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栖宸宮 — 第 69 章 壽宴──放開手,別碰我

“栖緋!”楚風想要拉住栖緋,那柔和的光卻将他阻擋在外。

寄魂珠……月冉忽然想到了什麽,他雙手結印,走入柔光之中,想拿出栖緋攥在手中的珠子,卻怎麽都打不開栖緋的手掌。梵傾等人和楚風一樣,不能靠近栖緋身旁。軒轅皓心亂如麻,早已沖到近前,去還是不知如何是好。

而壽宴中的混亂還在繼續,甚至除了他們以外,無人看到那柔和的光暈。

“抓刺客!”的聲音此起彼伏,而行動的人卻少之又少。

又是一聲破空之音,這一箭直直地射向楚言之的額心。楚言之僅是一個擺手,箭矢就落在了他手中,又是反手一抖。

“啊!”只聽一聲慘叫,一個身影沖遠處的樹上落下,那箭竟準準地插入了刺客的胸口。

“啪啪啪!”三聲不大不小的擊掌聲讓院子中瞬間安靜下來,循聲望去,卻是忽然走出人群,站在院中心的楚坤。

他帶着得意又虛假的笑。“爹,沒想到您老當益壯,身子骨不亞于當年呀!”

“楚坤。”楚言之并不顯得意外:“你還是執迷不悟麽……”

“我執迷不悟?”楚坤反問:“怎會是我執迷不悟,執迷不悟的應該是爹您才對。你看,今天這賓客多麽齊全,有天宇的當今皇上,有朗鳴的如今太子,還有着天下達官顯貴,這若是該殺的殺,該用得用,就可讓我楚城不僅揚名天下還可一統天下。您怎麽就這麽不開竅呢!”

他話音一落,院子中霎時吵鬧起來,立刻有人向院外沖去,還沒碰到那院門就被忽然出現的黑衣人射殺。

“哈哈哈,想逃者,殺無赦!只要你們聽話,就有一條生路。”

其他人再不敢亂動。

楚言之嘆了口氣:“沒想到我養了三十幾年的孩子,竟然如豬一般愚蠢。”

“你說什麽!”楚坤怒極反笑:“你今天就要死在你這個最愚蠢的孩子手中了!看看你的手吧!”

楚言之伸出手,剛剛接箭的手掌中出現了一條黑印。

“你中了見血封喉劇毒的‘離殇’,如果你現在聽我的話,将您的人手勢力都交給我,我倒是可以考慮放您一條生路為您養老。”

“離殇……果然如衍兒所說,你與羅剎宮有染。”楚言之顯得越發失望:“你圖財,我當你是被利益蒙蔽了雙眼,你愛色,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以前不信,你會狠心殺死自己的兄弟,可現在我不得不信了。”原本頂天立地的男子似乎驟然蒼老了許多:“你殺了自己五個兄弟……還不夠麽,你就不會不忍麽!”

“不忍?那是什麽?”楚坤的表情憤恨異常:“你從來就沒教過我什麽叫做不忍,我只知道自己要立于天地之頂端,才能不會被人踩在腳下,才會被瞧得起,才能得到所謂慈父的一抹笑,多可笑呀!現在我不稀罕了,要不僅要楚城的一切,還要這天下的半壁江山!”

楚坤一擺手,一名賓客就被丢到了他的面前,他踩住那人的背後讓那人無法起身,彎腰,掰開那人的下颚,丢入一顆藥丸,又一捏下巴,那藥便進了賓客的口中。

“泉州太守劉寧元,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楚坤的狗。”

“楚坤你這個混蛋,到底給本太守吃了什麽?”男子從地上爬起來,想要抓住楚坤的衣領,卻被輕而易舉的躲開。

“原來是不聽話的狗,要知道,狗若是不聽我令,是要死的。”楚坤未動分毫,那個劉寧元便表現出異常痛苦的摸樣,忽然跪下身,緊緊卡住自己的喉嚨:“求求您!”他留着眼淚,踉跄地爬向楚坤:“求求您讓我活下去……”

“已經晚了。”楚坤露出扭曲的笑。

“啊!”片刻之後那人發出如困獸般痛苦的悲鳴,七竅流出鮮血,倒在地上,沒了呼吸。

衆人看着這一幕,噤若寒蟬。

楚言之沉默許久:“楚坤,我今天才第一次認識你,與羅剎城勾結,為權為利殺人如麻,從今往後,你不再是我楚風的兒子。”

“哈哈哈,多可笑!我現在還需要你承認不成,那人已經承諾過我,給我半壁江山!”他一揮手:“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休怪我不客氣!動手,楚言之,軒轅皓,梵傾梵嘯殺無赦,反抗者殺無赦,無權無勢者殺無赦!”

