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假期還沒有結束,绾蓮已經回到了車間上班。衆人之中似乎多少有些人對于她的事情有所耳聞,交頭接耳、明暗之中總在談論着。绾蓮好似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樣,專心做着自己的事情,擺出一副與己無關的态度,不聞不問。绾鳶也多陪在她的身邊,安慰着鼓勵着她。绾蓮總說沒事,那陣子是心死了,如今是幸得重生,自然是要好好活下去,何必在意旁人嚼什麽舌根。
绾鳶對于自己的身子是比較敏感的,因為近期人總是覺得疲勞,又總愛貪睡,怕是肚子裏有自己的骨肉在淘氣,便抽了個時間獨自去醫院做了檢查。醫生通過一些儀器設備,擺弄着又貼着绾鳶的身體,似乎在聽些什麽,最後笑着恭喜說,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了。绾鳶驚喜地笑出聲來,對于自己就要成為人母甚是喜悅。醫生又給開了一些吃補的藥,讓她多注意休息,适時多進行一些運動,不能幹重的活,得保持心情愉悅……
因為不想在绾蓮身體和思想才轉好的時候就刺激她的神經,绾鳶便找了钰旻商量着什麽時候把兩個人的關系公開了,也不至于總是偷偷摸摸。如今不比以前,是懷有身孕的人,結婚的事情也是要抓緊時間趕快辦。
“哈哈,真的?這麽說我要當爹啦,我要當爹啦!”绾鳶讓钰旻小點聲,說那個小東西就在她的身體裏,它能夠感覺到孩子的存在,希望兩個人能夠盡快完成婚禮,女人肚子大了再結婚總是不好看的。
钰旻的吻輕輕輕地落在绾鳶唇間,點到即止,沒有更多的纏綿也沒有更多的話語,總是在平靜之中得到最多的深情和愛意,他說“這個事情先不着急,只要我們是真心相愛的,那婚禮什麽時候辦,結婚證領不領都是沒差的。其實對于我而言,人與人之間要真是愛着的話那東西也就是兩張紙,若是不愛,那證書又何如能夠束縛的了人心。眼下啊,你就好好養着身體,生個白白胖胖的小子出來。工作的事情你也盡快看着辦,不能總是幹下去,适當的時候就辭了,我現在手頭比以前好些,養你和孩子肯定不成問題。”绾鳶點頭,将钰旻深深地抱住,“謝謝你給我的愛,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将近一個月的時間又在指尖流走,绾蓮平日裏總是惡心得厲害,衆人紛紛猜測她是有了身孕,绾蓮雖是不在意旁人的指指點點,對于此事倒也還是慎重。下午下班後,绾蓮便拉了绾鳶陪她一同去了趟醫院,“我真是害怕極了,拜托千萬不要懷上,不會那麽倒黴吧?”绾蓮的身體有些哆嗦,氣息顯得不太平穩,她死死地握住绾鳶的手,生怕失去攙扶就會掉入地底,與世隔絕。绾鳶對于此事不太懂得安慰,只是極力的給予愛撫,她陪着绾蓮,兩個人一起承擔總不至于太過寂寞,這是她們離家時說的話。
绾蓮和绾鳶靜靜的坐在等候區,绾鳶可以感覺到绾蓮的手心已經出了不少的冷汗,她的神色慌亂而不知所措。時間在牆上的挂鐘裏滴答滴答地流走,等待顯得更加痛苦而漫長。聲訊在系統的喇叭裏念着號,绾蓮時不時低頭看看自己的單號,快接近自己的時候更是緊張的一直跺着小腳。
