎麽受傷啦?”

井源再度詫異:“你不記得你掉下山坡了嗎?”

“掉山坡?”她掀開被子站起身,卻又跌坐回床榻上,她渾身一點兒氣力都沒有。

“我怎麽會連個山坡都跳不過呢,我怎麽掉下去的?”

井源此刻也被她的說辭弄糊塗啦。

“你不記得自己如何摔傷,可記得這幾日在何處做什麽?”

珅兒努力想着:“前兩日……好像是皇姐的生辰,五哥也在……”

她的話令井源憂心忡忡,翛兒的生辰早已過去,襄王更是早已離京,她這些錯亂的記憶究竟是怎麽回事……

“那、那日你二哥可在?”

他本是試探一問,不料珅兒竟問他二哥是誰?井源的心越發沉下,這下可是更糟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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