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皇叔祖是“神棍” — 第 216 章 (1)

太上皇壽辰歡慶的餘味尚未散去, 京城又重新鬧騰起來。

錦衣府四處捉拿叛賊餘黨, 氣勢洶洶, 滿面肅殺。許多人還未明白出了什麽事情,就被沖進來的士兵捆綁成一串, 毫不留情硬拖出了家門。當聽說是自家老爺犯了謀反之罪時, 瞬間哭天搶地,好不凄慘。

百姓們許多年未見過這種場面。平日裏高高在上趾高氣揚的貴人們如今跟個牲口似的, 莫名滿足了他們某種心理, 因此也不幹活了, 全都跑去圍觀。

就見從寧國府拖出來的男女老少中,有一半老徐娘拼命哭喊自己和她的兩個女兒不是賈家人, 只是到寧國府做客而已, 和寧國府沒有半點關系。她哭喊完尤不滿足,又跑去拉扯因病未去參加壽宴的賈珍之妻尤氏,叫她跟士兵們解釋, 直把個尤氏揉搓成一個面團兒,衣服上全是眼淚鼻涕。

尤氏披頭散發, 也哭道:“不是我不想解釋,是解釋了沒用。謀反之罪禍及九族, 你們是我老娘和妹妹, 自然少不了你們!?”

尤老娘聽後當即對尤氏又打又罵,哭喊自己不過是後娘, 和她毫無血緣關系,又道自家沒得她半點好處, 反倒要被她連累丢了性命,直罵她是喪門星,害人不淺,自己要替她早死的爹将她逐出家門。

可能知道活不了多久了,習慣忍氣吞聲息事寧人的尤氏幹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和尤老娘撕起臉皮。

“你們以為和我脫離了關系就能和寧國府撇清楚幹淨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乖女兒早就和府裏的爺們兒睡在了一起!你個老貨,為了攀富貴,非讓二姐兒把親事退了。二姐兒好好的正頭娘子不當,偏做那暗/娼的事兒,勾引了老的又勾引小的,把父子倆全拉上床,到時候珠胎暗結都不曉得是誰的種,青樓的娼姐兒都比她幹淨。”

尤二姐和賈珍賈蓉父子倆的事兒一直都藏在暗處,從未有人說起過。尤二姐其實也知禮義廉恥,只是這‘禮義廉恥’終究比不上賈珍父子帶給她的富貴,再加上尤老娘在旁的撺掇,她就這麽一錯再錯了下去。此時尤氏竟在大庭廣衆下将這私事嚷嚷了出來,尤二姐只覺自己仿佛被人扒光了衣服一般,羞恥入骨,而周圍人投來的異樣目光和竊竊私語聲更是讓她羞憤欲絕。尤二姐自覺沒臉再留在這世上,猛地往石獅子上撞。那架勢,若不是雙手和其她人綁在一起,說不得就要撞的腦漿崩裂。

尤三姐和尤二姐姐妹情深,見她被尤氏這個和她們沒有血緣關系的繼姐欺負,立刻撲過去把尤氏撕打起來。

士兵們怕鬧出人命,忙上去将她二人分開。

尤三姐性格剛硬,潑辣起來堪比王熙鳳。因此尤氏沒讨得半點好,不光頭發被拽掉兩小塊,臉上還被指甲劃了不少傷痕。

尤氏恨極,連嘴角的傷都不顧又開始對尤三姐叫罵起來。

“你還有臉為二姐兒叫屈,你也是個沒廉恥的貨兒!總是标榜自己是金玉一般的人兒,不能叫人沾污了去,卻整日的和爺們兒吃酒說笑!吃酒的時候還不正經穿好衣服,故意露出抹胸,你說你勾引誰呢!見天的挑揀穿吃,要銀要金要寶石,稍有不順心就用剪子鉸衣服绫緞。其實你就和你老娘親姐一樣,是個貪圖虛榮的貨兒。要真有點自尊心,就該從寧國府搬出去遠離他們才是。可你呢,一邊勾引他們給你錢花,一邊又标榜自己潔身自好,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尤三姐氣的臉都扭曲了,拼命的掙紮叫喚着要殺了尤氏。

尤氏見尤三姐被士兵們攔着根本近不得她身,舔了舔嘴唇,意猶未盡的繼續說道:“整日的說自己要揀個素日可心如意的人,才願意跟他。你倒是挑了撿了,怎就知道人家願意要你?人家那麽多清白的姑娘不要,偏要你這樣自甘下賤的貨兒!你當自己是天仙女兒下凡不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想的是誰?一邊想着瑞親王世子一邊和其他爺們調情,就你這樣的,去給瑞親王世子提鞋人家都嫌你髒!”

