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逃婚了 — 第 50 章 将計就計

“姑娘, 您在看什麽?”

半夏循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待瞧見巷子裏的一男一女,也擰了眉, “那不是四喜和她表哥嗎?”

她不喜歡四喜這個表哥, 又怕他這樣的人污了自家姑娘的眼, 替人包紮好後便動手把那被風掀起的簾子拉下來,嘴裏還道:“您別看了,我看這丫頭是鐵了心要同她這個表哥在一起,咱們再勸都是沒用的。”

她以前還時常勸四喜, 讓她離她表哥遠些。

可如今也不知是疲了累了還是因為之前小少爺的那件事,導致兩人關系生分了, 竟是懶得再去多說什麽了。

左右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旁人多說也是無用的。

顧攸寧倒也沒阻攔,只是一雙柳眉仍輕輕擰着, 馬車裏靜悄悄地,外頭的車轱辘踩着路面倒是不時傳一些聲響進來, 直到馬車跨進顧府的大門, 隐隐有些人聲了,她才開口, “你上次和我說顧婉兩姐妹鬧別扭是從承瑞出事那日開始的?”

“啊?”

沒想到姑娘會舊事重提, 半夏怔了一瞬才點頭接話,“是啊,您是覺得哪兒不對勁嗎?”

馬車已停下。

外頭傳來車夫的聲音,顧攸寧卻沒有立刻下車, 她閉着眼睛靠坐在馬車裏,纖細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着茶幾,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才出聲,“你去查下四喜那個表哥,那次之後,他還有沒有再賭。”

她的聲音很淡,淡到幾乎沒有一絲情緒。

可聽在半夏的耳中卻恍若驚雷一般,她呆呆地看着顧攸寧,身邊的美豔少女神色淡淡,看不出一絲異樣,好似只是在同她說今兒天氣如何,可她的心卻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良久,她才應聲,“……好。”

……

夜裏。

彎彎的月亮高懸天際,無邊的星空一閃一閃,此時已是深夜,萬籁俱寂,四喜悄悄推開一扇門,仔細聽了下隔壁的動靜,發覺沒有異樣,這才提着一盞燈籠合上門,放輕腳步往外走。

路過正屋的時候,四喜又停下腳步看了一眼顧攸寧的屋子。

那處黑漆漆的,一點燈火都瞧不見,她輕輕抿了抿唇,面上隐有掙紮之色,但最終還是像上回似的,頭也不回地往西院的方向走。

她沒有發現,就在她走後不久,那間黑漆漆的屋子重新點燃了燈火。

七月的夜就算有風也很是沉悶,空氣壓抑地讓人有些喘不過氣,顧攸寧就站在半開的窗前,外頭桃枝拂動,清荷送香,牆角的紫薇花攀着藤蔓向上伸展,風一吹,便散落幾朵花瓣。

“姑娘……”

半夏站在顧攸寧的身旁,暖色燭火的照映下,她的眼圈有些微微泛紅,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傷心還是生氣,只能察覺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顫抖。

她今日奉姑娘之命去外面查探,才發覺四喜的表哥自那次之後還賭了好幾回。

那人是個貪的,眼見自己贏了幾回就覺得財神附身,更是賭地不知輕重起來,後來就折了,不僅贏的錢全部輸光還欠下一大堆賭債,甚至還被債主綁了起來。

可稀奇的是,沒幾日他就被放了出來,就連那筆賭債也被人還清了。

半夏是個細心的,着人去打聽的時候還特地問了欠了多少銀子,又是誰去還的,那形容和四喜簡直是一個樣,等回到家,她把這事說與姑娘聽,姑娘卻什麽都沒說,只是又囑咐她一件事——

“去查查四喜近來有沒有去見過顧婉。”

這一查,還真讓她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就在今日她和姑娘出府後,四喜就去過西院,雖然沒有明确表示是和大小姐見面,但不少人瞧見她回來時情緒不對勁,後來她那表哥便又找上了門。

