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做個安靜的精神病人 — 第 40 章 鑽石三號房-醫生值班室

陳宗缦癟癟嘴,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

“為什麽?”她靠在張小紅的肩頭,喃喃的問道。

張小紅舔舔幹燥的唇瓣,不知道如何開口。

“是因為我的病吧。”陳宗缦了然的笑了笑,聲音有些幹澀,“我知道,我的病挺嚴重的,所以我也是這麽想的,一個精神病人,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又怎麽能耽誤人家醫生呢。”

“也……也不能這麽想。”張小紅幹巴巴的安慰道,“你的情況是我見過的躁狂症中犯病次數最少,最有治愈希望的一個了,只要你好好的,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會出院的是不是?”陳宗缦輕飄飄的打斷她的話,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可是這一天是哪一天呢?一年,兩年,還是五年十年?”

“所以,不要再開這樣的玩笑了。”她把頭扭到一邊。

張小紅一時語塞。她低頭看了看陳宗缦,卻只能看到她黑乎乎的頭頂,發絲散了滿背。

“小紅姐,你給我修修頭發吧。”陳宗缦突然提出這個要求。

張小紅雖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有些納悶,但還是點了點頭答應,會護士站準備東西。她很快就回來了,回來的時候,陳宗缦正呆呆的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來吧。”張小紅對陳宗缦說道。

陳宗缦緩緩的坐在椅子前,任由張小紅給她圍上一塊大大的布料,并且前後左右圍着她轉了好幾圈。

女孩兒的頭發原本就長,自從進了精神病院後,也沒有再修剪過,現在俨然已經快要及腰。

張小紅摸摸陳宗缦的長發,羨慕的說:“你的頭發真好,又黑又順。”

聽到這話,陳宗缦下意識的擡頭——面前是淡黃色的牆紙,不是鏡子。

陳宗缦苦笑。

待我長發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可惜陳宗缦不是普通的少女,江桁也不是他的少年。

“剪短吧。”陳宗缦這樣說道。

“剪斷?!”張小紅驚嘆的叫出聲,“開什麽玩笑!”

她的五官因為驚訝全都皺到了一起,她沉聲說:“是不是今天上午江醫生對你說了什麽?他這個人本來就嘴下不積德,他對所有人都是這樣,你不要因為他幾句話就……”

“不關江醫生的事情,他沒有說什麽。”陳宗缦笑了笑。

她把手從大鬥篷下面伸出來,摸摸自己的長發,眼神中也有不舍:“是我自己這麽想的,頭發太長,始終都有些累贅,我知道院裏有規定,躁狂症病人是不允許養長頭發的,這麽點福利,也是你替我争取來的吧?”

張小紅的表情比陳宗缦還緊張,感覺就像剪的是自己的頭發一樣,眼眶紅紅的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來:“不行不行!你這麽好的頭發怎麽能剪!”

張小紅也是長發,只不過比陳宗缦的要短很多,因為發質不好和本身生長的慢,導致了她格外羨慕別人的一頭長發。

陳宗缦笑了笑:“你別這樣,短發也很好看啊,方便又利索。”她回頭沖着張小紅眨眨眼,“我長得這麽漂亮,即使是短頭發,也一樣是美美的!”

陳宗缦賤賤的語氣成功逗笑了張小紅。

她依依不舍的撫摸着陳宗缦的長發,剪刀握在手裏左邊比劃比劃,右邊比劃比劃,可就是狠不下心下這一剪子。

猶豫了半天,張小紅還是嘆了口氣,把剪刀往一邊的桌子上一扔:“不行不行,我還是下不去手。”

她把鬥篷給陳宗缦解開,在女孩詫異的眼神中坐在她對面,整個人像是散了架一般:“我給你兩天時間,你再考慮考慮還不好?也算是給我兩天時間讓我緩沖緩沖,做做心理準備。”

陳宗缦好笑的看着張小紅,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點點頭勉強同意了。

張小紅起身收拾好東西,愁雲慘淡的一張臉對着陳宗缦威脅道:“這兩天你不可以偷偷找別的護士幫你剪頭發!”

陳宗缦老實的答應。

“以後也只能我剪!”張小紅化身霸道小護士。

陳宗缦再點點頭。

= =

接下來的兩天,陳宗缦都過得很普通。

然後兩天之後,她發現自己找不到張小紅了。

也不算是找不到,就是張小紅成天一副很忙碌的樣子在走廊裏東奔西跑,每一次陳宗缦快要逮到她的時候,都被她用一張十萬火急的臉和百萬火急的話給堵了回去。

就連這幾天的日常生活,都是實習護士在帶她。

就比如現在,她在護士站蹲了一個小時,等的她望眼欲穿,才在張小紅匆匆走過的時候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可算是抓到你了!”陳宗缦緊緊的抓着張小紅的手臂不放,表情很無奈,“我說你不是吧,不就是剪個頭發至于躲我躲成這樣嗎?”

