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顧明瀾腦子進水了。跟着董貞貞走了一大半的路之後,她的心已經開始打退堂鼓。
幸好這時候,顧母給顧明瀾打電話來了。
“顧明瀾,你給我回來。”
顧母用的完全是命令的口吻。顧明瀾顧不上多想,聽了電話之後,對董貞貞都沒有半個字,她就默默的往家裏趕。
顧明瀾不知道,在她在路上閑逛的這一兩個小時裏,顧媽媽又忍不住跟她的牌友在一塊兒了。這短短的兩個小時,她就已經輸了好幾萬的錢。
那些借錢給顧母的人,把她緊緊的圍住。加上上次顧母賭輸的錢,都快要十萬塊了。
他們深知,顧母已經難以負擔起這麽多的賭債了。畢竟一次又一次的輸,她怎能有這麽多錢呢?
想要追回這些錢的辦法,只有讓顧母想各種辦法。
所以,顧明瀾回家,根本就沒看到媽媽。顧母也不敢名明戳戳的告訴顧明瀾,她無法回家。
直到大半夜,她在債主的逼迫下,再次給顧明瀾打電話。
“明瀾,我沒有臉回去見你了。嗚嗚……。”顧母一邊說,一邊發出痛徹心脾的哭聲。說實話,她這一次,是真的很傷心。
“媽,你老實告訴我,究竟輸了多少?”
“我也……我也不知道。應該有……”
旁邊一個男中音插了進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十萬五千零三百塊。”旁邊說話的那個男子,是一直跟着顧母的債主。因為怕顧母想不開,一下子了斷了自己的性命,他借出去的錢,也收不回來了。
不但錢沒有了,就連借錢的名聲都沒有了。這借錢還借出條人命來,以後誰還敢問他借錢啊。
所以,守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先穩住顧母再說。
“十萬?”
顧明瀾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對于她一個快要失業的女孩子來說,這十萬塊,相當于她顧明瀾的一條命了。
“不是十萬,是十萬五千。算了,剩下的那三百塊,我就不要了。”
男中音的聲音重新從話筒裏傳過來。說得好像有多大方一樣。
“你能寬限我幾天嗎?”顧明瀾近乎哀求的說道。
其實,她也不敢抱多大的希望。更何況,說這句話的時候,顧明瀾一點兒底氣都沒有。
不要說幾天,就是幾年,或者幾十年,顧明瀾也無法攢出這麽多錢。
她賺來的錢,除了生活,如果媽媽不賭的話,或許經過五六年,她還是勉強可以還清這筆債的。
可顧明瀾明白,媽媽怎麽可能會不賭呢?
一次又一次,她在顧明瀾的面前痛哭流涕。一再的信誓旦旦說,她一定不會再近賭場半步了。
每一次給她錢,媽媽都說,這是最後一次。
顧明瀾現在想來,不知道是她自己太傻,神經有問題,還是媽媽太傻,腦子進水。
現在她終于明白了。真正腦子進水的人,不是顧母,而是她顧明瀾。
她應該清楚的知道,媽媽就是那種病入膏肓的賭徒,她去堵場,永遠都不會有最後一次,除非她死了,賭場才不會出現她的影子。
放高利貸的那個男中音,在考慮了一秒鐘之後,帶着一股沉重的語氣說道:“好吧,我是信在你這麽多次都能把錢拿來的份上。你說的幾天,我告訴你,最快是三天,最遲是九天,等到第九天我沒看到錢的話,你也別怪我不客氣。江湖事,就應該用江湖規則說話。”
“好,好,我明白的。”顧明瀾忙不疊的回應。只要媽媽先回來,這就算是盡了最起碼的責任吧。
等顧母回到家裏,顧明瀾什麽話都不說。直接往自己的房間睡去了。
這可把顧母給惹惱了。
顧母跟着顧明瀾就走了進去,她一把拽住了顧明瀾的頭發,撕扯着嗓子喊道:“顧明瀾,你以為你是誰呀?你居然給你的媽媽我臉色看?你想想,這麽多年,不是我把你養大的嗎?你把我養大你的錢,全都給我吐出來,吐出來。”
“你當初不如不生我。”
顧明瀾冷冷的來了一句。她現在生不如死。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死了更清淨。
“是,我就不應該生你。如果不是你拖累了我,憑着我的能力與形象,我早就成為了富人的老婆了。”
“哼,不是老婆吧,應該是富人的小三。”
“你狗嘴長不出象牙。”
顧母可能是因為今晚上被別人追債,回來又要看顧明瀾的眼色,終于無法控制自己的理智了。
“媽,你能讓我靜靜嗎?十萬五千塊,你覺得是小數目麽?”