她不知道這些日子,四喜到底背着姑娘做了什麽,又跟顧婉有什麽陰謀合算。

但有一點很明确,當初小少爺出事必定和四喜有着脫不掉的關系。

怪不得那日她喝了四喜送來的湯水就開始肚子疼……

從前都是她陪着小少爺出門,那日若不是因為肚子疼,怎麽也輪不到四喜!自然也不會出現後面那些事……把這些事情想清楚了,半夏蒼白的臉色又轉為鐵青,似乎是氣極了。

半夏的憤怒和傷心并沒有感染到顧攸寧,她還是舊日那副表情,神色淡淡地望着窗外。

好似她只是站在窗前賞月。

可半夏豈會看不出她的傷心?自打姑娘知曉四喜做得那些事之後便什麽都沒說,只是握着一串絡子,那串絡子是去歲過年的時候,四喜親手打的,寓意福滿順遂,她還記得那日向姑娘拜年的時候,四喜擡着一張嬌俏的臉同姑娘說“奴婢希望姑娘順遂開心、萬事如意”,姑娘很喜歡,平日都會戴在身上。

剛才她們在屋子裏等着,誰也不曾開口說話。

直到那扇門被打開,直到院子裏照映出那人離開的身影,姑娘手裏握着的那串絡子不知怎麽就掉在了地上。

上頭的琉璃珠應聲而碎。

如今——

她看着姑娘手裏握着的那串絡子,寓意美好的琉璃珠只剩邊角渣滓,大概是先前不小心割到了皮肉,鮮紅的絡子上還摻了一些鮮血,半夏越看,眼睛就越紅,想勸人,又不知道該怎麽勸,只能啞着聲音問道:“姑娘,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被月光罩蓋的少女仍仰着頭。

晚風拂過她的烏發,亦有枝頭花随風飄落,顧攸寧就在這樣的夜色中望着頭頂的那彎月亮,不知過了多久才啞聲說道:“等。”

四喜還不知道東院發生的一切,自然也不知道她的所作所為早就被人看透了,她只是看着不遠處的院落,目光又呈現出掙紮之色。

這不是她第一次來顧婉的屋子。

就連早間……

她也曾被侍棋叫過來同顧婉見了面。

想到早間那個女人同她說的話,四喜心中猶豫掙紮越深,就連腳下的步子也跟着停了下來,可很快……耳邊突然響起了許多聲音。

-“你以為顧攸寧還會信任你嗎?”

-“你害得她差點被瑞王糟蹋,還連累了她的弟弟,你說,她以後還會待你如初嗎?”

-“我可聽說了,你現在在東院根本就近不了她們姐弟的身。”

-“丫頭,聽我的,幫了我這一回,我送你和你那表哥出京城,我還會給你們一大筆銀子,讓你們餘生不愁吃穿,你不是很喜歡你表哥嗎?有了這筆錢,你們以後就可以好好過日子了。”

……

這些話就如魔音一般在她耳邊徘徊着。

四喜提着燈籠的手指一點點收緊,到最後,想要離開顧家和表哥雙宿雙飛的心情終于壓過了她的良知和愧疚,她重新擡起雙目看向不遠處的院落,那處燈火未歇,似乎就在等她的到來。

腳下的步子終于又重新邁了出去,而這一回,她沒再停下。

侍棋就待在廊下。

依着頭頂的燈火沒什麽心思地打着絡子,聽到腳步聲,她似有所察,立刻就擡了頭,看到意料之中的那個人,她抿了抿唇也沒說什麽,只是把手裏的東西往旁邊的繡簍裏一放,然後回身同裏頭的人禀道:“姑娘,人來了。”

“嗯。”

裏頭的女聲清亮溫婉,“讓她進來。”

侍棋輕輕應了一聲,回頭看四喜,眼中厭惡難掩,嗓音也是極冷極淡,“進去吧。”

四喜自然瞧見了她眼中的厭惡,就像一根細密的針紮過她的心髒,讓她有一瞬又有退卻的心思,可也只是一瞬,她便避開侍棋的目光,打起簾子走了進去。

屋子裏,顧婉握着本書斜靠在榻上。

看到進來的四喜,既不意外也沒嘲笑,似乎早就猜到她會過來一般。

“想通了?”顧婉并未放下手裏的書,反而又翻了一頁才淡淡發問。

四喜低着頭,輕輕抿過紅唇,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問道:“您真的可以讓我和表哥平平安安地離開京城?”

