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郎年最少 — 第 79 章 送梨帖

送梨帖

她可真是聰明,竟能發現這麽絕妙的事來。

心裏悄悄自得了一番,十八娘便趕忙又去試了幾個果子,因怕留墨痕又怕突然來場雨,便與人商量用膠調了墨寫在果子上,如此便能幹淨清楚在果子上照出字來了。

不過果子上要寫什麽字,送到何處去呢?

确認果子寫字之法無誤,她便趕忙給缤娘寫了信,問她那有什麽上呈的門路,或是有什麽好時機。

缤娘卻回信來道:“陛下的親弟弟懷王的王妃生了個小兒子,但是因難産,王妃很不喜,懷王也跟着不喜,打算過繼到王妃母族去。

聖上知道後把懷王與王妃的荒唐行徑狠狠申饬一番,但皇後卻把這娃娃接進了宮親自撫養,為了小孩子以後有玩伴,還把懷王長子也接進宮了,只留次子和小女在封地陪伴。

皇後只當這娃娃親生一般疼愛,日日親自給穿衣清洗,如今快百日了,各地都在送賀禮。

聖上和皇後今年都四十多了,也只有一個早夭的才人生的公主,公主是被皇後親自撫養長大。以前有人建議聖上收養宗室子,無一不被怒罵,想來這回皇後這也是實在不得已了,不過看聖上能默許皇後将娃娃接進來,應該也是有收養之心了。

再等兩年聖上依然沒有子嗣,這定被立為太子,如今各家也都重視,獻各種奇珍為懷王幼子慶賀。”

可十八娘倒覺得不太對,既聖上皇後把這小娃娃抱進宮是無奈之舉,心裏定然仍盼望有親生骨血,看到別人大肆為這小兒慶生,豈不是仿佛篤定聖上未來不會有親子了?

那麽聖上心中怕不全是歡喜吧,甚至很可能僅僅是表面歡喜。

十八娘想了想,便撿最好看的幾只果子,每個果子上只書一個字,共書了一首《螽斯》。

《螽斯》此詩是祝頌多子多福的,一個可不叫多,有了兄姊再引來弟妹,那才叫多。且送太貴重的禮物難免叫聖上不悅,太尋常敷衍又仿佛不敬,這果子價不貴卻取了新奇巧,送上去倒正合适。

先時聽說周長壽也自崔家回來了,而她家作為宗室,和懷王與聖上是一樣的親戚,又是難得手握實權的宗室,想必處境更為尴尬,如将這果子給她,讓她送上去,想必也能為她解困,互惠互利。

如此想好了十八娘便一邊兒往果子上寫字,與周長壽那去了信。結果才沒幾天周長壽派的信使便到了,上來便急道:“縣主說,十八娘子的果子可是她的救命仙丹了!命奴一刻不要耽擱速速将果子帶回洛陽。也請十八娘子放心,她一定在上主面前替十八娘子美言。”

嗯,周長壽不是程老夫人那般吝啬人,她是知道的,便點頭應下着人把果子打點,好替這信使裝上馬,信使也果真一刻不敢耽擱,當下便又返回洛陽。

“十八娘,這果子寫過字這樣金貴,其他的都寫字豈不發財了?”跟着她的小丫頭谯兒問。

十八娘卻搖搖頭笑:“小娘子,你可聽話一句話,物以稀為貴,人以稀為賤。一物泛濫,便不值錢了。你去書院裏喚幾個寫大字字寫得最好的小姊妹,帶她們撿着最好的果子去寫上福祿壽喜這般吉祥話,只寫兩百個,一個字有一百錢,你把這樁事做好了,我還另給你一個五十錢,可好?”

谯兒自然高興得不得了,走之前卻差點忘了正事,回來與她道:“十八娘,先前給咱們唱戲的姊姊們要回南邊去了,但班主給咱們引薦了她的師弟,說是戲也極好,扮相也俊。她請了那師弟來,這幾日應便會到,到時會先來見十八娘。”

“好,我曉得了。”十八娘應聲,谯兒便跑出去辦事了,這小丫頭心思直卻是個認真的,十八娘便也沒什麽不放心。幾日後果子便全都下了樹,除了那兩百個寫字的,十八娘還另撿好的留了十大簍子,剩下的大個的直接賣了果,小個的便請那婆婆帶着村裏婦人做了果脯。

本來十八娘還擔心不好賣要想法子,可其實栖霞的柰果早就有名的,且今年的果子管得嚴長得好,還聽說送到了禁中去,根本沒費一點口舌便全都訂光了,來晚的買不上恨不得要掏錢訂明年的了,往來的客商把官道都堵得水洩不通。

且今年人都自州府回來,因有補貼又把那些被破律侵占的地讨了些回來,今年的地也全都種滿了,蠶也有人養了,到了繳稅的時候糧稅絹稅盡數繳齊,且鄉民手裏除了剩的糧布,還能有種果子得的工錢和分紅,可比在州府做工日子好過太多,只把大舅舅誇得菩薩下凡一般。

