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鳴蟬,透過教室的窗能分明地聽見蟲子的叫聲。
教室頂頭的風扇轉得很賣力,以至于這亂哄哄的教室沒那麽燥熱了。
趙思言撐着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因為媽媽在本校帶高三的學生,所以他比其他同學還要早一天就來教室安置好課本課桌。
順道還幫班主任整理了教室。而今天是報道的日子。
不過在趙思言眼裏,這倒是和往常一般。都做那麽多年學生了,他的心情在開學期末的時候都沒有什麽很大起伏。
初中高中他都在同一個學校,之後的日子也和他想象中那樣,無趣、機械重複以及刻苦伴随着他三年的高中生活。
高一一開始就要學九科,考試考得應接不暇。即使是這樣班裏也總有六邊形戰士,不對,準确來說一共是九邊形戰士。九科都能平均到令人發指的地步,一科都不偏科。
而他的前桌就是那麽一個人。
高中的科目多學得多,知識跨度大,大家都要面對成績不穩定的情況,但是前十名卻總是眼熟的那幾個人。
他的前桌也是那麽幾個人中的一個人。
他的前桌叫翟秋奕,看起來是個很安靜的女孩,實際上也的确是個很安靜的女孩。似乎除了和關系比較好的女同學在一起玩的時候才會笑得很開心。
因為成績相近坐的位置也近,他和他的前桌大概算得上相熟。只是話題往往都是在:
“這道題你會做嗎?”
“你考了多少分?”
“教教我這道題。”
這樣的話題上。
後來換位置了,她不是趙思言的前桌了,雖然還在一個班裏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但是換位置之後他似乎沒和她再說過話了。
再後來,文理分科,九邊形戰士的她理所當然地選擇了理科,理科重點班就三個,而他們又理所當然地分到了一個理科班裏。
班主任為了讓大家都互相熟悉,半個月就換一次位置,以至于機緣巧合之下,她又坐在自己前面了。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不過他們的話題偶爾可以牽扯到了除了學習之外的事情,比如今天吃的飯太難吃了,又比如學校超市新上架的薄荷糖很好吃。
又是一年夏,外面的知了叫個不停。
“好像是新口味?”趙思言打開新買的薄荷糖,抓了一把遞給同桌。對于上課困得想死的高中生來說,薄荷糖算是救命的東西。
他又給了後桌的男同學。分完一圈之後,他才小心翼翼的戳了戳翟秋奕的肩,“你要嗎?”
翟秋奕笑笑,也不客氣,看着他抓的一把糖,她伸出雙手捧着。“謝謝你。”
趙思言将糖果放到她手上,指尖略過她的手心,但是動作快到自己都沒感受到她手心的溫度。
什麽時候發現自己很關注她的,趙思言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是上課她怕大家看不清多媒體,跑去窗戶拉窗簾的時候;可能是又一次成績公布時候他在他前一名,正好挨着自己名字;又或者是下課和施歌有說有笑從走廊外面回到位置上的時候。
也可能是他們倆在讨論題目的時候——
翟秋奕回頭和趙思言的視角并不在同一個方向上,不方便說題目。
于是她起身将椅子推後走到他桌子旁,見翟秋奕站着,趙思言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站了起來,順道拿起了那張卷子和紅筆。
他站在翟秋奕的身側,将卷子遞給她。翟秋奕一只手拿着書墊在卷子下面,一手拿着筆在講自己的方法思路。
她在自己面前真的好小一只。男女的身形差距讓他感覺,好像自己一手臂攬着她就能把她整個人都包裹在自己懷裏。
他低頭就能看見她的發頂,她只是随意綁着低馬尾,額頭上的碎發往上飄着,他好想順順她的呆毛啊。
“就是這樣,你看明白了嗎?”翟秋奕擡頭,和他對視。
趙思言差點忘記自己剛剛明明是在和她讨論問題的,聽着她的問話。
趙思言猛地點點頭,“明白了明白了。”
說着翟秋奕把他的筆和卷子放回他的桌子上,轉頭坐回自己的位置,趴着繼續做自己的題了。
她轉身回去的時候,馬尾跟着頭一起轉動,趙思言分明地聞到了她的發香,還有屬于她身上的馨香。趙思言手忙腳亂地将書放好,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不自覺地摸了摸鼻尖。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好像意識到,自己似乎是有一些喜歡翟秋奕的。
趙思言本來還覺得翟秋奕在自己面前小小一只的樣子,直到在排隊去上體育課的時候,望向那一隊女生的隊伍。
他發現她其實也不矮,反而是班裏女孩身高中等偏上的了,而且她好像比高一的時候要高不少。只是翟秋奕長,他也跟着長個子,他長得更快,只會讓他們的身高差越來越大。
以至于他覺得翟秋奕又瘦又小個,有想圈住她的沖動。
趙思言發現自己真的是,腦子裏想的東西越來越亂了。
