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導員請班幹部吃飯,江欲時把我送回去才走,他心情不錯,走的時候我讓他記得拿外套,入秋了,晚上很冷。
和成客邊打游戲邊聊天,他說我和江欲時不住宿舍之後他太無聊了,和徐魏文聊不到兩句,而且班長事兒多,有事沒事來串門的人雜又多,睡個午覺都不安穩。又說這人最近和女朋友吵架了,陰着臉看起來更煩了。
“你見過他女朋友?漂亮不?”我假裝随口八卦。
“你見過啊!”成客亂叫,“就是我之前給你們看的那個學姐,問我要江老師微信那個,漂亮是挺漂亮的,據說脾氣很傲,早也不說有男朋友了還欺騙我這種純情處男……”
一時不知道該吐槽哪裏。
“你叫江欲時什麽?”我問。
“江老師。”成客很嚴肅,“我這學期不挂科的希望就寄托在他身上了,簡直是我的再生老師。”
“能這麽用嗎?”
“能。”成客說,“你說江老師這麽棒的男人都沒有女朋友,徐魏文怎麽就能找着了?不過我也覺得找個能跟他配的人難,至少得長得比那學姐好看……你這樣的就不錯。”
我拍了拍桌子:“成客我說你這人什麽毛病啊你拿我跟學姐比?這人幹事?!”
“不好意思忘了……不過啊我看那學姐身材比臉好,”成客繼續回憶,“女神身段,胸大屁股翹,我的理想型。”
“你好猥瑣一男的。”我聞言低下頭看了看前胸,江欲時好像确實喜歡胸大一點兒的我操……
“對了,說到她和徐魏文吵架了,他們也沒談多久,開學那會兒在一起的?之前聽徐魏文打電話說什麽紀念日,我掐指一算就是那時候。然後吧那天晚上徐魏文就沒回來,我獨守空房……唉……”
“哦。”我笑了笑,那個時間點我們還沒分手,“合着你天天約會,對象一個沒有。”
“靈魂伴侶!soul mate!你懂不懂啊!俗!”換成客在那邊拍桌子。
“俗。”我點頭附和。
左等右等不到,發消息不回,打電話不接,我懷疑江欲時被拐去賣到山溝溝裏了。心理委員是女生,應該不會多喝,發消息問了問,她開玩笑說江欲時忙着應付美女。
眼皮跳,沒好事。
我們班學委裏就兩個女生,另外一個有對象,恩愛得全班皆知,這個“美女”出現的就很靈性,我腦子裏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一張美豔的臉。
沒有繼續打聽,江欲時還是不接電話,我睡不着,從枕頭底下摸出那個新手機。好家夥,拍照也不知道買單反,買什麽手機……指紋解鎖,我順利地打開相冊,發現……裏面不止幾張照片。
最近的都是需要打上馬賽克的東西,往前翻什麽亂七八糟的都有,就是完整的人影沒一個。混在人群裏的半個後腦勺,趴在桌子上睡覺看不見臉的人,搭在課桌上的手,穿着短褲趴在桌子下撿筆蓋而撅起來的屁股,撩着褲腳不規不矩擱在椅子上的腿,黑色小痣不大明顯……是我。所有的,是我。
熟悉的冷回到我身上,頭疼得裂開,我幾乎懷疑那張私密照也是江欲時拍的,他是不是也騙我,所有人都不可信,所有人都在騙我!怒火攻心,我幾乎要失心瘋,瘋狂劃過屏幕的手指猛然頓住——是了,這些照片有一個共同點,全是在公共場所拍的。
不是窺探隐私,也不是惡心玩笑。江欲時跟我一個宿舍,睡在我旁邊,他有很多機會拍下更暴露更隐私的照片,可他沒有那麽做。他甚至,連一個正面都沒有拍過。
他永遠不會騙我,也不會傷害我。
因為他是江欲時。
“鐘恙!鐘!恙!”有人砰砰砸房門。
我被驚醒,鞋都來不及穿,下床打開房門,江欲時倒在我身上,甜膩的酒氣撲面而來,我打了個噴嚏。
甜膩?這股花香是什麽……
“徐魏文欺負我……”江欲時壓着我亂嚎,“徐魏文他欺負我……”
“你要去洗澡你……怎麽了?”
他好重,我攙着他去浴室,放好洗澡水,給他脫衣服脫褲子,這人醉了麻煩,來來回回只會一句徐魏文欺負他。要說動起手來江欲時不會吃虧,主要是這麽大人了也不會打架了吧,何況輔導員也在。
江欲時坐在大浴缸裏,拉着我的手要我和他一起泡,反正身上也被濺濕了,幹脆脫掉睡衣褲跨進浴缸面對面坐他身上給他搓澡。
江欲時熟練地抓着奶子在手裏揉,靠過來說:“是我小羊的奶子。”
“……神經病。”我摸着他的後腦勺,“徐魏文怎麽欺負你了?”
