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宗缦想了半天沒有一點頭緒,眼神便沒有焦點的在病房裏胡亂瞟着。
可是就在某一瞬間,她原本渾濁目光一亮——因為安格斯把她的大熊,不,是他的大熊抱了過去。
這對陳宗缦來說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機會。她這兩天也想過,有些事情與她無關,那顆定時炸彈握在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爆炸。
現在那本日記還沒有任何作用的時候就讓自己天天提心吊膽,如果他日不小心被別人發現,而且那人還是安格斯的敵人,那她豈不是也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而且陳宗缦相信,現在的安格斯一定也對那本日志的去處着急的很,經常來她這裏,說不定也是在試探她。
那麽既然這樣……
“嗯…”陳宗缦擡頭看了一眼頭頂的監控器,再貌似随意的偷瞄了一眼在她鐵欄杆門前坐着的小護士,輕輕的叫了安格斯一聲。
安格斯斜着眼看她。
于此同時,門口的小護士也轉過頭,緊張兮兮的盯着他們兩個。
經過剛才的事,陳宗缦的臉色有些不自然的白,現在坐在床邊,斜上方的小窗口裏射下來的一束陽光,剛好打在她的側臉上,顯得她的皮膚更是晶瑩的如同透明一般。
陽光照進陳宗缦眼睛裏有點刺痛,她擡起手揉了揉眼睛,下意識的避開了那束光。
安格斯的眼神閃過一絲失望,他淡然無波的問道:“什麽事?”
陳宗缦好像在聊天氣一樣淡定的指了指他懷中的熊:“你的熊是不是該拿回去了?”她朝着安格斯的方向輕輕挪了挪,保證自己一伸手就能摸到那只熊。
安格斯挑眉:“哦?我記得上次和你讨論過這個問題。”
陳宗缦:“我想了想,覺得這只熊你還是自己拿回去吧,我晚上睡覺從來沒有抱東西的習慣。”
安格斯:“給我個理由。”
陳宗缦:“……這只熊的屁股太醜了,我不喜歡。”她表情看上去很老實,“而且它還喜歡放屁。”她拍了拍大熊的屁股。
安格斯頓了一下,然後眼神一凜:“…什麽時候的事?”
陳宗缦:“你給我熊之後幾天我就發現了。”
安格斯:“那你為什麽不當時就把它還給我?”
陳宗缦一攤手:“怕你傷心呗!”
“噗嗤!”
一聲輕笑從門口傳來。陳宗缦和安格斯同時轉頭,看向坐在門口的那個新來的實習小護士。
“你笑什麽。”安格斯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冰冷。
不過那個小護士好像一點也不害怕安格斯,反而饒有興致的托着腮看着她們,翹着二郎腿,一臉促狹的說道:“這位紅頭發小哥兒,人家小姑娘都說不喜歡你的熊了,幹什麽還這麽咄咄逼人呢?”
說完,她又看向陳宗缦:“這位小姑娘,你也是,熊怎麽會放屁呢?你是不是神……”她突然頓了一下。
陳宗缦笑眯眯的接下她的話:“是啊,我就是神經病。”她一邊說着,一邊回頭看了安格斯一眼,發現後者正看着門口的小護士,眉頭輕皺。
她起身,從床邊站起來,徑直的走向那個小護士,小護士也不害怕,就這麽翹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三四步的距離,兩個人現在只隔着一個鐵栅欄。
“你是小商吧,我聽說過你,好長時間就想見你了,一直沒機會。”陳宗缦主動伸出手。
小護士聞言,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握住陳宗缦的手用力的晃了兩下:“不愧是咱們一院一枝花江桁江醫生看上的人,就是聰明。”
她一邊說着,一邊還用挑釁的眼神看了安格斯一眼,“就是比你這個紅毛鬼要強。”
陳宗缦笑着轉頭看向走到她身邊的安格斯,後者的額頭上青筋跳動,隐隐有要爆發的趨勢。
“哎。”小商捏了捏陳宗缦柔若無骨的小手,好奇的問道,“你怎麽知道我不是實習護士的?這幾天院裏生人這麽多,你又沒見過我。”
陳宗缦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其實我剛剛看你坐在門口狀态很放松,根本不像是實習護士的樣子,而且一般的實習護士也不敢跟我們說話。”她吐吐舌頭,“還有一個就是,我剛剛看了一眼安格斯,發現他的眼神明顯是認識你的,所以留了個心眼,胡亂一猜,沒想到還真讓我猜對了。”
“牛!”小商沖着陳宗缦翹起了大拇指。
“聽說你去旅行了?”小商剛打開鐵門把自己放進來,就被陳宗缦扯住了手臂,拉到了床邊坐下,表情激動,“快說說,你都去哪兒了!”
小商的表情有點微妙。
陳宗缦讪讪的說道:“不好意思啊,我大學畢業之前都是在學校裏學習,也沒想過出去玩的事,本來計劃着考上研究生就讓自己痛痛快快的玩一場,沒想到……”
小商聞言也是一陣唏噓,拍了拍她的手背:“沒關系,那我把我在路上看到的好玩的事情講給你聽,好不好?”