士兵們本來聽的津津有味,一聽涉及到了瑞親王世子,吓得趕忙拿東西堵住尤氏和想要開口的尤三姐的嘴巴,也不敢再耽擱,硬拽着她們離開。

但百姓們該聽到的都聽到了。恰巧路過的柳湘蓮用力的“呸”了一聲。

柳湘蓮前陣子遵從水靖的吩咐潛伏在水泰身邊打探消息,只是他人微言輕,并沒有查出什麽有用的消息,自是好不愧疚。不過水靖倒沒有嫌棄他,依舊将他留了下來。柳湘蓮平日酷好耍槍舞劍,因此對武功高強的水沐很是崇拜。此時聽到有人竟然對水沐有非分之想,頓時氣憤異常。

就聽他一臉厭惡的說道:“果然只有門口的兩只石獅子是幹淨的。如此不知廉恥的女人竟然敢肖想世子,真是為世子不值。幸好現在被抓起來了,否則世子日後還不知會被她怎麽惡心呢!”

梨香院裏,薛王氏正在和侄兒薛蝌和薛寶琴喝茶閑聊。

薛寶琴被許配都中梅翰林之子為妻。因老父早逝,只得由兄長薛蝌帶她進京聘嫁。正巧今日到京,兩兄妹便來拜訪嬸娘薛王氏。

薛王氏自是熱情招待,拉着薛寶琴的手直嘆她嫁了個好人家,然後話鋒一轉,很遺憾的告訴兄妹倆,薛寶釵進宮參加太上皇壽宴,估計要晚些才能回來,讓他兄妹二人不要介意。

薛寶釵成親的時候他兄妹二人還在船上,因此皆被這消息震驚的不行。

薛王氏很滿意他們的神情,欣賞了會兒,才緩緩告訴他們薛寶釵嫁給了榮國府二房工部侍郎賈政的嫡子賈寶玉,很是惋惜他們遲來了一天,要不就能參加薛寶釵的婚禮了。

這兄妹二人焉能看不出薛王氏其實是在炫耀薛寶釵嫁的好?不過他兄妹二人皆是忠厚老實之人,倒沒有什麽不舒服,反而真心實意的恭喜薛王氏覓得個好女婿。

薛王氏高興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交代他兄妹二人以後有事只管對薛寶釵說,薛寶釵必能給他們處理好。

薛王氏正自鳴得意,就聽外面鬧鬧哄哄,一丫鬟慌裏慌張的跑了進來,嘴裏叫着“不好了”。

薛王氏被打斷有些不爽,瞪了那丫鬟一眼,才問她怎麽回事。薛王氏很是淡定,不認為會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不想一個晴天霹靂打下來,打的她措手不及。

“二房的人都被抓起來了?因為參與謀反?”薛王氏又驚又吓,“他們不是在宮裏參加壽宴嗎!?”

“奴婢也不知道。只聽到二房和寧國府上下皆被押去了大牢……”

“那寶釵他們呢!?”薛王氏緊緊抓着丫鬟的胳膊。

丫鬟疼的皺眉,“聽、聽說二老爺他們已經先被關進大牢裏了。”

薛王氏聞言直挺挺的向後仰倒暈了過去。

薛蝌和薛寶琴也都驚得非同小可。按照常理,主家出了事情他們理應回避。但薛王氏暈倒,薛蟠又一直躲在房間裏不肯出來。薛蝌沒有辦法,只好站出來主事。

薛王氏暈了許久,直到天黑才醒過來。她一醒來就抓着薛寶琴的手說她做了噩夢,夢見薛寶釵被關進了大牢。

兄妹二人對視一眼,最後薛蝌很沉重的告訴薛王氏那不是噩夢,都是真的。

薛王氏怔了怔,捶着胸口嚎啕大哭起來。

兄妹二人急忙勸說,薛蝌還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榮國府只有二房被抓了,大房的人卻都平安無事。還有賈母,同樣也回來了。不若去問問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有解決的辦法。

薛王氏如撥開了雲霧一般,當即下床,踉跄着奔去了榮慶堂。這時候門還沒鎖,薛王氏很順利的到了榮慶堂院外,正要沖進去,卻被人攔了下來,被告知賈母身體不适,暫不見客。

薛王氏焉能不知這話的意思,就是賈母不打算管二房的事兒了。薛王氏急了冒火,又見硬闖不進榮慶堂,立即放開嗓子哀嚎起來。下人們想要将她拉走,薛王氏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打死都不起來。薛王氏哭求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榮慶堂有人出來,氣急敗壞之下開始指責賈母不顧子孫生死冷血無情。

