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川這幾年時常會喜歡獨自一人走在熟悉的街頭,可以說C市六個區但凡是步行街都被他走過。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喜歡這樣獨自走着,只覺得這樣他的心好像會很平靜一樣。
身邊經過形形色色的人,大多數都是陌生的面孔,他望着那些表情各異的面孔,嘴角會不自覺地上揚,他不認識他們,所以才笑得無所顧忌。
漸漸地,他經過一家小型且精致的咖啡館,裏面正飄出一首小提琴拉着的陌生曲子,曲子有些憂傷。容川覺得這曲子與這店裏的氣氛一絲也不相配,所以未停留片刻便走了。
就像大學時期,他被某個人強行拉去一個還算有點格調的音響店,當那裏放出《狼愛上羊》時,他轉頭就走一樣。
他覺得,一開始就不相配的東西,實在沒必要再去浪費時間。而人與人之間,也是一樣……
所以他分手了好幾任女友,直到後來,他也懶得再去嘗試了,索性一個人過着,自由而奔放,內心的奔放……
他想着想着,在經過一個玉蘭花路燈底下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接起後,裏面一個柔美的女聲在說着:
“哥,快回來,秦歸和連海他們都到了,都等着你吃飯呢。”
“知道了,我馬上回去。”
他含笑應了一聲,而後掉頭往回路走。
就在這刻,他身邊忽然走過一個紮着高馬尾,穿着白T的姑娘。那個姑娘一臉清秀,似他頭頂的白色玉蘭花,那清秀無害的模樣,有點像他記憶深處的某個人,某個快要被遺忘了的人……
而後,他笑着搖了頭,快步地走回去。
此時容川并不知道,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遙遠的佛羅倫薩,佩雷托拉國際機場上正起飛了一架飛機,而那架飛機上有着一個燙着栗子色大波浪,分外明豔霸氣的女人,她嘴角含着的是同那一刻他一樣的微笑……
記憶裏的人,忘的掉的忘不掉的都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若是她再次出現,你的心湖是否還會蕩起一絲漣漪,即使是當初狠心無情抛棄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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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海在這C市1區最大的一間咖啡店裏坐了很長時間,若不是就在轉頭的那一瞬間見到了那三個混蛋的身影,他估計早就要罵娘了。
“我說你們幾個混蛋,知道我在這裏等了多久麽?!四個小時!四個小時知道不!這寶貴的四個小時我能做多少有意義的事情知道不!!”
這邊三人一落座,連海就開始用嘴炮轟炸他們,不過,顯然這三個人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裏。
“你們給點反應好不好?!我也是個有尊嚴的社會主義好青年,不帶你們總是這麽剝削壓榨的!”
連海的咬牙切齒看得季白一臉的雲淡風輕,他的面容儒雅清潤,就連逗趣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也是十分的動聽:
“好了,你不知道二樓一直有個美女在朝你看麽?”
“哪裏,哪裏?在哪裏?”
連海立馬來了勁,脖子直往二樓伸。一看,嘿,別說還真有美女朝這邊看,還不止一個。頓時,連海立馬坐回沙發裏,翹起二郎腿,擺出了一副他自覺最帥氣的魅力姿勢。
坐在他旁邊的秦歸見了,食指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無框眼鏡,笑得眼角精光一閃:
“海子,你那謝小妹來了!”
這句話無疑是晴空霹靂,直炸得他立即老老實實端坐起來,就連雙手都是規規矩矩放在膝蓋上面,一副純良敦厚的好少年模樣。
可待往門口一瞧,卻連一個鬼影都沒有時,連海瞬間氣得直要掐秦歸的脖子,嘴裏是罵罵咧咧,連平日秦歸最忌諱的那個詞都是脫口而出:
“好你個臭海龜!你敢诓我!我定要……”
“咳咳……”季白立馬假咳提醒他。
但連海後悔已經來不及了,那下秦歸真是笑容滿面,滿面春風,春風得意,意氣風發……嗯,連海覺得自己要倒黴了,因為秦歸每天晚上有練空手道的習慣……
但連海也聰明,下一刻迅速松回手,好好整了整秦歸的衣領才嬉皮笑臉地說:
“呀,秦哥,這寶寶怎麽沒和你一起來?寶寶不是最喜歡來這家咖啡廳的麽,想當初你求婚就在這裏,寶寶每次同我說時,都是一臉的幸福呢……”
“撲呲——”
季白差點沒噴出剛喝進嘴裏的水,連海這臭小子真是會拿捏秦歸的軟肋。
不過,效果很成功,秦歸立馬就不計較了,滿腦子都是那個呱噪的小女人。早上出門前還一個勁兒的囑咐他早點回來,晚上要同她一起逛超市。若是他沒記錯的話,這個她從昨晚沒入睡前就開始叨叨了。
無疑地,現在秦歸的心情特別好,就連喝水的模樣也是一派的潇灑迷人。
連海在這邊看得是一臉微笑,內心卻是一肚子的鄙夷。想秦歸當初才貌雙全,本應同他表姐在一起時,卻突然冒出來個魚寶寶,哦不,是叫俞寶寶的一個瘋女人,竟然把他從自己表姐的手中搶走了!嚯嚯,真是開了眼界啊,海龜和魚寶寶都能湊成一對,稀奇死連海了。
連海那表姐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生得也是一副雅外慧中的姣好模樣,就連名字也是取自王維那首《山居秋暝》裏的“蓮動下漁舟”——連魚舟。瞧瞧,這哪樣比不上那個魚寶寶,連海真是懷疑那魚寶寶是不是給秦歸灌了迷魂湯,否則每次只要他一提她名字,秦歸就止不住的笑呢……
真是個禍水啊!
