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做個安靜的精神病人 — 第 74 章 門鈴響了

陳宗缦低頭,手指在兩人的合照上摩挲着,表情有點沉郁。

“怎麽了?”江桁磁性的聲音從側面傳來。

她聞言,似是有點猶豫:“你……”她深吸一口氣,“咱們就這麽結婚了,是不是有點輕率啊。”說到最後,她自己的聲音都越來越輕,仿佛知道這句話說出口的效果一般。

果然,話一說出來,身邊的江桁就目光一沉,方向盤果斷的朝右邊一打,一腳踩上剎車,車子斜斜的停在了路邊。

陳宗缦被突如其來的剎車吓了一跳,“啊!”的一聲驚呼,五官都吓得張開,從座位上一颠,手下意識的抓住了一旁江桁的手臂,直到車停穩,她才摔回座椅上,靠着椅背輕喘。

車內流動着壓抑的呼吸聲。

她平複了一下心跳,抿抿唇,有些心虛的把手收了回來,搭在自己的膝蓋上前後摩擦了兩下,又把兩只手交握在一起,手指不安的交纏着。

“輕率?”江桁深吸一口氣。他真想把眼前小姑娘的腦殼撬開,看看她究竟在想些什麽。

“不是的,你誤會了。”陳宗缦的眼光不安的四處躲藏,最後落在自己交叉摩挲的手指上,“我的意思是,你這麽一個大好青年,這麽結婚,是有點輕率吧,要不,你還可以再考慮考慮……”

“我考慮了三年了。”江桁深吸一口氣,打斷陳宗缦的話,語氣果斷。

他把手搭在陳宗缦的肩膀上,把她的身子轉過來,強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聽着,我只說一遍。”他的五官在車內昏暗的燈光下變得有些模糊,但是聲音卻斬釘截鐵的清晰,“我,江桁,自願娶陳宗缦為妻,無論富貴貧窮,無論健康疾病,無論人生的順境逆境,在對方最需要我的時候,我都會不離不棄,終身不離開,直到永遠。”

他的聲音低沉。充滿磁性,緩緩說出足以讓所有女人都熱淚盈眶的誓言,他說的極其莊重,每一個字都咬的很用力,像是把自己的所有感情,都寄托在了這段嚴肅的誓言上。

“陳宗缦,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麽事情,就算是你要站在法庭上,要面對媒體,最後什麽結果,我都會和你一起承擔。”他幹燥的大掌把陳宗缦的兩只手拉過來,緊緊的包裹住,“別擔心,最差的結果,不就是再回去嗎?我看你已經如魚得水了。”

陳宗缦原本被感動的一塌糊塗,卻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沒憋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伸伸手擦去自己眼睛裏滲出的淚花,低聲埋怨道:“哪有你這樣的。”

兩個人倉促之間的結婚,是江桁提出來的。

現在,沒有婚禮,沒有雙方親友,也沒有賓客和宴席,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安靜的車裏,喧鬧的街邊,他就這樣對她說出了那段莊重的誓言。

陳宗缦一直以為,他們兩個人之間,是她單方面的依靠着江桁。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江桁對她的依賴一點不遜于她,對于這一段關系,江桁比她更加希望能夠固定下來。

讓她的女孩有這樣患得患失的感覺,原本就是他的錯。

他沒有絲毫輕率,反而是經過深思熟慮,而且是無時無刻的不再想着,能拿到這本鮮紅的證書,這樣她的姑娘就不會再患得患失,不會再猶豫。

只有兩個人結婚,他才可以名正言順的站在她身邊,才可以用盡自己的所有去幫助她,愛護她,讓所有人都知道,她陳宗缦并不是孤身一人。

這,就是江桁的想法。

現在,完整的傳達給了陳宗缦。

而她,也終于從他的話語中,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愛。

“好了,別多想了。”江桁揉揉她的腦袋,然後重新啓動汽車,“你外婆今天說的話對我們現在的情況非常有利,如果我手上的那份材料能夠得到有效的證明,那麽你母親的案子就會有結果,但其實現在最重要的并不是這件事。”

他單手操縱着方向盤,另一只手從車子的側面拿出一份報紙,遞給陳宗缦。

陳宗缦剛把兩人的結婚證小心翼翼的收好,一擡頭,剛好看到了他遞過來的報紙。她擡手接過來,發現上面的日期,印的是去年的六月三十日。

頭版頭條是油墨印的黑色大字——“少女殘忍殺害親生父親,連捅七刀手段惡劣”,旁邊配着的是一張陳宗缦和她父親的合照。

報紙用了很長的篇幅來講述整件事情的經過,并且為了配合這件事情,報紙的下一版請來了國內著名的幾個精神科專家和評論員來對這件事進行了大篇幅的分析,其中一個,還是陳慶民曾經的好友,陳宗缦當年還跟他同桌吃過飯。