又過一會兒,晴雯珊珊而來,傳賈赦的話,人各有命,聖上之命更不可違。除非聖上開恩,否則誰也救不了二房諸人。又命一幹人等将薛王氏拖出去,以後不許再靠近榮慶堂半步。

薛王氏眼眸頓時一片絕望

晴雯見她這幅模樣,也不由搖頭在心裏嘆了口氣。

先前賈琏回京述職,王熙鳳笑說對她一見如故,将她從賈寶玉房裏要了過去。也不知賈寶玉是被襲人刺激到了還是不願拒絕嫂子難得的要求,二話不說就将她給了王熙鳳。晴雯雖然早已打定主意和賈寶玉劃清關系,但到底還有以前的情分在,心裏面其實有些不舍,結果見賈寶玉将她送人送的這麽幹脆,這不舍也就淡了幾分。如今二房遭了大禍,晴雯更加慶幸自己早早脫離了出來,只是可惜了往日的那些姐妹們。不過最可惜的當屬薛寶釵,不過才當了大半日的寶二奶奶。若不那麽急的成親,也不會被拖累到這種地步。

薛王氏也是如此想,因此想死的心都有了,總覺得如果不是她逼迫薛寶釵早些成親,二房縱使謀反也連累不到她的頭上。

是她親手将自己的女兒送上了斷頭臺。

薛王氏失魂落魄的回到梨香院,薛蝌兄妹見她這幅模樣也不好再問。倒是薛蟠得到消息罕見的從房間裏跑出來,一見到薛王氏就問謀反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薛王氏又開始哭嚎起來,直喊她苦命的女兒,是她害了她。

薛蟠急的雙腳跳,對薛王氏說現在不是哭這個的時候。謀反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他們應該想一想如何才能不被二房連累。

薛王氏一聽果然不哭了,實在是沒想到連自己都會搭進去。

薛蟠于是出了主意,和薛寶釵、王夫人、王子騰斷絕關系。沒了關系,也就不會受牽連了。

薛王氏震驚。王夫人和王子騰還好,薛寶釵卻是從她身上掉出來的肉,怎能狠的下心。尤其這話竟出自薛蟠之口,更讓她無法接受。

“她是你親妹妹啊!你怎麽能這麽狠心!?”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薛蟠煩躁的在屋裏走了兩圈,道,“我和寶釵平日裏有多好娘您是知道的,我也不希望這樣,可是現在不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嘛。您想想看,如果咱們一家子都進了大牢,寶釵的事就更沒有回轉的餘地了。只有先把咱們自己保住了,咱們才能想辦法将她救出來。”

薛王氏想想覺得薛蟠說的不錯,猶豫了許久終于下定決心和薛寶釵等人斷絕關系。

薛蝌兄妹在旁看的目瞪口呆。他們真沒有想到薛王氏和薛蟠會在這種時候抛棄薛寶釵。連自己的親妹妹和親女兒都能這麽狠心,對隔了房的親戚怕是更不會真心相待。薛蝌兄妹瞬間歇了與他們交好的心思,決定日後離得遠遠地。

賈赦也覺得這母子二人太過狠心。都說是夫妻大難臨頭各自飛,這一家人竟也是一個樣兒。還沒怎麽樣呢就開始劃清關系了。賈赦不想讓這樣的人髒了他的地兒,于是派人傳話,既然斷絕了關系他們就不是榮國府的親戚了,沒理由再繼續住梨香院,限他們三日之內搬出去。

薛家在京城并不是沒有宅院,當時是為了‘背靠大樹好乘涼’才住進了榮國府。而且不用賈赦提醒,薛王氏和薛蟠就已經決定離開。按薛蟠的話講,再住在梨香院,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和二房的關系似的。

薛寶釵聽了這消息後怔了半天,不哭也不言語,只雙手抱膝靠在大牢的角落裏,白瞪雙眼。上一刻還在幻想自己鳳冠霞帔,下一刻卻成為階下囚,薛寶釵終于知道從雲端跌落下來是個什麽滋味。只是沒想到更讓她絕望的還在後面,她竟被自己一直以來相依為命的親娘和兄長抛棄了。