念到绾蓮的號,好像晴天裏一個霹靂打下來,“要不咱回去吧,不查了。”“查了吧,你這樣心一直懸着,豈不更是難受。”绾鳶陪同绾蓮去到會診室的門口,透過門上的一小塊透明玻璃窗看到那位大夫正是為自己做檢查的李莉,趕緊縮到一側,“绾蓮,接下來你要一個人進去了。不怕,我就在外頭等着,你要勇敢的去面對,不怕的。”绾蓮恐懼的神情蔓延開來,好像亡靈已經在她的身旁。她轉過臉,低着頭敲了門。绾蓮應着柔和的“請進”聲推開門,走進去問了大夫的好,在醫生的跟前坐下,很不好意思地說:“我,我是來看自己有沒有懷上孩子的。”李莉笑着點點頭,“沒事,待會兒的檢查很簡單。”李莉站起身,右手指了左側的床,示意绾蓮躺下,拉上帷帳,“聽我的指揮,盡量保持身體放輕松。”绾蓮露出澀澀地笑,“知道了。”
檢查進行的很順利,绾蓮将解開的衣服底下的兩枚衣扣一枚一枚仔仔細細扣好,理了理頭發,才在位置上坐下來。李莉笑着将檢查的材料遞給绾鳶,“恭喜了,孩子已經有兩個多月大了。”绾蓮拿着檢驗報告,顫顫地說了聲謝謝,便起身要走。李莉讓她暫且先坐下,還要開醫藥費用的單子。绾蓮看着眼前的白衣天使,嘴巴啓啓合合,耳朵則是嗡嗡作響,不知道她在講些什麽,唯獨“阮绾鳶”三個字她是聽得清楚,疑惑地打斷李莉的話,問起了绾鳶的事情。
李莉很簡單地回答,“你們姐妹可真是幸福。前一個月左右吧,也是我給主診的,就绾鳶那姑娘,自己懷孕了笑得是合不攏嘴。如今你這頭也是喜事,好,真好!”绾蓮質疑地看着李莉,“李醫生,您确定那姑娘是叫做阮绾鳶?”李莉唉了一聲,說:“肯定錯不了,那姑娘長得跟你還真是挺像。我看到你第一眼就想起了那姑娘,準沒錯。”
“哦,知道了,謝謝您。”绾蓮起身,将費用單接過,失魂落魄地走出去。绾鳶走上前扶住她的身子,“怎麽樣了,醫生怎麽說?”绾蓮掙開她的手,眼睛裏泛着淚水,惡狠狠地看着绾鳶:“和你一樣,已經兩個多月了。”绾鳶呆住,立在那兒不動,看着绾蓮的背影,一步一步顫微微地走遠。
绾蓮打車先回到住處,钰旻正坐在門口無聊地玩着手機裏幼稚的游戲,見绾蓮走過來,氣色不太好,便關心起來,“今兒是怎麽了,回來的比之前更晚哈,臉色也比之前更差些,是工作上出了什麽問題嗎?”
“我懷孕了,孩子他爹是誰我都不知道!”绾蓮說着便嚎啕大哭起來。钰旻擁住她,“別怕別怕,這不還有我在呢,我會一直守着你的,我也會做孩子的父親,我會扛起一切的,好不好!”“別可憐我,我不需要!”“怎麽會是可憐你呢,愛你還來不及呢,聽話,別哭了,有我在,不哭。”
绾蓮在钰旻的肩頭依舊抽泣着,看見绾鳶在拐角處下車,人定在那裏,故意湊到钰旻的耳根處,“不必了,你的孩子在那裏。”钰旻轉過頭,绾鳶憤憤地走過去,繞道屋子裏,将門重重地甩上。绾蓮正視着钰旻,“我只問你,如此你還要我嗎?”钰旻久久不言語,只是點頭。绾蓮也不在意答案究竟是什麽,跟着也進屋子裏去了。
“放過钰旻,我已經有了他的骨肉,我以孩子的名義向你低頭。這是我第一次向你低頭,不要讓我難堪。”绾鳶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绾蓮一陣錯愕,表情凝固,“你怎麽有臉還向我提出要求,你搶走了我的男人,搶走了我的愛,更搶走了我原本安定的生活,是你親手毀了我。回答我,我那件事情你究竟知不知道,或者,根本就是你一手策劃的?”绾蓮氣憤地向绾鳶吼去,呼吸變得更為厚重急促。