趁着顧母大口大口的喘氣,顧明瀾慢吞吞的說道。現在她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什麽給吸去了。想要說話,都要費她九牛二虎之力。
從早上看到媽媽,一直到現在,過去已經十多個小時了,顧明瀾連一口水都不曾喝,也不想喝。
顧母愣了一下,終于放開了揪住顧明瀾的手。她嘆了口氣,開始往另一個房間走去。
不過,顧母關門的時候,還是用力的撞擊了一下房門,門框與門發出了駭人聽聞的“嘭”一聲,接着,就是顧母在房間裏放聲的大哭。
每次顧母放聲大哭,顧明瀾硬起來的心,就會一點一點的開始融化。
顧明瀾重新折回了身子,往廚房走去。她沒有心情吃飯,估計媽媽也肯定沒有吃。看看廚房,再拿出了一把面條,開始給媽媽煮起面條來。
有個媽媽,或許還算是有個家吧。沒有了媽媽,顧明瀾就沒有家了。
千錯萬錯,這都還是可以彌補的錯。不至于消失了生命,想要挽救都還來不及。
換個角度去想問他,顧明瀾的心情就好了很多。
是呀。有時候想困難,就應該從另一個角度去考慮。這麽多年,這麽跌跌撞撞磕磕碰碰,不也過來了嗎?
這一次的難關,相信也一樣可以克服的。
顧明瀾安慰着自己,鍋裏的水也開始滋滋的冒着熱氣了。她把一把面條放下去,再看了看冰箱,還好,冰箱裏還有好幾個雞蛋。
顧明瀾拿出了兩只,熟練的打開,讓雞蛋放到水裏。看着雞蛋在水裏由透明慢慢的變得模糊。顧明瀾的食欲也開始升騰起來。
煮好了吃的。顧明瀾拿個碗裝好,敲了敲媽媽的門,招呼她趕緊出來吃。
眼淚還真的是排洩難受的最好良藥。顧母嗚嗚的大哭一頓之後,心情也變得好了很多。
吃面條的時候,還特意把自己碗裏的那只雞蛋夾起來,放進了顧明瀾的碗裏。
“媽媽知道錯了。是媽媽對不起你。算了,那些債,我再想辦法吧。”
“媽,你說的辦法,就是去找蕭卓吧,是不是?”
顧明瀾想到上次顧母瞞着她去找蕭卓的事情,弄得她現在這麽被動,她就來氣了。
剛剛緩和起來的氣氛,一下子又陷入了僵局。
“明瀾,我說你。這個世界是很現實的。算了,我誰都不找,誰都不找總行了吧,我們先吃飯,吃飯。”
現在開口說什麽都是錯的。顧母非常清楚。
等到明天,再慢慢的與顧明瀾讨論這件事好了。反正沒有錢,顧明瀾她還能找誰?
母女倆,終于開始一聲不吭,各自想着心事,默默的吃着面前的食物。
吃飽了,顧明瀾找了睡衣,去衛生間用熱水好好的洗澡。可洗着澡,她的眼淚就忍不住流下來了。
淚水跟着熱水,從臉上一直流到腳後跟。這樣的情形,不知道已經發生了多少次。這一次,內外交困,顧明瀾感覺嚴冬已經把她緊緊籠罩。
今天的飯是吃了,明天沒有工作,僅剩下來的錢,連一個月的生活費都不夠呢。
這件事,她都不敢對媽媽說。要是媽媽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拿筷子戳着她的頭,罵她沒出息呢。
媽媽,是不會同情顧明瀾的。
因為心裏難受,顧明瀾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烙了一晚上大餅,好不容易才熬到天亮。
起來的時候,顧明瀾的眼眶全都黑了。她也沒跟顧母打招呼,早上起來燒了點開水喝,洗漱過後,就匆匆忙忙出門了。
現在最快可以拿到錢的工作,就是到街道上去派傳單了。在沒有找到新工作之前,顧明瀾只能将就着去幹這種最不需要技術的活兒啦。
顧明瀾特意穿了一條牛仔褲,再穿了一件粉紅色的襯衣。再拿變色唇膏在唇上畫了一圈兒。看着鏡子中的她憔悴的臉色,在唇膏與衣服的映襯下,生動了不少,她才拖着疲憊的雙腿出去。
讓顧明瀾想不到的是,本來她還以為,去要個派傳單的活兒,應該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卻沒想到,居然有不少的像她差不多年紀的人到這裏來要活兒。
她只好跟着一些老練的前輩一起排隊拿任務。比顧明瀾先來的人真多。顧明瀾看着前面長長的隊伍,心情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有個老太太,看着顧明瀾一副清秀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問道:“小姑娘,你應該大學畢業了吧?幹嘛來跟我們這些沒知識沒能力的老太婆搶飯碗呢?”
“我……我就做今天。”
顧明瀾艱難的開口。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那個叫蕭卓的,不是說,三天後,她顧明瀾可以做回她自己的嗎?
再堅持一天吧。希望是在堅持的基礎上才會出現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