張小紅立刻想要狡辯:“我不是!”

陳宗缦一臉“我懂你”的表情,語重心長的說道:“我知道你不想我剪頭發,可是我已經決定了,你不要掙紮了,要是再躲我,我可就真找別的小護士給我剪了啊!”她挽起張小紅的手臂,“我們走吧!”

“哎呀!”張小紅從她的鉗制中掙脫出來,“雖然我确實不想讓你剪頭發,可這幾天我是真的有事兒!”

陳宗缦仔細看了看張小紅的表情,一張臉急的有些發紅,眼底帶着憔悴,發絲也有些散亂,看上去不像在說謊。

于是她暫且松開張小紅的手臂,虛虛的搭在上面:“發生什麽事了?”她問道。

張小紅擡擡下巴,指了指樓梯的方向:“明天上頭有一隊大領導要下來巡視,等級不低,我們這些老員工最近都在忙着打掃衛生布置環境什麽的,院裏還特地下來了一批新的實習小護士幫忙負責病人。”

她的眼神飄向此刻正站在護士站看着這邊的小姑娘。

那是負責陳宗缦的實習護士。

陳宗缦撇撇嘴:“面子工程。”

張小紅聞言聳聳肩:“那也沒辦法,每次領導來視察的時候都是這樣的,不過也快,他們明天來了,左不過就是四處轉轉,拍幾張照片,跟院長握個手,跟病人聊個天什麽的……”

說到這裏,她的話突然一頓,眼光落在了陳宗缦身上。

陳宗缦背後一陣陰風吹過。

她轉轉眼珠:“呃……小紅姐,既然你這麽忙那就趕緊走吧,我還有事,我也先……哎呦!”陳宗缦剛轉身想溜,就被人抓着領子拽了回來。

“剛剛護士長還囑咐我這事兒來着。”張小紅像是在對陳宗缦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不如就你了!”

“什麽就我了?”陳宗缦哭喪着臉,“小紅姐,請讓我做個安靜的精神病人!”

張小紅擡起手溫柔的撫摸着陳宗缦的一頭長發:“我們病區難得有個盤兒亮條兒順的女病人,回去準備準備,明天等着接受領導的臨檢吧啊哈哈!”

說完,她就向她來時那樣,風風火火的離開了陳宗缦的視線,只不過她走的時候,嘴裏好像在高興的哼着歌兒……

“你……”陳宗缦伸着爾康手,張着嘴,卻只能對着張小紅的背影無奈的嘆息。

“凹造型呢?”一個白大褂從陳宗缦身邊經過,站定,轉身。

他推了推眼鏡,上下打量了陳宗缦一圈,最後捏捏她的臉蛋:“手不累嗎?”

陳宗缦立刻縮回自己的爾康手,左手握着自己略酸疼的手腕揉了揉,看着面前的江桁。

兩天不見,明明還是同一件白大褂,簡單的黑色襯衣,沒有任何動作的站在她面前垂眼看着她,她竟然該死的覺得他又帥了!

江桁看到陳綜漫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的一擡手把她的手腕拽過來,握在手裏,另一只手把文件随意的扔在一邊的桌子上,手指搭上陳宗缦的手腕,開始輕柔的揉捏。

一系列這樣親昵的動作下來,江桁做的十分自然熟稔,好像兩個人平時就是這樣的相處模式一般。

“你怎麽在這?”陳宗缦眼神被江桁敞開的襯衣裏面若隐若現的鎖骨吸引,不自然的咳了兩聲。

江桁松開陳宗缦的手腕,改為挑起她一縷頭發,纏在指尖繞啊繞啊的:“你知道吧,明天上面下來視察的事情。”

陳宗缦點點頭:“我看小紅姐忙的四腳朝天的,你怎麽看上去還不緊不慢的?”

江桁玩着陳宗缦的發絲,心不在焉的回答道:“剛剛在轉角碰到張小紅,她說你是被組織選中拯救世界的使者,讓我來給你講講明天的流程。”

“她還真是迅速啊…”陳宗缦聞言感嘆道。

“你說什麽?”江桁擡頭。

陳宗缦忙擺手:“沒什麽沒什麽。”

被江桁帶到了醫生值班室,陳宗缦熟門熟路的從桌子上扒拉了一堆照片在手裏翻看。

“你狗仔啊,拍這麽多大領導的照片?”她一張一張的仔細分析着,“你看看這個,腦滿腸肥膀大腰圓,一看就是個腕兒。”

江桁坐在她對面抱着手臂看着她。

“還有這個。”陳宗缦來了勁,“腰帶都快紮到胸口了,哈哈哈笑死我了!”她一邊笑着一邊翻開下一張,“這個……”

她一擡頭,撞入一雙含笑的,專注的眼眸。

話就這麽硬生生的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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