“他說你喜歡跟他上床,你喜歡被他肏……還說你壞話,說……壞話。”什麽下流的壞話,腦子不清醒的江欲時都說不出口。
我愣住,不敢相信徐魏文會做這麽無恥惡毒的事,當着江欲時的面胡編亂造,而且是這種、這種沒有根據的事情……江欲時信了嗎?他也覺得我在騙他?在他面前裝出清純的樣子其實背地裏是可以被人随意玩弄的爛貨……
“……我沒有。”
三年單戀沒有委屈,被徐魏文騙的時候沒有委屈,被他一次次貶低沒有委屈,看着他人肆意評價我的身體也沒有委屈,可一想到江欲時信了徐魏文的鬼話,就覺得好委屈,并且不知道怎麽解釋。我沒有辦法解釋。
“怎麽哭了?”江欲時抱着我的腰,“我不信他說的,你別哭。”
吸了吸鼻子,我問:“他說的是我,又沒說你,怎麽欺負你了。”
“我很難受。他說你,我難受。”江欲時努力地拉近我倆之間的距離,在熱水裏緊緊貼合在一起,這樣能給對方缥缈的安全感,“你沒有跟他做過,我知道,摸你身體就知道……但是不管今天的你曾經有沒有和他發生性關系,他都不能說那樣的話,他不該侮辱你,也不該侮辱我。”
“所以呢?”
“我打了他。”江欲時頓了頓,“沒打死。”
收回前面的話,這麽大人了還是用拳頭解決問題方便。
江欲時睡着了,我想起還有問題沒問他,不過他應該累了,倒頭就睡。也不知道被打的徐魏文怎麽樣,成客說他沒回來。
我從班級群名片裏把他的電話號碼找出來,冷靜地打過去。原來打他的號碼,十次有九次打不通,他不喜歡我打他電話,以前體諒他沒時間,現在發現他就是單純不想接。
那邊很快接通,有些詫異:“小恙?”
“你有病吧?你欺負江欲時幹什麽!”我吼了聲,後知後覺被江欲時帶偏了,挨打的是徐魏文,按理說江欲時才是欺負人的那個,可他剛剛那麽低落傷心,就是徐魏文的不對。
“我欺負他?”徐魏文不可思議道,“鐘恙你別聽他胡說,我今天才知道他看起來無害打人卻那麽狠,你聽我說,我擔心他有暴力傾向。”
“你能不能不要靠臆想活着了徐魏文!我不知道你跟他亂說了些什麽,但你和我都明白那是你随口編造的事,你再這樣我……”
“随口編造?鐘恙,你敢說你不想被我操?那你跟我去開房幹什麽?你現在和江欲時住在一起是不是天天被他操得很爽?因為你就是欠的,活該被男人玩,是個賤貨,我有哪句說錯了?你為了江欲時跟我吵,說我騙你,那我告訴你江欲時也沒什麽區別,他就是在騙你上床,他就是想白嫖女人,你還以為他真喜歡你?笑死了,你想知道他今天晚上在跟哪個女的勾搭嗎?我可以給你發照片。”
我氣得神志不清,終于明白江欲時怎麽會動手了,徐魏文每一句話都踩在雷區上,我想打他想得拳頭硬了。
“我以為我會喜歡你一輩子,徐魏文,但你真的不值得。我以前願意跟你開房是因為我喜歡你,我現在願意跟江欲時上床是因為我……我喜歡他。”我強調了一遍,“我喜歡他。喜歡是會變的,你以前不要,現在不要,就還給我,有人還在等着要。”
“鐘恙,你會後悔的,江欲時這個人……”
“管好你自己。”我說,“不要再和他說那些子虛烏有的事,撕破臉來未必你就比我好看。”
徐魏文一頓:“你想幹什麽?”
“我會把你裝gay騙人,腳踩兩只船,破壞他人感情,造謠诽謗,開房硬不起來的事情做成大字報貼滿學校。班長,你最看重的職務,你在老師和同學心中的印象,你在意的一切來自別人的正面評價,還有你作為男人的尊嚴,就都沒有了。”
原來我也會威脅人。
原來……
我想我明白了江欲時那時頻繁跟我表白心跡的反常行為,因為我也太知道流言蜚語會給一個人帶來什麽樣的影響和打擊,如果不是他陪在我身邊,不斷肯定我,幫助我走出那些刻意回避和忽視的心理問題,那麽我可能不會有現在這樣的心态。
也不會有真正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