這份報紙她從來沒有看到過,她只知道這件事情在社會上引起了很大的轟動,但從審判那天到場的記者的數量就能看出來,但她還真不知道媒體究竟是怎麽報道這件事的。

她看的很仔細,尤其是那位熟悉的評論員的話,她反複看了好幾遍。

這位評論員是這幾個人中唯一一個沒有正面抨擊她的人,他只是簡單描述了一下陳宗缦在他心中的印象。他的原話是這樣的——“在我印象中,陳宗缦是一個非常開朗的女孩兒,非常幽默,和他父親感情也很好,發生這種事情,我認為還是和她後來的家庭環境有很大的關系。”——這樣的評價,已經讓備受社會大衆職責的陳宗缦感覺到非常溫暖。

江桁的聲音從一旁傳過來:“你母親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但是你父親的案子卻還一點頭緒都沒有。這是你當年案子的報紙,我放在車上了一份,家裏還有不少,都是我當年留下的,你仔細看看,試試能不能想起一些什麽。”

陳宗缦的表情有點沮喪:“爸爸死的前一天晚上,一切都太過平常,平常到我根本沒有在意發生過什麽事。”她舔舔有些幹燥的嘴唇,“我像往常一樣上床睡覺,在自己的房間裏,然後一覺醒來就躺在爸爸的屍體旁邊了。”

“爸爸死的那個場景給我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再加上江婉之把所有的一切都打點好,律師不給我,就連所有的輿論都是在指責我,我在看守所裏被關了不知道幾天,吃不下睡不着的,精神早就崩潰了,要不是後來你的朋友出現把精神報告遞給我,我都已經做好在監獄裏呆一輩子的準備了。”想起那時候的事,陳宗缦還是有點後怕。

“朋友呢?有沒有去看你的?”江桁問道。

陳宗缦眉頭皺了皺:“我記得剛開始的時候是有的,不過我那時候意識很恍惚,根本不記得他們說過什麽,只是所有人都是來過一次都再也沒來過。”現在說起來這些事情的時候,陳宗缦的眼神中已經沒有了當初的絕望,取而代之的是平淡,就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那樣,

“剛開始我還會埋怨她們,覺得世态炎涼人心不古什麽的,現在想起來,估計也是江婉之在搞鬼。”

她像洩了氣一般順着椅背向下滑了幾公分,脖子縮在大衣的領口中,嘆了口氣:“唉,最讨厭的莫過于現在這樣,明知道什麽都是江婉之做的,可是偏偏找不到證據,活活被冤枉。”

轉眼間兩人已經回了住處,江桁直接把車開進了車庫。

“別想太多。”他拔下車鑰匙,和陳宗缦同時打開門下車,“既然我們知道是她做的,那麽就不可能沒有任何破綻留下,T市這麽大,還輪不到她江婉之一手遮天。”

昏暗的車庫中,他自然的牽住陳宗缦的手:“走吧,我們回家。”

= =

接下來的日子裏,江桁照常上班,陳宗缦唯一的工作就是呆在家裏老老實實的作她的米蟲。

因為害怕被人認出來,所以最好的方法是留在家裏。普通人可能還會覺得悶,但對于在精神病院的病房裏住了半年的陳宗缦來說,現在江桁家裏有電視有電腦,還有能連翻三個跟頭都翻不到頭的卧室,她已經足夠心滿意足了。

在找到足夠的證據申請上訴之前,她必須低調的,甚至是沒有任何存在感的活着。

這兩天她呆在家裏,也上網看了許多關于當年案子的資料。

當她在搜索框裏打上“少女”“殺死父親”之類的詞的時候,出來了全國各地各種相似案例,她想了想,又加上了“T市”,“民安集團”之類的字眼,關于那件案子的報道立馬鋪滿了整個電腦屏幕。

她上下浏覽了一番,發現有用的還真沒多少,倒是找到了幾篇罵她的帖子,她饒有興致的看了看,就黑這臉關上了。

唉……

她把電腦放在一邊,向後一仰倒在床上。陳宗缦閉上眼睛,仔細回想着當天所有的細節。

她先從前一天晚上想起。

前一天晚上是……6月29號,周五晚上,因為第二天是雙休日說以她回家住。

可惡!

陳宗缦暗罵一句。

那天實在是太過尋常,什麽特別的事都沒發生,所以她才一點印象都沒有。她不信邪,決定假裝自己那天剛回來,準備從門口開始模拟她從前回家做的事的順序。

打定了注意,陳宗缦從床上跳下來,走到大門口,作剛進門的樣子。

按照自己以前回家以後的習慣,她先脫了鞋子,然後自然地走到樓梯口,甚至在上樓梯之前,她還習慣性的擡起手給自己的爸爸打了個招呼。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的時候,陳宗缦也是一愣,她看着自己還舉在沒來得及收回的手,笑了笑。

然後她上樓,走到自己的房間,換衣服。

換完衣服以後,這時候她該下樓吃飯了——等等!

她好像想起來了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可是是什麽呢?

她感覺到似乎是有什麽飛快的掠過了自己的大腦,但速度太快,她沒能抓住。

是什麽呢?

她回到樓梯口,準備再次推門進房間。

“叮咚——”

陳宗缦腳步一頓。

“叮咚——”

是門鈴的聲音。

陳宗缦下意識的想要下樓,但剛邁出腳,就收了回來。

她猛地擡頭,驚恐的看向那扇門——江桁有鑰匙的,他如果回家一定會自己開門。

那麽這個時候按門鈴的,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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