顧婉邊說邊又翻了一頁書,“我既然應允了你,自然不會反悔。”說完,她終于舍得擡頭,見站在那邊的女子臉上還有掙紮,放下手中的書,輕笑道:“你其實不願意也無妨,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我呀,也只是看你可憐,小小年紀如今又不得主子信任,日後還不知道該怎麽辦呢。”

四喜聽着這番話,心中不由閃過怨憤。

她如今不得姑娘信任又是因為誰?!如果不是她設計小少爺,讓小少爺出了那樣的事,她又豈會被姑娘冷待?只是這一切追根究底終究還是因為她拿了她的錢,以至于到現在,連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

“您把東西給我吧。”

她開口,擡頭看着顧婉的時候少了從前面對顧婉時的慌亂,沉着道:“奴婢希望大小姐說話算數,若是我之後拿不到我想要的,那麽大小姐所做的一切,奴婢也沒法保證不會公之于衆!”

顧婉眼眸半眯,撐着小幾坐直身,語氣也跟着沉了一些,“你威脅我?”

四喜聽她所言,不僅不怕,反而笑了起來,“奴婢怎麽敢威脅您?奴婢只是想活命,想跟表哥遠走高飛,如果大小姐說到做到,這事自然不會有人知曉,可若是……”她一頓,也不懼顧婉陰沉的臉,繼續道:“若是我跟表哥出了任何事,您的所作所為自然有人會替奴婢揭發。”

看着顧婉陰沉的眼眸,她嘴裏的話仍未停下,“奴婢知道大小姐手段通天,可如今您想再找一個合适的人接近我家姑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想來您找上奴婢,也有這方面的衡量吧。”

這話并不假。

這些年,顧攸寧只信她身邊的三個人,但凡外頭送進去的東西都會由人仔細檢查再使用,尤其是送給顧承瑞的……半夏和李嬷嬷,一個從小陪着她長大,一個是她的奶娘,是絕對買不通的。

她能打主意的也只有一個四喜。

剛才那番言論自然不是她真能找到別人,而是想讓這個丫頭早點想清楚,別再浪費她的時間。

她可沒那麽好的耐心。

沒想到這丫頭平日看着一副不大聰明的樣子,随便撺嗦幾句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現在倒是敢威脅起她了!顧婉心下有氣,眼裏也是陰沉沉的一片,但很快,她便收起了面上這幅表情。

笑着同人說道:“你這丫頭,難不成我還會騙你不成?”

“我和你又沒什麽恩怨瓜葛,只要你替我好生辦了這件事,我自然不會委屈你。”顧婉邊說,邊把放在小幾上的那只盒子遞給她,聲音溫柔,“這裏是一萬兩銀子,足夠你們用一輩子了,事成之後,我還會讓侍棋親自送你們出城。”

她一副溫柔好脾氣的模樣,四喜卻早就看清了她的佛口蛇心,自然不會信她這幅模樣。

不過事到如今,也沒有退縮的餘地了……

與其這樣待在顧府,倒不如和表哥遠走高飛。

只是,

四喜看着那只盒子,眼中閃過一絲愧疚,只是對不起姑娘了。她雖然不像半夏從小跟着姑娘一起長大,但多年的相處,也不是一點情誼都沒有。

相反。

她很感激姑娘。

當初她被爹娘賣進府的時候,只是一個普通的灑掃丫鬟,誰都能欺負的那種,有一回她被幾個丫鬟合着夥欺負,是姑娘救了她。

那個時候的姑娘脾氣傲極了,對那些王孫公子都敢動粗,他們這些下人對她自然也是又敬又怕,剛到姑娘身邊的時候,她戰戰兢兢,生怕做錯什麽挨人的罰,可後來和姑娘相處久了,才知道她是個面硬心軟的。

她是真的想好好陪着姑娘,好好伺候她的。

四喜閉了閉眼睛,等再度睜眼的時候,眼裏的猶豫和愧疚倒是都掩了下去,她伸手接過那只盒子,打開一看,除了那一萬兩銀子,裏頭還有一瓶藥……早間顧婉就跟她說過要她做什麽,她自然知道這瓶藥是做什麽用的。

可當她看到這瓶藥的時候,心神還是止不住一跳,忍不住擡頭詢問,“這瓶藥真的沒有其他的副作用?”

顧婉看到了她眼中的擔憂,心中嗤笑她到了這幅田地,居然還在為顧攸寧着想,倘若她真的為顧攸寧着想,早該在當初就去跟顧攸寧告發她了,可如今她也懶得橫生枝節,便柔着嗓音說道:“自然沒有,你便是不信我,難道還不信表哥?”

“這是表哥親自給我的,他只是想娶二妹妹,又豈會害她?”

