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簾一掀,他先下,随即她也被請出來了,才站定,就吃了一驚,這才知道外頭黑壓壓一片,跪了竟有上百人!
而太上皇現身後,只朝這些人看了一眼,目光就又飄回到她身上,現已是十月天,秋風頗涼,直到宮娥為她罩上薄帳才将視線轉移開去
他很奇怪,對她的健康特別在意,舉凡飲食、睡眠、暖衣,無一不留意,好似她是青瓷薄瓦做的,怕一不留神就摔破了
但事實上,她的傷勢已完全痊愈,身體康健得很,這男人卻對她的身子過度小心呵護,宛如過去曾教什麽事驚吓過,更像是怕她會突然疾病纏身,非得謹慎照顧不可,這讓她倍感奇怪
以為宮娥為她添衣後,他就該馬上要這些人起身的,可他老大不知又哪根筋不對,望着前方的宮殿蹙眉,驕矜地任上百人跪着不叫起,真是太不體諒人了!
“太上皇!”她看不下去,靠近他,咬牙提醒
他不理
她惱了,伸手輕扯了扯他的衣袖,有幾個眼尖的已瞧見她竟敢觸碰太上皇的身子?!
他睨她,那模樣依然不太受教
她索性動作加大,他的袖子己教她扯得飛揚了,這下,所有人都看見了,眼睛是一徑的瞠直,嘴巴阖不攏
這女人是誰?膽敢對太上皇如此放肆?!
太上皇竟也無動于衷,平常的他,早将這大膽妄為的女子處以極刑了!
但他卻文風不動,只是表情略顯不耐,好一會後終于掃視衆人,恩典的說道:“都起來吧!”
百人這才敢戰兢的起身,而一起來,衆人眼光又全投向太上皇身側的女人,對她好奇不已
“太上皇,臣妾終于苦等到您了”率先開口的是一名女子
謝紅花注意到站在最前端兩排,約莫二、三十人都是打扮華麗的女子,而說話的這位,站在首位,長得美豔動人,眼角帶有幾分高傲,衣着也是特別鮮豔華麗,當下,她猛然領悟,這人是太皇後,她身後兩排的人都是太上皇的嫔妃,原來他的後宮早一步先在長沙等候了
面對自己的後妃,南宮策神色淡漠,多日不見,也不見熱情
太皇後似乎習慣了,沒有在意,但在盯向謝紅花後,眼神立即變得細綿帶針
謝紅花心驚,馬上躬身萬福“臣女謝紅花見過太皇後以及衆位娘娘”
“你大膽!”
原本只是躬身的她,當場吓得雙腿跪地了,她這一跪,南宮策即刻變臉“誰準你跪的,立即給朕起身!”
這一吼,她更動不了了,傻傻地跪着,不知如何是好
李三重馬上讓宮娥将她攙扶起來,南宮策的臉色這才沒那麽雷電交加
太皇後高玉賢不禁心驚這女子不過向她下跪,他何以當衆發這麽大的脾氣?
這讓她十分沒有顏面
“太上皇,這女子……有罪”在太皇後的右側,另一名女子忍不住的道
瞧她的排位與穿着,這女子該是僅次于太皇後,太貴妃級的人物
南宮策寒芒直視“她何罪?”
太貴妃楊宜望而生畏,但是仍牙于咬,瞪着謝紅花一襲的正紅色輕羅錦衣道:“她竟敢穿紅裳,她無關于皇令,依旨該斬!”
謝紅花大驚“穿紅裳有罪嗎?!”她馬上駭問
“你難道不知道,日前太上皇才頒下聖旨,全國上下,不許有人穿紅裳,就連嫁娘也不得以紅色示人,改以棕色代之,而你竟敢公然抗旨,挑釁皇令,你當然有罪,必須受死!”
她愕然,不知太上皇竟下了這種聖旨
不過,他為何要下這種有違常理的聖旨?這難道又是他想整她的另一個手段?
“臣女不知,所以、所以……”這下該如何是好?莫名其妙的,自己難道要被砍頭了?
