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 爺就說這老兒喜歡弄些幺蛾子出來。之前就應該把‘罪己诏’公告天下, 惡心惡心他多好?”
聽着水靖的埋怨,文東延有些無語。
那份‘罪己诏’的文書是他起草的, 但只提了太上皇對史家兄弟的愧疚, 至于什麽太上皇自認不會教養孩子, 全是水靖背着他添上去的。前面還能糊弄一下朝臣和百姓, 但後面的那些一出來, 立刻讓可信度大大的降低——朝臣和百姓又不是傻子。再說他們的初衷是為了維護朝廷, 如此一來反而會影響朝廷的形象,簡直是多此一舉。為了不引起反效果,他只好勸說将罪己诏留而不發。不過, 好像還是有些風言風語傳了出去。
太上皇也不知道是氣糊塗了還是認不清現實, 居然打起了讓六皇子進京的主意。都說人老越精明,但太上皇的腦袋卻好像在向相反的地方發展。水靖當年能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太上皇推下皇位,絕對不是僥幸, 而是他有發動軍事政變的能力和條件。可太上皇卻不服這口氣,覺得是因為沒有防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緣故。以前太上皇自己小打小鬧也就算了, 畢竟是在宮裏,不會影響到什麽。但把六皇子拉進戰局……這絕對是嫌自己兒子太多打算清減一下的節奏。太上皇那廂剛有了讓六皇子進京的念頭, 水靖這廂就知道了, 可想而知,他的贏面有多大。怪不得水靖經常說太上皇舒服日子過得太多就會瞎折騰,如今來看,果真如此。
“太上皇想讓那個叫水泰的小子回來, 是打算……裏應外合?”
“嗯嗯,娘子好聰明,說的不錯。這個鹵豬蹄味道不錯,娘子快嘗嘗。”
看着面前的這對年輕夫婦,文東延又覺的有些頭疼,道:“皇上、皇後娘娘,你們這般出宮,會不會不太好……?”
水钰和沐清一同看向文東延,搖搖頭,無辜道:“不會啊!”
文東延眼角抽了抽,又把問題抛給水靖,“爺,您說呢?”
“難得他們會輕功,而且又都不錯,就讓他們利用呗!”水靖混不在意的說道,“整天窩在皇宮裏容易把人悶出病來。”
“就是,就是。”水钰猛點頭,“老師您就放心吧,宮裏面我們都已經安排好了,除了自己人外,不會有人知道我和阿清已經出宮了。我做皇帝這幾年,每幾天我和阿清就會出宮轉轉,至今還沒有人發現過。”
水靖一臉羨慕:“還是會輕功好。想當年我還住在宮裏的時候,想要出來一趟多不容易。若我也會輕功的話,也能像你們這般來去自如了。钰兒和清兒做事一向很有分寸,東延你就別瞎操心了。”
瞎操心的文東延:“……”他總覺得自己的思維和他們不在一條線上。
水靖四人目前在四季居二樓的雅閣裏。這四季居是沐清的嫁妝,不過外人都不知曉,只知道四季居背後有很硬的後臺,輕易得罪不得。
文東延用鵝毛扇輕拍了拍額頭,讓腦袋冷靜一些,繼續說正題,“對于太上皇想讓六皇子回來的事情,不知皇上和爺如何打算?”
水钰忙看向水靖,“叔爺爺,您怎麽想?”
水靖品了口酒,道:“你是皇帝,你自己決定。但無論你準備做什麽,我都支持。你只管放開手腳大膽的幹,就算你把天捅個窟窿,我也會幫你把天補上去。”
最壞的發展其實就是太上皇和六皇子煽動一些人造反。水靖不用想也能猜到他們最後會失敗。這不是他自信心爆棚,而是他太了解太上皇這個人了。瞧着一臉精明,卻淨幹傻事。若不是太上皇那幾個異母的弟弟比太上皇還不如,這皇位也不會輪到太上皇去做。最讓水靖無語的是,太上皇還把對幾個弟弟使得手段使到他身上來了。水靖從來不是忍氣吞聲的主,立刻就加倍的報複了回去。這一來二往的,每每都是他占了上風,更讓他對太上皇的不聰明有了新的認識。而太上皇登基以後,他容許太上皇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那是為了朝廷安定,懶得和他一般見識。而現在,他不過就是看太上皇如秋後的螞蚱怎麽蹦跶了。
文東延臉部不停的抽搐。水靖一向只指點大方向,至于具體的分工計劃,全是靠他來完成。若六皇子真的回京,可以預見,他以後的工作估計會成倍的增加,他現在請辭應該還來得及吧。
水钰撓撓頭,不好意思道:“那就如太上皇的心願,讓水泰回來吧。”
水靖點點頭,繼續品酒,沒有言語。
文東延只覺頭更疼了。
沐清悠悠啃完了豬蹄,擦了擦嘴和手,問道:“原因?”