想到那位表少爺對姑娘的情意,四喜抿了抿唇,倒是沒再說什麽,人總是容易為自己開脫的,就像現在,她明知道自己做的不對,她是在害姑娘……但還是會有一個聲音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進行開脫。

表少爺一表人才,又有那樣的身世背景,待姑娘又好,姑娘日後嫁給他一定會幸福的。

……

等她拿着盒子走出屋子,便看到了仍侯在廊下的侍棋。

許是看到她手裏的盒子,侍棋眼中厭惡越濃,剛想不做聲送人出去,就聽到身後傳來四喜壓低了的聲音,“你又比我好多少?”

腳下步子一頓,侍棋蹙眉轉頭。

廊下燈籠輕晃,把這深夜壓出幾分詭異的紅,四喜就被這紅暈遮蓋,臉上也挂着幾許譏嘲,“我知道你覺得我下賤,我惡心,我為了一己私欲背叛了主子,可你又比我好多少呢?”

“裏頭那位做了這麽多壞事,你又何曾阻攔過?”

看到侍棋臉色蒼白,她像是終于解了氣,自己提起放在廊下的那盞燈籠,自顧自往外走,與人擦肩而過的時候才又落下一句,“我跟你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不過……”

她歪頭看着侍棋,突然停下步子,朝人一笑,“就裏頭那位不容人的性子,你日後又有什麽好結果呢?”

說完也不等人開口,自顧自提着燈籠離開了這。

侍棋在外頭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晚風都變得刺骨起來,她才忍不住狠狠打了一個寒顫,等壓了情緒回到裏頭的時候,顧婉還沒睡,大概是之前被四喜威脅了一頓,她整個人都顯得有些陰沉。

手裏握着一枝荷花。

這是早間她從池塘裏摘得,含苞未放,恰是最嬌豔的時候,卻被人狠心折了下來,此時那嫩綠的莖葉上全是月牙般的指甲印,甚至有小半都被折斷了,牽出裏頭的絲。

餘光瞥見進來的侍棋,她也沒擡頭,只是沉着嗓音吩咐道:“去查查四喜平日和誰走得近,府裏府外,都去看看。”

侍棋一愣,不解道:“怎麽了?”

“那丫頭威脅我。”顧婉冷着嗓音把之前的事同人說了一遭。

侍棋也沒想到四喜居然還有這樣的手段,但還是低聲勸道:“她方才也說了,只要平安出城就不會有旁人知道……”話剛說到這就見榻上女子突然瞥過來一眼,那眼中什麽情緒都沒有,陰沉沉地,像是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她的喉嚨,讓她頓時再也說不出別的話。

“您……”

她仿佛猜到了什麽,替人斟茶的手都在顫抖,那茶水順着茶幾往下流,水滴地面的聲音下,是侍棋顫抖的聲音,“您,沒想讓他們活着?”

顧婉在自己這個貼身侍女的面前,自然不會有所隐瞞,更何況有些事她還需要人去做。

她輕輕挑了挑眉,随意把手裏斷了莖葉的荷花往茶幾上一抛,清水濺起,她渾不在意地站起身,邊往裏走邊留下一句,“我怎麽可能會留着能威脅到我的人?”

等侍棋回頭的時候,屋子裏早已沒有顧婉的身影了,只有那面煙色布簾還在輕輕晃動。

明明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可她在這個晚風都是暖和的夜裏卻覺得刺骨冰寒,耳邊萦繞着四喜離開前的那句話,“你又有什麽好結果呢?”

東院。

四喜看着越來越近的熟悉院落,先前面對顧婉和侍棋時的神情已全然不見,就像是做錯事的人,臉上布滿着愧疚、擔憂……以及後怕。

看了眼手裏的盒子,又看了看安靜且漆黑的院子。

她咬了咬牙,熄滅手裏的燈籠,剛想回自己的屋子,可剛剛進了院子還沒拐進小道就聽到正屋門前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你去哪了?”

就像是晴天霹靂,四喜整個人都怔住了,後背就像是冒出一層冷汗,滑膩沉悶,喉嚨也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控制住一般,她僵硬着脖子轉過頭,看到身後突然升起的火光,以及站在燈火下的女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啞着聲音,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怎麽還沒睡?”