“來,人,将此女押下去候斬!”太皇後見勢,下令要人動手,可卻是無人敢動謝紅花,因為在場的侍衛都是一路随太上皇來到長沙的,深知主子的态度,誰會敢不長眼的聽命于太皇後的命令去動謝小姐
而其他的官員,見她随太上皇由銮駕裏出來,兩人的互動又不一般,自知她與太上皇的關系匪淺,誰會笨得出頭去幫太皇後争這事,再說,衆所皆知,太上皇對自己的後宮向來不上心,他不吭聲,衆人又何必多事,徒惹禍端
斑玉賢見竟無人敢動謝紅花,完全無視于她這太皇後的指令,登時怒得滿臉通紅
南宮策冷然的瞟向了她,但這一眼可教她心懼了,馬上不敢再露出怒容,就連剛才幫着發話的楊宜也縮緊雙肩,暗自發顫了
她們畏懼這男人已久,沒人敢對他絲毫仵逆,今日見有女子竟能夠這麽親昵的接近他,一時醋勁大發,才敢在他面前多言,但這會瞧他臉色,已是後悔不已
“哼,朕是下了旨意,禁穿紅裳,可是那并不包括朕的小水兒,這紅裳專屬于她,旁人要穿,如何能夠?唯死而已”
此話一出,四下嘩然
這不就表示,這聖旨是為這女子而下,他有意讓她的紅裳成為獨一無二,更不許旁人沾染其風采分毫,就連新嫁娘也必須為她避色
謝紅花聞言也傻眼這男人竟然跋扈到這程度?
太皇後與一幹妃子無不變了神色,有的還憤怒的緊咬下唇,像是妒恨得非常難看
在衆人震驚之餘,唯有張英發臉色未變,因為在馬陽縣時,看見她穿着紅裳,他就已了然太上皇的旨意是為誰而發
而這名叫謝紅花的女子初次露面,就震得衆人耳目驚憾,關于太上皇身邊出現紅裳女奪寵之事,像大火燎原,火速在全國上下流傳
南宮策将張英發呈上的奏折一丢
“朕已退位,懶得再管政事了!”他倦懶的說
張英發有些着急的撿起落在地上的奏折“太上皇,皇上剛登基,天下尚未安定,您若驟然撒手不管,怕、怕……”
“怕朕那沒用的二哥鎮不住天下,不久又要變天了?”他譏诮的将長沙郡守說不出的難聽話說出
張英發苦笑正是如此,皇上荒婬無道,好大喜功,衆人見他如此,也輕視他無能管理朝綱,現下已有藩屬以及掌有兵權的将軍們蠢蠢欲動,想伺機奪取江山,以致朝堂裏的王公大臣,個個人心惶惶,為求自保,也開始紛紛與外邦勾結,甚至藉此機會對國庫或百姓下手,中飽私囊,國家隐患已成,大難随時可能爆發
“太上皇,您不念江山,也念在黎民百姓将受罪的份上,行行好,出面鎮壓一下,只要您一句話,天下可再太平一陣子的”這話不假,太上皇立威已久,衆人對他沒敢造次,若讓所有人得知,他“魔掌”還在,其他人就算想作怪,也不敢斷然而為
“朕才離京多久,就又出面幹預政事,你不怕我那二哥吓破了膽,以為朕不滿他,要廢了他?”他陰笑的問
張英發苦下臉來要不是新帝無能,何來此場面,又何必求助于這頑劣無情的前皇帝?!
“您只是安撫人心,又沒有要論政,皇上應該能明白的……”
“是嗎?以他那粗淺如豆的目光,朕倒不認為他能明白什麽”
“太上皇……”張英發無奈,只好一徑的求
“好你個張英發,朕都不急了,你當好自己的長沙郡守就好,這麽憂國憂民做什麽?”他冷笑說
說不動他幫忙,還反遭譏諷,張英發只能暗自跳腳,卻也無計可施
難道,太上皇一具有心放任天下大亂?
可這天下也是他的,他何忍?
克制不住地瞧向他隽爽邪氣的面容——當下,咽氣了
何忍,他如何會不忍?這人最愛看戲,也目前愛挑釁,想來他主動禪位,也是為了今日他想知道,天下少了他坐鎮,會如何演變,會亂到什麽程度?只有越亂,他越開心,越自得,越有看戲的快感
這人,惡劣至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