季白一眼就明白連海在想什麽,不過,這混小子應該永遠也體會不到什麽叫做——情人眼裏出西施,因為那彪悍的謝小妹可不是什麽柔美西施。
三個兄弟都在笑着,除了容川。
他自進來就是一副發呆模樣,一直望着咖啡廳巨大的落地窗外。
“我說,容二啊,你回點魂吧,這裏又沒有妖魔鬼怪,怎的你每次來這裏都是跟丢了命似的……”
連海在那邊大幅度地揮着手,試圖拉回他的一點思緒。容川收回視線,慢悠悠地來一句:
“揮慢點,別閃了腰。”
“……”
依舊是毒舌的容二,連海覺得自己剛才那話真是多餘。不過,這小子屬于健忘型的,一會兒就又生龍活虎了。他頻頻裝作不經意地瞟一眼二樓,發現往他這邊看的女孩子越來越多時,他就連喝水的姿勢都變得格外騷包。他拿着一種屬于成熟而又滄桑的老男士腔調問季白:
“老季,你家容息子何時過來,我白開水都快喝飽了!”
不錯,這偌大的一樓就只有他們這一處座位,正經兒喝咖啡的地方在二樓,不過因等着人他們圖方便就直接坐在沙發這裏。不過說來也奇怪,他們每次來的時候,這沙發都是空的,即使二樓三樓,已經座無虛席。
“快了,小息發短信來說她們就在路上。”
“她們?還有誰?”
“謝小妹啊。”
“……”
連海要走,季白立馬拉住他,秦歸也伸出一條腿堵他,他欲哭無淚:
“我不走,是要失了性命的。”
“胡說,小妹還是很可愛的。”
秦歸丢過來一句,連海馬上嚎嚎:
“可愛,她那彪悍的……”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停止了。因為他目不轉睛看向了窗外,而後視線漸漸随着一道倩麗的身影慢慢轉移到了咖啡廳內——那個女人進了咖啡廳。
季白和秦歸察覺到他的異樣,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容川正在手機上看着什麽,沒有擡頭,所以他沒看到。
而其餘三個人看到的就是,在那黃昏的霞光斜斜射進落地窗照耀進來的時候,那個穿着一條修身牛仔裙,白色立領雪紡衫,有着一頭栗色的,散發着碎金子一樣光芒的明豔女人,正緩緩朝着他們走來。連海甚至覺得那雙血紅色高跟鞋踩着的哪裏是大理石地面,分明是他瞬間熾熱的心房……
這個女人緩緩經過,卻在他們以為她就直接走上二樓時,她卻突然停了下來。那一瞬間的姿态,即使是戴着一副太陽墨鏡,也是十分得養眼炫目。
慢慢地,容川也自手機中擡起了頭,不同于其他三位的怔仲,他一臉的平淡與茫然,這三個幹嘛呢?
接下來,那女子摘下了墨鏡……
一臉的驚奇與笑意,是這個女子臉上的表情。而對面三個人則是齊刷刷地發呆模樣。
女子驚喜出口,對着正中間那個站起身的俊秀男子不可思議地喊道:
“連海?真是你啊!”
連海一驚,季白和秦歸也是一驚。
漸漸地,連海逐漸看的真切明了,這人的眉眼,這人的笑容,這人的聲音,同記憶裏的一個姑娘的面容重疊,重疊,再重疊……
“哐當——”季白手機掉在地上的聲音。
“商,商榆?!你,是商榆!”
連海手指着她,不住地哆嗦。一句話,惹得季白和秦歸震驚地久久回不來神。
而容川,自她摘下墨鏡的那刻起,他的面容就不再淡然了。記憶裏那個一身清秀的姑娘,同此刻面前這個明豔的險些要勝過那夕陽的女人怎麽都重合不起來……
她,完完全全地變了。
“嗯哼。”
一聲嬌俏的回聲,似要醉了連海的心,連海只覺得那一刻他渾身都酥麻了起來。
緩緩地,他們三人都不約而同看向了容川……
而她,也看向了容川。
容川的面容有點趨于淡漠,幾年前她倔強隐忍拉着他衣角垂淚的可憐模樣,容川怎麽都想不起來了,眼前只有她微笑的近乎妩媚的模樣。
“好久不見。”她說。
“……好久不見。”他回。
而後,她迅速收回目光,對着連海他們仨笑道:
“你們聊,我先上去了,改天再敘哈。”
她微微揮了手,背影動人不已,就連那波浪發梢洋溢着的都是醉人的香氣。
而就在那時,她正擡腳上樓的那刻,門外容息和謝小妹一臉說說笑笑地走了進來。而樓梯處的她,從樓梯旁的深色玻璃背景牆裏,她看到容川,那個黑色襯衫的俊朗男人正呆呆地朝着她這邊望……
不錯,容川,你果真還記得我,你幸虧沒忘了我,否則我怎麽重新追到你。那年我的傷痛,我也會好好的讓你嘗上一遍。不急,來日方長,我會同你好好敘舊的……
商榆在心底冷笑,而後猛地頭發往後一撩,走的煞是美豔。
作者有話要說: 配合納蘭珠兒《花橋流水》食用更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