陳宗缦拼命的點頭。
于是兩個年紀相仿的女生一見如故,很快就叽叽喳喳的聊起天來,完全忘了還在病房裏呆着的安格斯……
小商:“&%&……%*&*!……%!”
陳宗缦:“真的嗎?天吶竟然是這樣的!我以前在電視上看過還不相信呢!”
小商:“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陳宗缦:“哈?這也太搞笑了吧!”陳宗缦捂着肚子幾乎翻滾在地。
小商:“還有更搞笑的呢!#%W%^!^$”
陳宗缦:“……”已經倒在床上笑岔了氣兒。
安格斯心底莫名其妙的有點憋屈:“我先走了。”他黑着一張臉,大步朝門口走去。
“哎!等等!”陳宗缦從床上滾下來,抹了一把眼淚,連滾帶爬的來到安格斯面前。
安格斯:“……”
陳綜漫懷裏抱着安格斯的大熊,費勁的塞進他的懷裏,還拍了拍大熊的屁股,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帶着你的熊!”
安格斯抱着熊轉身就想走。
陳宗缦的喊叫聲在身後響起:“對了安格斯,那個熊身上的味道不太好聞,我覺得可能是裏面有黑心棉,你回去以後拆開它看看哈~”
安格斯腳步一頓,然後擡腳繼續走。
“尤其是屁股啊!”陳宗缦喊完這一句,自己都沒有控制住的“哈哈”大笑起來,連帶着小商一起,兩個人看着安格斯的背影笑的合不攏嘴。
希望他能明白她的話。
陳宗缦嘴咧的老大,笑意卻并未到眼底。
“哎。”小商從後面拍了拍陳宗缦的肩膀,腦袋湊了上來,“你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兒狠啊,我能看出來,他還挺喜歡你的。”
陳宗缦臉上一抽搐:“我還真是佩服你能在安格斯那張冰山臉上看出點兒什麽來。”
“不是。”小商搖搖頭,眼神有點鄙視,“他那張臭臉當然什麽都看不出來。”她繞到陳宗缦身前,說道,“我的意思是,他把自己的熊送給你,而且還被你用這麽拙劣的借口拒絕了,竟然還沒有發脾氣,拿着熊乖乖的回了病房?”
她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這可不是他的性格。”
陳宗缦心裏吓了一跳,看着眼前這個紮着馬尾,看上去年紀跟她差不多大的小護士,再也不敢輕視:“可能是吧。”
“你剛才說到哪裏來着?”陳綜漫急忙岔開話題,“什麽廣場?”
“是布拉格。”小商提醒道。
“對對對!”陳宗缦忙拉着她重新坐回床上,“好像某天後有首歌是布拉格廣場吧,我當時聽了以後就還挺神往的……”
于是兩個人又投入了熱火朝天的聊天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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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斯抱着大熊回到病房後,就随手把它扔在了床上,打開電視看了一會兒。
過了半個小時,他把遙控器扔在一邊,躺在床上,一擡手,把自己久違了的大熊拽到眼前,用力的抱在懷裏。
他變仰躺為側躺,壓在熊下面的那只手緩緩的摸向熊的後背,摸索了一會兒,才找到它後背上的那個隐蔽的小拉鏈,但卻沒有拉開,只是沿着拉鏈的方向按了幾下。
終于,在按到一處硬物的時候,他的眉頭一皺,眼神變得幽暗。
過了半響,他把熊扔到一邊,翻過身,以手為枕,盯着慘白的天花板,嘴角突然不可遏制的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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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陳宗缦終于以自己有點累了要休息為由,送走了健談的小商,臨走時小商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約定了以後有時間再來找陳宗缦聊天。
陳宗缦“哈哈”笑着敷衍她,其實大腦确實疲憊的很。
小商走了後,陳宗缦總算是松了一口氣,整個人像脫了力一般跌在床上。
“真是累啊……”她忍不住感嘆了一聲。
她翻個身,面朝着鐵栅欄,看着門口來來往往的白大褂們,大腦難得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想。
安格斯他,會把那本日志怎麽樣呢?
不會再重新放回倉庫裏吧?不是有句話是這麽說的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倉庫被人搜過,應該就比較安全了吧?
哎?自己怎麽又在想這件事了?
她一把拽過被子蒙在自己頭上,逼着自己忘掉這件事情,并在心裏默念,這件事已經與我無關,與我無關,與我無關……
念着念着,她的意識就變得模糊了起來。
最後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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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
天色蒙蒙亮,陳宗缦揉了揉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像往常一樣,她閉着眼睛,先把躺在自己身邊的大熊抱緊懷裏,狠狠的揉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腦袋,然後手伸到它的屁股下面,按了按。
嗯,日記還在。
等等……
陳宗缦的手在大熊身上又摸了幾把,然後猛地睜開眼。
眼前的龐然大物,棕色,卷毛,表情憨傻,确實是安格斯的那只熊沒錯!
可是,這熊怎麽在她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