“不知道!你怎麽能夠懷疑到你親妹子的頭上,你是瘋了嗎?你和钰旻的事情我原本就沒有精力和心思去管,也不想過問。是,我是喜歡钰旻,可那又怎樣,他也是喜歡我的,你不是說過兩個人相愛才是最重要的嗎?現在我有了他的骨肉,希望你不要再逼問我,我需要一個完整的家。”绾鳶的眼角滑過淚水,是不經意的。绾蓮整個人癱坐在床上,“去過屬于你自己幸福的日子,不要管我是不是活得夠好。”“謝謝你!”绾鳶抱上來,兩個人哭成一團。
握緊雙手,裏面什麽也沒有。他是怎樣的一個男子,為什麽不能夠為我所愛,卻又走進我內心最深的地方,建造一座浮華的宮殿。原來我一直享用不起。我是肮髒的女子,沒有人願意為孩子買單,我的身體裏孕育着至親,是另一個男人血液的共通。那個陌生的男人,你斷送了我的一生,以及生命的色彩。我的一生就此逆轉,再不會走到從前。我恨你。你是屠夫是儈子手是冷血是無情是殘虐是喪心病狂,将我的前景遮蔽,你只是滿足了自己的欲望,卻斷送了我的尊嚴和清白,然後抛之棄之,你是我內心揮之不去的陰霾,我的血液始終沸騰。我要親手毀掉你的未來,不要讓我逮住你。我會好好活下去,或者變成厲鬼,始終與你抗拒。毀滅你的一切是我的使命,是我轉世投胎前的夙願。绾蓮的內心世界劇烈地掙紮着,扭曲着,“绾鳶,我要你幸福,我這就去找钰旻說清楚。”绾鳶沒有攔着,目送她走去月光下。
“是要我怎麽做才好啊,钰旻?還有什麽可以挽回頹勢,讓你為我稍微停留?說實話,現在的我實在沒有把握,縱是你方才如此言語,依舊讓我內心虛空無物,不再感覺安全。你可是我一生的驕傲啊,遇見你的時候,仿佛冰河決裂,山崩地裂,整個世界乃至是宇宙都要為我們慶賀以及附和。我始終希望你能夠看清我的內心,我也一度試圖抓住你。只是現在,我不得不放手。你應該對绾鳶負責,而不是為我肚子裏的孽種委屈。如今,我只想聽你真誠地告訴我,你是愛我的,至少曾經有過。”绾蓮躺着淚,月光從遙遠的天際灑下來,像是舞臺的一束光,打在绾鳶的臉龐上,雖是情景不同,确是一樣的美豔。
“绾蓮,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钰旻冷冷地敷衍,不願意再提“愛”字。他不應該為別人的孽種承擔任何過錯,也不應該違背內心的意向虛假地安慰眼前受傷的女子。他連說謊的必要和興趣也失去了。愛與不愛,都是過去的事情,不應該拿來當下重提。
“我明白了,謝謝你如此坦誠我們之間的關系。你曾是我的唯一是我的全部,如今我必須拱手相讓,心仍在痛着,有說不出的凄清。你應該是明白我的,我心如此,天地可鑒。不過你也別在意啊,都過去了,我知道,我會找個适合自己的好男人嫁了,或者光榮地跻身現在流行的單身貴族行列,你放心,不會礙着你和绾鳶的幸福的,我祝福你們。”绾蓮揪住胸口,悲痛之情溢于言表。
钰旻閃躲绾鳶的質問,用恰到好處的話語将她的欲言而出逼爛在腹中。那是他的搪塞,是她的一廂情願。她需要的是男人,不是特定的钰旻。她渴望找到願意為她的遭遇惺惺相惜的男人,然後平平靜靜的度過屬于她自己的日子,沒有更多的爾虞我詐,沒有更多的抛棄和訣別。她始終搞不清楚狀況,從來都是癡心妄想。她活在自己擁堵狹隘的世界當中,誤以為男人會為之守候和眷戀,殊不知所有的負累與男人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