片刻,楚園的宴客園化作人間地獄。

而栖緋那處,卻似乎不受幹擾一般,被不知何處出現的黑衣人牢牢地護住,根本無人可以近前。

“栖緋。”雖然那白光就要散去,可是裏面少女的表情卻變得和之前不同,讓他們有些恐懼和不安。

終于,當白光散去,少女睜開眼,原本純淨的雙眸似乎被染上了他們不願看到的色彩。

“栖緋。”楚風第一個沖過去,緊緊拉住了栖緋的手:“你怎麽樣?還好吧!”

看到楚風關切的臉,少女沒有像以往那樣露出燦爛污垢的笑容,也沒有甜甜的說:“木木,栖緋沒事!”而是冷冷的甩開楚風的手……

“放開手,別碰我!”

這就是交還給楚風的全部。

楚風愣住了,其他人愣住了,甚至月冉也垂下了剛剛伸出的右手。

“栖緋……”他把手伸出去,又顫抖着收回:“我是楚風呀!”

“我當然知道你是楚風。”少女的表情更冷,她甚至用衣袖狠狠地擦了擦他剛剛碰觸的手臂,直到将肌膚擦得發紅也不肯罷手。

看着少女的動作,楚風覺得全身發涼,頭腦一片空白:“栖緋……我是你的木木呀……栖緋,你真的不記得我了麽?”

女子什麽都沒有說,回答他的是她轉身離去的背影……心底最怕的夢成了現實……

這段日子那麽難忘,那麽真實,而現在,面前那個他愛的女子,卻将這一切都忘了……

她不記得他了,她不記得他們之間的事情了。

她醒來的時候,那一臉困惑和迷茫還在他的記憶裏那麽鮮明。

“栖緋……栖緋不會穿衣服。”

她第一次叫他木木時,充滿了期待和歡喜:“那栖緋以後就叫你木木吧!”

她帶着一臉燦爛的笑,獻寶一般的捧着碗說:“栖緋做了木木最喜歡的桂花羹哦。”

他打算放手的那一天,她眼中的淚水淋濕了他的心。

“栖緋最喜歡木木了,木木不要丢掉栖緋……”

雙眼含着淚水的摸樣讓他每每想起又甜蜜又心痛:

“栖緋想和木木在一起,一直在一起,不分開。”

現在的少女,面對他時沒有親近,沒有依賴,沒有愛意,甚至沒有一點點的溫度,只餘下冰冷的疏離。

“別碰我!”充滿厭惡的眼神就是給他的全部,就像碰上了劇毒,嫌棄,厭惡,還有恨不得遠遠逃離的恐懼。

她甚至連一句話都懶得給予……

楚風站在陽光下,第一次覺得,陽光竟然冰的刺骨。

栖緋沒有理會任何人,不僅僅是楚風,她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上還有軒轅皓一眼,轉瞬之間,她的人影已在數米開外的楚言之身旁。

“楚城主,你還要玩到什麽時候?”少女全然不似從前單純的摸樣,她的眼神堅定無垢,似乎帶着某種決絕的信念。

“等除掉了楚城的蛀。”是愚蠢麽,他手把手教出來的孩子竟沒有發現今天的賓客少了那些重要的人,沒有發現這裏的人大部分都是那些他想要除去又難以除去的毒瘤。是因為愚蠢,還是因為被利益蒙蔽了雙眼和靈魂。

“我要一樣東西。”

楚言之沉默了很久:“郡主,你可以選擇另一條路的。”

“我已經沒有選擇了。”

“……跟我來。”楚言之轉身向不遠處的一個小門走去。

“你們就這樣不把我放在眼裏麽!”楚坤怒急,一劍刺向他們。還未等別人動手,就見栖緋輕輕擡起手,一道白光閃過,楚坤飛了出去,重重地跌落在地。他費力地爬起,怒吼道:“給我殺了他們!”

楚言之擺了擺手,那原本殺戮的刺客便有七成收了手,甚至有一部分人反目截殺那些原本的同盟。

“楚坤罪無可恕,殺!”說罷,轉身離去。而栖緋跟在他身後,片刻就消失在了衆人面前。

戰羽顯得尤為激動,他第一個追了上去,軒轅皓只是憧怔了片刻,也緊随其後,宇文長風也向那道門沖去。

只留下了不知所措了梵傾梵嘯,和呆愣的楚風。

“阿傾……”許久之後,楚風僵硬地問梵傾。

“我是在做夢對不對。”

“楚風……”

楚風上前拉住梵傾的手,重重地擊向了自己的胸口:“你打我一拳好不好。”

“你做什麽!”梵傾拉住他,讓他冷靜一點,雖然他的內心也有說不出的痛。

“我只是想從夢裏醒過來。”醒來栖緋還在……

愛一個人不需要說多少動聽甜美的情話,不需要送多少價值連城的珠寶,卻一定要将愛人的那顆真摯的心交給對方保管。不管生死,無論悲歡。可是他的心呢……他跳動的心髒已經不在胸口,而是随着離去的少女走遠了……

“栖緋……”

梵傾轉頭,看到的卻是楚風吐血倒地的瞬間。

“楚風!”

我的願望是和你同生共死,可是我還活着,你卻已經遠遠地離開我,不曾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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