她想笑,想解釋,想随意編排一個話頭……可在半夏的注視下,卻發現一個字都說不出。

半夏也無需她解釋,冷冷看她一眼,就繼續道:“随我進來。”

而後也沒多言,自顧自往裏走。

原本漆黑的屋子已經重新點起了蠟燭,暖色燭火輕輕晃動,四喜就像是失去魂魄的木偶,被火光牽引着往裏頭走,待看到裏頭的身影時才有些回過神,不禁又狠狠打了個冷顫。

屋中。

她原本以為早就睡了的三個人都醒着。

半夏和李嬷嬷侍立在姑娘身邊,此時臉上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厭惡,而坐在軟榻上握着一盞茶喝着的姑娘卻像是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仍低着頭。

茶香袅袅。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姑娘喝茶。

“說!”

李嬷嬷肅着臉,沉聲,“顧婉叫你過去做什麽!上次少爺出事,是不是也同你有關系!”她生得一張方臉,平日看着就威嚴端肅、不好接近,更不用說此時還生了怒,恍如地獄修羅,讓人忍不住就膝蓋一軟,跪了下來。

四喜當即被吓得魂不附體,跪了下來。

她手裏藏着的盒子一時不慎砸在地上,吸引了屋中人的注意。

半夏直接走過去撿起半開的盒子,待看到裏頭的銀票和一瓶藥罐,臉色更是一沉,狠狠剮了四喜一眼就捧着東西回到顧攸寧身邊,“姑娘。”

顧攸寧朝盒子裏掃一眼,放下茶盞捏起那幾張銀票,粗略一掃,突然輕笑起來:“她倒是舍得。”

像是被這道聲音驚醒了,四喜渙散的目光一眨一眨,待看清眼前的情形時,突然膝行朝人爬了過去,待到顧攸寧身前,她抱着人的腿,仰頭哭道:“姑娘,我錯了,我對不起您,您打我罵我罰我吧!”

話音剛落,臉上就挨了一巴掌。

李嬷嬷這幾年做慣了粗活,一身力氣哪是她一個小姑娘能比的?四喜那張嬌俏的臉立刻就腫了起來,她被打得止了哭聲,李嬷嬷又去拉她的胳膊,不準她接近姑娘,嘴裏還罵道:“姑娘有什麽對不起你的!”

“你居然敢夥同外人這樣作踐姑娘!”

半夏看着她被打也沒出聲,這個從前被她視作妹妹的人,如今已不會讓她泛起什麽漣漪了。她此時看着她,只覺得惡心,恨不得也上去打她幾巴掌,問問她為什麽要背叛姑娘!

“嗚……”

四喜身上臉上挨了好幾下,她也不敢躲,任由人打着罵着,直到屋子裏響起一聲清冷的女聲,“嬷嬷,好了。”

李嬷嬷才住了手。

顧攸寧看着右臉高腫的四喜,臉上的表情還是先前那副樣子,既不憤怒,也不傷心,她只是這樣看着她,目光很淡,神情很冷,“說吧,她想讓你做什麽。”

四喜張口想解釋。

但還沒出聲,就聽人不耐煩道:“我不想聽你解釋,也不想知道你的那些不得已,我只想知道她想讓你做什麽。”

這番話讓四喜頓時啞口無聲。

她紅着眼眶看着顧攸寧,知道姑娘這是被她傷透了心,心裏也有些難受,卻也不敢駁她的意思,擦了擦通紅的眼睛,啞着聲把顧婉和徐元達的計劃說了出來。

話音剛落,屋子裏就傳來李嬷嬷的暴怒聲,“這兩個畜生!”

半夏更是氣得直接發抖,她看着盒子裏的那只白色藥罐,剛要擡手去砸,卻被顧攸寧攔住了,“你說顧婉打算等姬朝宗登門的時候,讓你給我下藥,再把我騙到外院,讓徐元達玷污我?”

她的語氣那樣平靜,反倒讓四喜害怕起來。

聲音也不自覺弱了下去,“……是,大小姐說表少爺一心想娶您,您不同意,只好想出這個法子,等和您有了肌膚之親,您,您就只能嫁給他了。”

“我現在就去告訴二爺,還有徐氏!”

李嬷嬷氣得連眼睛都紅了,“我倒是要看看事到如今,他們還能怎麽包庇!”

顧攸寧看着李嬷嬷往外走的身影,淡淡出聲,“嬷嬷是覺得我比顧婉和徐元達還要同他們親近嗎?”一句話讓暴怒的李嬷嬷止了步子,她的身影似乎凝滞了許久才轉身,忿忿道:“難道就任由他們這麽作踐您?!”

