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駛離站臺,帶着蒸汽機的轟鳴,逶迤在蒼涼的軌道上,一聲遠一聲近。拉扯的聲音,敲擊着绾蓮、绾鳶柔弱的心。
她們筋疲力盡,太過疲憊。沿着良山她們從一側陌生的路向着山下走,再跨越另一座巍聳的山,已經累得夠嗆。到了縣城,已經夕陽向晚。
這是一座新興的城市,不算太過喧嚣,也不會太顯落寞。绾蓮與绾鳶就看着這座城市裏的人啊、車啊、街啊、商店啊、樓房啊……一切都是陌生而有距離的。她們感覺自己的血液在随着都市的節奏一起沸騰起來。她們笑啊、叫啊、跳啊,新奇的事物讓他們異常激動。城市的喧嚣和熱鬧讓她們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和不足,感覺自己背着厚重的包袱像兩個傻傻的瘋子,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因為已經有很多人指指點點,她們不喜歡這幾乎可以說是輕蔑和異樣的眼光,畢竟她們不是怪物。
她們很是心動,這座城市确實不錯。可是這裏并不是她們的目的地,這裏只是通向另一座城市的必經之路罷了。她們不敢停留太久,怕趕不上趟。火車大概是在晚上九點開,并沒有剩下多少時間供她們欣賞和熟悉這座城市。
绾蓮和绾鳶花了好大一筆錢買了兩張火車票,沒有找回多少零頭。那個地方叫做連城,不算太遠,火車距離也就不過二十個小時。她們看着票問着工作人員可算是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一屁股坐下來整個人就放松下來,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八點多些,绾蓮和绾鳶就醒了,立馬檢查起自己所帶的東西。她們睡得相當沉,好在東西都在。坦白說,是個小偷都比她們來得更寬裕,實在是沒必要對他們下手。車上人并不是很多,位置還有幾個是空着的。
绾鳶坐在靠過道的位置,绾蓮靠窗坐,欣賞着外面的風景,一言不發。绾鳶探着頭看側前面的人,她喜歡觀察新鮮的事物,那些人穿戴都是有別于自己的,言談舉止也是更為成熟的。她旁觀着,但感覺自己已經加入了她們的生活,也并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绾鳶學着前面人的話,覺得很有意思,學着學着就冒出幾句笑聲,大概是惹着前面的人不耐煩,側過臉瞪着眼睛,意圖使绾鳶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過頭了。绾鳶吐了吐舌頭,轉過臉對绾蓮說,“前面那大叔生氣了,就因為我學了他幾句話,有這必要嗎?”绾蓮沒有給什麽意見和評論,只說安靜一些,別惹麻煩。
列車上開展播報即将到達一站臺,讓需要下車的乘客準備好下車,聲音很甜,聽着卻感覺有些別扭。绾蓮和绾鳶身子都抖了抖,然後對視一笑。
列車在減速,看來是要到站了,然後一聲長長地鳴笛,很吵,讓耳朵很排斥。一個穿着黑色夾克的男子拖着行李要下車,眼睛四處瞟着走過去,绾鳶不放心,特意抓實了東西。火車已經停得穩了,車門打開,下面沒有要上車的乘客,位置倒是空出來一些,夠躺着休息。
突然一下,夾克男抓過前面第四桌的女士皮包,皮包就放在桌子上,是亮紅的,有些鼓,應該是裏面的料不錯。夾克男飛也似的往前跑,女的反應也快,直指夾克男大喊搶劫。前面的一個略壯的男子站起來就要追,夾克男在下車口被抓住,叫着讓把錢包交出來。绾鳶湊着人潮也往前面湧去,她就是愛湊熱鬧,不顧危險。绾蓮沒有拉住她,也就跟了上去。
兩個男人在較量着,是兩個男人之間的戰争,這倒讓绾鳶更為興奮了些。沒有上前多久,那位見義勇為的男子身子慢慢倒了下來,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血在往外流,白色的襯衫被浸紅了。很多人喊着救命救命,绾鳶卻覺得有什麽東西堵在喉頭,叫喊不出,腦子裏像缺氧一樣,直直的向後倒去,跌在绾蓮的懷裏,只說了一句死人了。
被刺傷的男子立馬被趕來的工作人員擡了下去,夾克男已經不知去向,失了錢包的女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氣,顯然也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吓,或者是郁悶着丢了皮包。很多人為那名受傷的男子覺得可憐,他原本可以在火車上安靜的去往自己的目的地,而不是這樣因為意外事故而在半途就下了車。
火車并沒有因為此事而增加停留的時間,到點了便開走了,這讓绾蓮和绾鳶覺得有些冷血。後面來了兩個警察,把前排的一些人叫走了,包括那名被搶了錢包的女士。半小時左右,一行人陸陸續續都回來了,警察也說了幾句安慰和緩解氣氛的話,雖然顯得蒼白了些,但對绾鳶還是有些療效,她是欽慕警察這一職業的。整件事情最後就這樣落幕了,有些倉促,但好像也只能是這樣落幕。
列車上不少人驚魂未定,绾蓮抱着绾鳶,拍着她的背說沒事沒事,他會被救好的。只有绾鳶知道,才下定決心的堅強,因為沒有築上一道圍牆,立馬就被攻破了。她的僞裝實在是太次了,太容易被識破。
绾蓮始終緊緊握着绾鳶纖瘦且粗糙的手,目光安詳而沉着。你是不是也在害怕,你知道你的彼岸在哪裏嗎,你知道你的歸途在何處嗎?绾蓮一遍遍問着自己,呆呆地看向窗外的漆黑一片,似乎聽見風吹過的痕跡,只是發絲定定的沒有舞起來。她自然懂得绾鳶的心情。她們原本同卵雙生,生來就有心有靈犀的默契。
車廂內一片寂靜,沒有人再談論見義勇為和犯罪必被抓之類的話題,仿佛一切太平。
火車一路向南,沒有給她們留下回頭的後路。窗外的風景變化的很快,沒有什麽在眼裏停留太久,這倒是好的,至少不會記住太久,不必在日後花太多時間去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