自然嘛她有許多事不方便出面還得借着大舅舅之名去做,風頭太過除了遭人恨,對她也沒太大好處,所以鄉民誇大舅舅也無可厚非。

但明眼人也知這是誰的作為,所以她想要的“功德”,通過周長壽這“神使”也能拿到。

這回得了好處的大舅舅也不再當她是過家家,特遣了近侍上門來道:“這一季的稅已交了上去,知州卻礙于韓家之故陰陽怪氣斥了縣尉一番,可縣尉今年調走的事幾近已十拿九穩,自然不必再幹受氣,從前敢怒不敢言的這回都駁了回去,不想那知州看來硬的不行竟服軟了,又誇慰了縣尉一番。

哎,縣尉在這鞠躬盡瘁幹了十年,這竟然頭一遭聽一句好話。”

十八娘背手聽着,心裏也頗為得意起來,那人又趕忙拱手笑道:“老夫人說這些時日着實辛苦十八娘子了,日日心疼念叨,又怕耽誤了你正經事。眼看到了中秋,家裏要設宴,便遣小的來請十八娘子和吳防禦,吳防禦已到了,也在家裏等十八娘呢。”

“好,我交代一番便動身。”十八娘應下,可雖然栖霞還是大舅舅地盤,卻怕韓家人來報複,特意去多喚了幾個人跟着才敢上車。

下車後正見不遠處有個貨郎,貨郎周圍圍着一群小孩子,而拐角過來大舅舅家這不常走人的後角門樹下竟有個人,手裏還拿着個小玩意兒。

可她一看袖子也知道是誰了,她提着裙子悄悄走過去,卻見吳虞對面還有個人。

附近竟還有人望風把守,不過是大舅舅的人,她一擡手制止,那些人便沒有出聲。

對面的人是個小商販的模樣,瞧着是和那貨郎同來的,只是站得筆直與吳虞低聲道:“曹都統拍小的來與吳督尉報,與齊國的北邊邊境暫且安定,他們近年來與西北的北胡也不和睦,一定不敢輕易北下楚國。而之前西胡被吳指揮帶人打得狠,今年也暫且安定。但北胡近年兵強馬壯,按捺不住頻頻滋擾邊境,曹都統猜他們的目的并不只是劫掠,而是試探咱們的實力,順便向楚國示威。

曹都統的意思是,他們示威極有可能是因他們內部有了差池,從前我們都以防備為主,這回北胡也是認為我們一定不敢響應。如能探聽實情以後趁其不備一舉擊之,拿下靈州之外的靈武關,北胡則相當于失去了門戶,又可抵住齊國的項背,封狼居胥一般的千秋功業,可能自此而始啊!”

吳虞一下眼睛都亮了:“聖上何意,可有意出兵?”

這人卻為難道:“曹都統說,聖上有些意動,可咱們與程家密切,魏家定是一力阻攔的。壞在程大相公也并不大有意願,一來程家究竟是金陵文士起家,雖提攜曹都統,卻不尚武,二來也怕敗了便徹底失去與魏家對抗的地位。”

“可這回錯過等他們內亂平息,我們失去的可是遏制北胡,甚至一統天下的機會!這時候還在乎什麽黨争,短視之徒!”

吳虞叉着手長長嘆了口氣,把手裏的信重重摔在地上,“他們當了一輩子官還如此鼠目寸光,我家小娘子十幾歲時都知道窩裏鬥是無意義之事,要争到外頭去。”

這人倒笑了笑,道:“誰讓咱們做不了主呢,好在一切還沒塵埃落定,曹都統自然也還是會竭力争取。”

吳虞颔首,旋即目光定定道:“你回去與曹都統報,請他告訴程大相公,北胡今雖剽悍,若畏其威避而不戰,恐養虎為患。如今次令我領兵二萬,定一舉奪下靈武關,若給我十萬,一定踏平北胡,不取不還!”

“只要他應了我,我一定幫他把魏家踩到腳下。”

這衛兵竟一時被憾住,擡起手深深行禮,道:“吳督尉且放心,曹都統也一定不會辜負你的一片丹心。”

吳虞點頭,目送他與貨郎離開,正要擡手遣散望風侍人,卻見十八娘的車停在不遠處的另一後門外。

“十八娘回來了?”他頓了頓,又有些急促問。

“是,吳郎君。”

吳虞匆匆往裏來,卻聽見她的聲音,柔柔脆脆道:

“問他何時走?應當快了,你且先等一等,待我喚人來給你先安置個住處……”

十八娘看着對面這眉目英俊的小郎君,悄悄贊嘆了一聲,接過他手裏的信,卻聽身後幽幽道,“王知,安置什麽住處?”

嘶~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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