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毒女配死不悔改 — 第 110 章 溫情,與仇恨

0112 溫情,與仇恨

這場勝仗打得漂亮利落又幹脆淋漓,俄瑞斯摘下頭盔,露出濕潤濃密的鬈發,從一衆歡呼喝彩的士兵中走過。他們大聲稱贊他是福星,是英雄,稱贊他肖似稱雄希臘的父親——父親,所有人總對他提他,是啊,如果沒有母親,他理應接過他的王冠與權杖。

但想起他,俄瑞斯并沒有任何兒子對父親的仰望、孺慕的情感,他冷冰冰懷想起孩提時在阿伽門農面前的不安——如果舉止失當,練習出錯,他會和那些成年士兵一起接受體罰,抛擲永遠投不完的标槍,直到掌心磨出通紅的血泡。

“不許哭!”父親厲聲訓斥,用标槍杆重重抽打他的掌心:“不會有國王像你這樣懦弱,你遠遠稱不上一個合格的王儲。”

父親當他是王儲,母親視他為仇雠,他原封不動從他們身上繼承的不是親情與美德,而是野心勃勃的權欲,狡詐陰險的謀算。難道這才是降落到他們家族所有人身上的詛咒?或許吧,沒什麽大不了的。英雄和衆神聞名于世靠的不是愛,是赫赫的事功與榮耀。為此,偉大如阿喀琉斯也不得不失去他的生命與夥伴。俄瑞斯的視線循着朝陽升起的軌跡滑落,遠處的阿爾戈斯城剛剛蘇醒,沐浴在粲爍的金光之下。

這座古老而富裕的都城,已經快變成他的囊中之物。

他回到軍營,沐浴後換上長袍,走回營地深處的院落。院牆上探出一兩枝待開的薔薇,綴滿晨露,猶如春之女神的笑靥。百花的節日什麽時候來到?他恍惚一瞬,想起孩童時,母親披散着長發,戴上他送的薔薇花環。

他摘下數枝,不為別的,卧室需要裝飾和香氣。他漫不經心把花朵聚成一束,步伐都放慢了些許,輕步走過窗前。

裏面傳來影影綽綽的歡笑聲,他止住腳步,偏頭望向窗內。

是一個陌生的少女,背對着他坐在梳妝鏡前,而他的母親站在她身後,正親昵地為她打理長發。

“這樣好看嗎?你喜不喜歡?”他頭一次聽見他母親這樣溫柔地說話,少女輕輕地“噢”一聲,不好意思地低喚:“夫人,我……”

“不用這麽客氣。”他看見克麗特俯下身,将臉貼上女孩的面頰,又笑了:“現在的女孩子都喜歡這樣的發式。”

這樣溫馨的場景本不應被他打破,俄瑞斯面無表情上前,推開了門。

門吱呀一響,那少女往後飛快地瞥了他一眼,馬上起身,急匆匆從鏡後走過來,眼睛望着地上,低低道:“殿下,我是調過來侍候夫人梳洗的。”

俄瑞斯低頭望着她,這侍女一直垂着頭,辨不清形容,可他莫名有種奇怪的預感,他擡頭看一眼克麗特,又垂眸看那少女,沉聲道:“擡頭。”

女孩不明所以,睫毛閃爍半晌,終于緩緩仰首,擡眸看他。和他目光相觸的瞬間,她的臉倏地紅了,腼腆地低了低頭。她垂下頭的那刻,他又看見她腦後,他母親為她悉心編織的發辮。

她長得和他的姐姐——去世多年的伊芙琴有三四分相似。

他默然良久,那侍女惴惴不安再擡頭,又看了他一眼,顫着聲音喊了句:“殿下……”

“出去吧。”他言簡意赅下達命令,她才緩緩舒了口氣,步履輕盈走到門後,貼心合上了門。

只剩下他們這對一言不發的母子。

他未向她投去任何一個多餘的眼神,自顧自握着薔薇花,插到紅陶花瓶裏。女人的手臂從身後伸過來,摟住他的腰身。她蓬松芬芳的秀發,豐腴柔軟的肉體,熟悉的幾縷花香,驅散了戰争的烽火煙塵與血腥氣。

他垂下頭看她的手,漫無邊際思索她又有什麽用意——她的溫柔背後從來都是血光淋漓的刀刃,指向他的心髒。或者,頭顱。他早已不抱任何期待。但臉邊貼上的嘴唇還是讓他詫異片刻,尚未反應過來,他已經偏過身,親吻她主動送來的唇瓣。

至少現在不是陰謀詭計,而是純粹、如水的柔情。女人纖細的手指撫摸過他的額頭,深入到柔順的棕發中,最終勾住他的肩膀。而他摟緊她的腰,将她抵在桌上,卷住她迎合上前的小舌熱切地吮吸。

淡紅色的花光拂動在兩人身上,猶如杳杳欲逝的薄煙。他們輕喘着分開,俄瑞斯伸出手指,緩緩抹過她紅潤的唇,纖長的脖頸,慢慢伸到她鎖骨下方瑩白的肌膚。

她第一次如此順從地倚靠在他懷裏,任由他的手滑入長袍裏面。就當他覆上胸乳的時候,她忽然出聲打斷他,嗓音裏透着情欲的鼻音——

“等一下,俄瑞斯,我有事請求你。”

欲望的熱潮剎那從身上冷卻退去,他低下頭,天青色的眼眸垂落,不帶情緒望着她:“什麽事?”

“那個侍女,你見過她了。”她未能察覺他情緒變化湧浮,以為說出來的不過是一個無傷大雅的小請求,跟她去看競技會相似:“我想收養她,做我的養女。”

養女?

俄瑞斯一怔,當即冷笑出聲,否決掉她的懇求:“不行。”

她不解地質問:“為什麽?我只是想要有個親近的人陪着。”

“你的親生孩子在這裏,你收養別人?”他聲線一向冷靜平和,此刻卻帶上冰冷的怒氣:“盡快死了這條心吧,你只能有一個孩子。”

“你不是我的孩子。”她斷然否認:“我不承認!”

“是啊。”他反唇相譏:“我不是你的孩子,是你肚子裏生出來的情人。”

溫情一刻不過是假象,瞬息之間,他們劍拔弩張,陡然變成想要撕咬對方至死的仇敵。她被他的話氣得咬唇,胸口激烈起伏,忽然伸出手,操起花瓶砸向他。

他立即躲過,那花瓶被投擲到地上,瞬間粉碎,那些他采摘半天的薔薇四散,花瓣七零八落,像觸目驚心的血跡。

見失手,她高高揚起手掌,想給他一耳光,但手腕被他一把拽住,摁在臉邊,毫無掙動之力。她只能高揚起臉,憎怒交加地瞪視。

迎着她的目光,俄瑞斯欺身上前,沉沉的碧眸陰霾湧動,死死盯住她,毫不避諱展露淩厲的殺意——

“母親,你不會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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