體育課過後,教室裏又是鬧哄哄的一片。
同桌抓着趙思言的手臂,結實地摸了一把。
“你別亂摸了。”趙思言小聲的說着,拍了一巴掌給同桌。
但是同桌不管不過,還掐了一把他手上的肌肉,笑得賤兮兮的,“這就是學過跆拳道的人嗎,穿着校服外套完全看不出來啊。”
由于同桌笑得太賤了,翟秋奕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他倆。
露出一種“咦——”的眼神。
趙思言有些局促地推開了同桌的手。
同桌還很津津樂道地和翟秋奕分享,“你別看老趙好像瘦瘦高高的樣子,他以前練跆拳道的,他肌肉賊猛。”
說着又伸手掐他的上臂。
“你不信你讓他給你掐一下。”
翟秋奕露出奇怪的表情,“真的嗎?”然後視線移到了他的手臂上。
趙思言很快地把頭低下,嘴裏也說不出一個字來,臉上分明擺出羞澀的意思,耳根也在自己看不見的情況下微微發紅。
“還是年輕好,男生都容易有肌肉吧。”翟秋奕說着,又把頭扭回去。
男生的體脂率本來就比較低,而且那些男生天天跑來跑去跳來跳去,又打籃球的,就跟不會累一樣。身上總得結實一點。這才剛剛上完體育課,趙思言他們玩得多賣力她還是看得見的。
在轉頭回去的時候,她的視線向下移,從他的手臂掃到他的手上,大概是因為剛剛打完籃球,他手上的血管還微微充血。他手上還戴着一塊運動手表。
嗯,手挺好看的。翟秋奕如此評價道。
見翟秋奕轉回去了,同桌也沒再掐他手上的肌肉。
趙思言也慢悠悠地抽出抽屜裏的作業,裝作一本正經在寫作業的模樣,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現在的腦袋亂糟糟的,他在想,翟秋奕是不是喜歡身材好的男生呢。
不對,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不喜歡身材好的,她應該也不例外。
趙思言這般想着,右手放下手中的筆,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臂,嗯,自己的身材也不差。
他想,他是真的喜歡翟秋奕。
但是他的高中生活依舊無趣、機械重複以及刻苦。重點班沒有多少早戀的學生,學校管得也格外嚴格。和翟秋奕一樣,前半生都在規規矩矩走、說一不二、沒有叛逆期的趙思言,是沒有那種膽量将喜歡宣之于口。
更何況,翟秋奕對他的态度也和對普通同學那樣。他們甚至連暧昧都從未有過,趙思言能從哪個方向開頭呢?
于是他和翟秋奕的交流依舊是——
“這道題你會做嗎?”
“你考了多少分?”
“教教我這道題。”
順道夾雜着一些和學習沒關的家長裏短。
那個時候的趙思言想,這樣也挺好的。至少她和自己的接觸也算不上少。
趙思言沒仔細數過,但是他記得翟秋奕坐在他前桌的次數大概是五次,時間加起來都不夠一個學期。如果再加上坐在隔壁組的兩次,也沒有一個學期的時間那麽長。
但是他覺得這樣已經很幸運了,畢竟他的印象中,只有翟秋奕那麽頻繁地被分配到他的前座位置上。
高中是說不完的八卦,每天晨跑完的滿頭大汗和做不完的題。過于繁重的學業讓他有時候會把喜歡翟秋奕這件事情放下。
但是每天早上看見提前來到教室的翟秋奕,從飯堂飛速吃完飯擠時間趕回宿舍的她以及發作業掠過自己身旁的她時,趙思言的心底依舊能被泛起漣漪。
這種漣漪直到高考後,在家用手機借着聊高考考得如何為借口和翟秋奕聊天,都能他本還算平靜的心底泛起。
高考後的高中聚會,翟秋奕沒有來,借着幾個人的口問了才知道她前兩天已經不在這個城市了。
趙思言想算了吧,他們的關系可能只能維持在同學這一層面了。
兩人的成績明明相近,就連學校粘貼出來的高考錄取優秀學生榜上,趙思言的名字和翟秋奕的都是挨在一起的。
但他們各自錄取的大學卻距離了那麽遠。
趙思言不太信緣分這種說法,只是到了這個時候,他覺得大概是自己不夠好,和她緣分也不夠多。這時的他更不能開口了。
只是不知怎麽回事,他們在社交平臺上依舊能說得上話,趙思言每天都在絞盡腦汁地想話題。翟秋奕和他似乎也一直有一些共同話題。
即使上了大學,兩人還能聊到和學習有關的東西。不過現在的他們能聊到越來越多和生活相關的事情了。
趙思言很開心。只要每次手機對面的她回複了消息,他就覺得很開心。
原來自己一直沒放下過。他想,他還是那麽喜歡翟秋奕。
中途忙着出國交換深造,再後來忙着工作的事情,生活被大大小小瑣碎之事填滿了。人一旦忙起來就會忘記很多事情。
他又以為自己忘記了對翟秋奕的喜歡。
只是自己每天還會打開手機看置頂的翟秋奕,有沒有發新消息。一旦有消息他就會彎着眼角帶着分明的笑意,迅速地回複她。
趙思言這時才懂,原來少年一瞬動心,就永遠動心。
作者有話要說:
少年一瞬動心就永遠動心——《真相是真》。雖然這首歌已經聽爛了但是我覺得還是很适配的!
還有幾個番外再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