水钰嘿嘿笑了兩聲,“最近國庫不太充盈……”
水靖瞬間明了,悄聲笑了起來。
文東延想了一下,也勾起了嘴角。
只沐清有些糊塗,“國庫充不充盈和水泰有什麽關系,他會做生意?”
“沒聽說過他會做生意,但他卻可以幫我充盈國庫。太上皇叫他回來,無非就是想和他裏應外合争奪皇位。”水钰說的很輕松,好像太上皇和六皇子搶的不是他的皇位一樣,“我覺得,肯定會有人坐上他們的賊船,比如水泰的母家金陵甄家。到時候,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抄他們的家了!”
“你這是準備放長線釣大魚?”沐清挑了下眉毛,嚴肅道,“你什麽時候打的這主意?你該不會一早就打算……”
水钰忙擺擺手,“不是不是,我是剛剛才想到的。若不是太上皇提起他,我根本就想不起他來。”
沐清松了口氣,釋懷笑道:“那就好,我真怕你變了。”
水钰撇撇嘴,“你也太不信任我了。我才不會變呢!”
“國庫這麽空虛?”水靖有些驚訝。
“也不算空虛,就是不寬松。但若遇到大的災難或是打仗的話,就有點懸了。都怪太上皇,對貪污跟兩眼瞎似的。他還經常下江南,花錢更是如流水。叔爺爺你是知道的,當時我繼位的時候國庫都空了,幸好抄了不少人家才充盈了國庫。不過太上皇對貪官寬厚得沒了邊,弄得許多工程都需要重新建設,再充盈的國庫也經不起這樣消耗。哎,我有時候都煩死了。這皇帝真不是人幹的,尤其上一個皇帝還留下了許多坑。”
沐清摸摸水钰的臉頰,揉開他緊皺的眉頭,柔聲道:“真是可憐,怪道把你瘦成這個樣子。那你就去坑水泰吧,父債子償嘛!”
水钰握住沐清的手,感動道:“還是你最心疼我。你放心,我只拿那些蛀蟲開刀,絕對不會連累無辜。”
“我自然相信你。”
文東延淡定的吃着小菜,對于秀恩愛什麽的,他已經能夠很好的視若無睹了。
水靖心中有些泛酸。文東延是因為沒有成親本身就是孤家寡人一個,而自己卻是夫妻兩地分居被迫要當個孤家寡人。怎麽想都覺的自己分外凄涼。
莫名傷感的水靖剛開始傷春,外面就響起了一陣吵雜聲。
被打斷情緒的水靖有些不爽,将守在門外的侍衛叫進來,道:“去看看怎麽回事?”
侍衛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就回來回道:“有個外地的商客想讓樓下唱曲的姑娘去他廂房裏唱曲,那唱曲的姑娘不願意,那外地的商客正巧又喝醉了就發起了酒瘋。酒樓裏的人已經去處理了。”
水靖推開走廊一側的小窗戶。這窗戶只有他們這間雅閣才有,從這兒可以清楚的看到樓下的境況。
幾個東倒西歪的桌椅旁,五六個人正準備将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拖出去,在他們不遠處,一個穿着白底绡花衣裙的姑娘正楚楚可憐的站在那裏。
離得有些遠,水靖有些看不清,遂眯起眼睛仔細打量了幾眼,招手讓那侍衛過來,小聲吩咐幾句。
那侍衛錯愕了一下,神色古怪的領命而去。
水靖關上窗戶,又重新坐回桌旁。
水钰好奇道:“叔爺爺,你讓他去做什麽了?怎麽他臉色看起來那麽奇怪?”
“只是讓他去做個試驗,看爺相的面對不對。”
文東延詫異,“離得這麽遠,您還能看清楚人的面相?”
“幾個月前曾在金陵一品樓見過。她的面相頗為有趣,就記住了。”
文東延想了想,“是那唱曲的姑娘?”
水靖笑着點點頭,“你記性倒是好。”
文東延笑着搖了搖鵝毛扇,“比不得主子。”
“姑父,那姑娘是什麽面相?”
水靖悠閑的品了品酒,故作神秘的道:“一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水钰動了動嘴巴,忍不住說道:“阿清,你能不能不要叫叔爺爺姑父,這樣咱倆就差輩兒了。”
沐清晃了晃腦袋,揶揄道:“可是我沒叫錯啊!我要同你一般稱呼的話,姑姑不就變成叔奶奶了嘛!我爹肯定不同意啊。”
“但我聽你那樣叫總覺得別扭……叔爺爺,您也說幾句啊!”
水靖看了他一眼,笑道:“誰讓你非要娶清兒的。你不和清兒成親不就沒這檔子事了嘛!”
水钰憤憤的反駁道:“那怎麽不說您和姑奶奶啊!你如果不娶姑奶奶的話,現在也一樣沒這檔子事!”
水靖挑了挑眉毛,“我若不娶你姑奶奶的話,你上哪認識清兒去!”
水钰一想是這個理,然後更郁悶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渾身清爽,謝謝大家的關心與支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