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仲夜凝眉沒說什麽，去門口開燈。
客廳的燈是潦草安上的，淺白色，照着人有些發青，不太好看。
但照着許葵卻顯得很好看。
眼睛很大，白白軟軟，長發發尾卷卷的在身後。
餘仲夜看這頭頭發有些不順眼。
雖然很香，很好看，卷到手指像絲滑的絨布。
但……自來卷的齊腰長發是渣女大波浪，該剪了。
餘仲夜把手裏的點心朝許葵懷裏丢過去。
昨天晚上送來的是椰蓉酥，兩塊她全吃了，嘴上沾的都是渣渣，看着很可愛。
許葵接過看了眼，“這是什麽？”
冷冰冰的，說話沒點起伏，是餘仲夜不逗她，她就會有的常态。
每當這個時候餘仲夜心裏就有氣，控制不住的氣，硬邦邦的，“吃的。”
許葵哦了一聲，拎起放到旁邊的茶幾上站起身，“我要走了。”
餘仲夜幾秒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走？”
許葵點頭。
她測算過了，現在外面大局應該已經定了，不然餘仲夜也不會這麽閑，連着三四天大白天的還在這，沒事來晃一圈，沒事來晃一圈，擾的人心神不寧，看書都看不下去。
“你贏了吧。”許葵說。
餘仲夜愣了下。
許葵測算過很多次，從進來前從費計科那聽說的最後一次消息，結合餘仲夜的現狀。
感覺餘仲夜應該贏了，還不是今天昨天，是三四天之前。
“餘家現在應該只剩你了，你是未來的餘家家主，餘家是你的了。”許葵一錘定音，冷冰冰依舊。
餘仲夜抿唇：“所以呢。”
“所以我沒什麽事了，可以走了。”
屋裏瞬間靜了下來。
餘仲夜和許葵一個站在沙發外側，一個站在沙發內側，距離不算遠，但卻實實在在不是伸手就能碰到的距離，餘仲夜看了眼倆人之間的距離，聲音很輕，“你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
許葵真的要走了，因為她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現在已經一月下旬，十號的打款，許葵……忘了。
她得走，找到費計科借錢轉賬，然後趕緊回臨江。
許葵說完坦然的直視餘仲夜，不自卑眼底還殘存的一點青紫，眼睛裏甚至有些急迫。
餘仲夜說：“意思是，我是餘家家主了，你知道我不會傷你，所以你要走了。”
許葵點頭。
餘仲夜長長的哦了一聲。
“那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餘仲夜恍惚重複：“走？”
許葵點頭：“走。”
說着指了指大門旁邊。
餘仲夜側身看了眼……行李箱。
深深的看了會，再回身打量許葵。
感覺……許葵真是被他慣壞了。
睡眠不錯，眼底青紫只剩殘存的混跡，吃得好，睡得好，臉色紅潤，眼神璀璨有光，唇沒了病氣的白，粉粉的，不咬也自然粉。
餘仲夜認為她有病，一直處處讓着她，哄着她，對她不冷不熱的态度沒敢說過半句重口吻的話，面對她偶爾蹦出來的難聽話，也是能忍就忍，每天就靠她那點逗逗就臉紅的毛病給自己打點氣。
打到開始認真考慮房子，考慮以後，考慮未來，考慮女婿上門，考慮她姐不同意，考慮她和孩子是分開住，還是一起住。
然後她說他是家主了，她不會出事，要走。
餘仲夜笑笑：“我說過要帶你出國。”
“出國？你什麽時候說的？”
許葵一點印象也沒有，“我們出什麽國？我為什麽和要你出國。”
許葵眼底的茫然做不得假。
餘仲夜手掌慢吞吞的握成拳：“那晚，在床墊上，我說了，我會帶你出國。”
許葵沉默了，她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說的，沒有印象，最後抿唇：“我答應了嗎？”
一句‘答應’在嘴邊，最後沒吐出來。
餘仲夜有些恍惚，是了，許葵沒答應，她什麽都沒說，只是轉而問起為什麽他和肖曉取消婚約了。
可他以為她是默認了的。
畢竟她比他都清楚，他……喜歡她，餘仲夜喜歡許葵。
更是比誰都清楚他為什麽和肖曉說散就散了，毫不猶豫的，在抓到那麽丁點許葵的喜歡後，說散就散了，明明已經忍了這麽久。
餘仲夜的鼻腔冷不丁酸澀了，“餘非堂是家主的時候你說要嫁他。”
要嫁餘非堂是因為要手握餘家的權利，要給餘仲夜一個餘家。
許葵對上餘仲夜泛起紅色的眼睛，指尖掐進了掌心，笑笑說：“餘仲夜，我這些天和你在一起不是因為我喜歡你，是因為我無處可去，因為我不能出現在青城的大街上……”
還因為我懶，你總在我眼前晃，我便有點想不起來譚雲、餘家、也想不起來孩子、和我救贖不了的你的童年，以及我不能再走老路，統統想不起來。
可想不起來卻不代表不存在，餘家的事塵埃落定的痕跡在你身上表現得明明白白，我不能再懶了。
許葵擡頭深呼吸，對上的是餘仲夜溫和的笑。
“過幾天吧。”餘仲夜說：“我舍不得你。”
餘仲夜笑得溫柔又甜蜜，眉眼彎了起來，說不出的迷人，聲音更是，低低沉沉的，帶起許葵全身的顫栗。
許葵臉慢吞吞的紅了，這些天晚上倆人躺一張床上，餘仲夜總喜歡這麽說話。
不止用這種可以壓低的金屬嗓音說話，還眼睛冒着光，過分的用這個嗓音誇她，還說點似是而非的類似于‘喜歡’的好聽話。
許葵在餘仲夜這得到的誇獎少之又少，‘喜歡’二字更是從來沒有。
每次被他這麽撩撥，便會受不了的蜷縮成一團，什麽話都說不出，只能沒出息的任他為所欲為。
所以真的是受不了，像是被點開了無能的開關。
許葵對自己面對他時的這個弱點門清，餘仲夜也門清。
可這次許葵反應了，深呼吸後笑笑說：“但我沒有舍不得你。”
許葵的臉很紅，還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但說出口的話卻颦美臘月寒冬。
“餘非堂是家主我願意嫁，但你是家主我卻不願意嫁，我沒喜歡過你，餘仲夜，你醒醒吧。”
餘仲夜唇角裝出來的溫和的笑乍然而止。
許葵臉上的紅暈随着時間的流逝消失殆盡，整個人自在了很多：“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