顧攸寧沒說話,她只是看着盒子裏的那瓶白色藥罐,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開口,“自然不能。”

“不過……”

她一頓,“他們倒是提醒了我。”

三人皆不知道她所言何物,李嬷嬷剛要出聲,就聽顧攸寧發了話,“半夏,帶她下去,這幾日,我不想看到她。”

半夏自然知道她說得是誰,應聲之後也不顧四喜哭求,冷着臉又拿了帕子捂着她的嘴直接把人拖了下去,等她們走後,李嬷嬷好似也從暴怒的當口找回了一些理智,眼見顧攸寧一瞬不瞬地看着那瓶藥,心下一驚,“您想做什麽?”

顧攸寧擡頭看她,說得卻是一句無關的話,“嬷嬷,我見過泰叔了。”

關于顧泰的事,李嬷嬷先前已經從半夏口中知道了,她蹙了眉,剛想說話,就聽人又道:“我以前只知道父親的案子有疑點,可如今真的找出了疑點,他們又和我說那是一座我跨不過去的山。”

“姑娘……”

李嬷嬷心下不忍,擡手把人攬到自己懷裏,想安慰又不知該如何安慰。

顧攸寧靠在她的懷裏也不掙紮,只是微垂眼眸,笑道:“真好笑,殺人的人因為位高權重所以即使殺了人也能逍遙法外,甚至還能受人崇敬,被冤枉的人卻只能含恨而終,連個清白都還不了。”

“嬷嬷,你說這世道好不好笑?”

“姑娘……”

李嬷嬷當然也想要洗清老爺少爺的冤屈,可是相比之下,她更想要他們姐弟好好活着,只能啞聲勸道:“寧王位高權重,不是我們能扳倒的,而且我們也沒證據。”

“沒證據就去找證據,位高權重……”顧攸寧握着手裏的藥瓶,半垂的眼眸在燭火的照映下,晦暗不已,“我就去找更加位高權重的。”

李嬷嬷吓得當場就放開了顧攸寧,顫聲道:“姑娘,您,您要做什麽!”又聯想到剛才四喜說得那番話,她壓着嗓音問,“您是打算借助那位姬大人的勢力?”

顧攸寧也沒瞞她,點頭道:“姬朝宗位高權重,京城那麽多官員,只有他可以不畏強權。”

“那姬大人年紀輕輕就成了都察院的二把手,豈是一個容易相處的人?何況這事當初是陛下親自蓋棺定論的,誰敢舊事重提?”李嬷嬷還在勸,“姑娘,您這是與虎謀皮!”

“倘若他不肯呢?”

“您白白把自己交出去,最後若是什麽都得不到,您……豈不是白費心思?”

顧攸寧聽到這,臉色終于有了一些變化,她垂着鴉羽般的睫毛,緊緊握着手裏的藥瓶,白皙的手背上都能瞧出裏頭藏着的青筋,是啊,也許他不肯呢?

也許她機關算盡,卻只是白費心思呢?

從前姬朝宗幫她,可那些事對他而言并不要緊,而如今她要做的事是推翻當今天子的定論,是要拉下大周朝手握重兵的寧王,姬朝宗他……會幫她嗎?

許是見她有所松動,李嬷嬷剛想再勸,卻見剛才還埋頭不語的少女突然擡頭道:“可我如今只有這個辦法了,不管能否成功,我還是要盡力一試。”

“嬷嬷……”

顧攸寧牽着她的袖子,紅了眼,“你忘記他們向我們讨伐的樣子了嗎?忘記承瑞被人拿石頭砸,被人罵他是逆犯的兒子了嗎?我忘不掉,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忘掉……”

“我閉上眼睛就是父親滿身窟窿的屍首,就是母親自裁的樣子。”

“只有洗清了他們的冤屈,我身上這塊壓得我喘不過氣的石頭才能徹底消失。”

李嬷嬷張口想說些什麽,可看着她這幅樣子,終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似是長嘆了一口氣,最終卻還是把人攬到自己懷裏,啞着嗓音說道:“您去做您想做的事吧。”

夜色已深,屋中好似飄蕩着一些細微的哽咽聲。

燭火輕晃,美豔的少女抱着婦人,閉着眼睛任由眼淚滑過自己的臉,有風輕拍軟布簾,她說,“嬷嬷,茶好苦啊。”

作者有話要說:  qwq

我以為老姬這章能出場的,是我高估了我自己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