心如死灰,不外乎如此。

謀反之事有目共睹,很快就将他們定了罪。

直接參與謀逆,如王子騰諸人,誅九族;涉及不深者或斬首示衆,或革職流放。賈政沒什麽能耐,是以不受水泰重用,從頭到尾都沒在謀反中有過任何貢獻,故只判了家産充公、流放海疆。不過欲赦不赦,子孫三代不得入仕,這輩子再沒有回京城的希望。賈珍父子被奪了爵位,罪同賈政。至于其家眷,若無罪行,悉數被放了回去。一幹家仆則重新發賣。唯一不同的就只賈惜春和王夫人二人。

賈惜春在太上皇壽宴時并沒有和寧國府諸人站在一起,因此此番寧國府遭難,惜春并沒有去大牢走一圈,依舊如以前一樣住在榮國府內。不過她畢竟是寧國府的姑娘,名聲不僅會受到不小的影響,于親事上也會有礙。迎春憐惜她,難得大膽求了賈赦。無傷大雅的事情賈赦一般都不會拒絕,因此在宗譜上将惜春記在他和邢夫人的名下——因參與謀反,賈珍賈政諸人皆被從賈家族譜上除名,賈赦便成了賈氏宗族新的族長。

而王夫人,被查出包攬訴訟、害死蔣玉函等諸事。因蔣玉函那時已被忠順親王消了賤籍成了良民,因此數罪并罰,王夫人被判了斬立決。

這些倒都在權貴朝臣們的意料之中,沒什麽意外。而唯一讓他們感到震驚與想不通的是,太上皇竟親自下旨,賜白绫與甄太貴妃和水泰自裁!

一般皇家子弟犯謀反罪,多是削宗籍、貶為庶民、圈禁起來。不過因為有前例,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水泰會被判斬立決。刑部也确實如此定了罪,并将奏折呈給水钰。但水钰并沒有立刻批示,而是當着衆人的面,将這奏折送去給了太上皇。

水钰已從水靖那裏知曉太上皇要求自己定水泰的罪,并且以水顏的身份相要挾。其實不管是水靖還是水钰都沒有将這要挾放在眼裏。在宮裏面,讓一個人無聲無息死掉的方法有許多。不過水靖不願水钰背上弑父的罪名,于是答應了太上皇的要求。反正水泰即使可以暫時逃過一劫,也會有可能死在流放的途中。

水钰原本也是想看看太上皇作為一個父親會為水泰找出怎樣的生路,因此看到太上皇只将斬立決改為賜白绫時直接傻了眼,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太上皇在玩什麽戲碼。

“……這事兒透着古怪。叔爺爺,您說,這裏面會不會有什麽陰謀?”水钰事後很認真的問水靖。

水靖沉吟良久,終于想到了一種可能性。只是太過匪夷所思,水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出來。

“叔爺爺,您是不是想到了什麽?”水钰自小在水靖身邊長大,對他的表情也能猜出十之八九,故而問道,“是不是有哪裏不能說的?”

“這倒沒有……”水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道,“可能他說的‘作為一個父親最後能做的事情’,其實并不是對水泰,而是對你。”

水钰整個人僵住,微張着嘴巴,似是被水靖的話劈的外焦裏嫩,遲遲緩不過神來。良久,他才扯了扯已經僵硬的嘴角,幹巴巴的說道:“叔爺爺,這個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

水靖憐憫的看着被吓得不輕的水钰,“除此之外,你還能想出其它的原因嗎?斬立決和賜白绫,對水泰的來說意義都差不多吧,反正都是死。但對于你來說卻不同了,不必落下個弑兄的罪名。”

水钰撇撇嘴巴,“我才不在乎這個。”

“但太上皇卻一直很注重名聲。”水靖嘆了口氣,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沒想到現在竟願意背上弑子的罪名……”

水钰又沉默了會兒,低聲問水靖,“……您說他是怎麽回事?該不會是吃錯藥了吧,或者芯子換了個人?”

“許是良心發洩了吧……”水靖幽幽道。

水钰因水靖的話別扭了大半日。他本想去見太上皇,問他是什麽意思,但想了想,又打消了此念頭。不管真相究竟是什麽,他只需要知道這一個就好,根本沒有再深入了解的必要。

太上皇似是并不介意水钰的冷淡,緊跟着聲稱自己夢到高/祖皇帝,要去皇陵給高/祖皇帝守墓。東西帶了一大堆,只要是能帶走的幾乎都送去了皇陵,似乎這輩子再沒有回來的打算。不過嫔妃卻是一個都沒有帶。

太上皇離開京城時,只忠順親王一人送他。

太上皇看忠順親王半晌,最後只說了一句話,“你是個好的。以後盡心盡力的輔佐皇上吧。”

忠順親王突然發現太上皇的頭發竟比壽辰當日白了許多,莫名有些蕭瑟。

太上皇走後,京城依舊十分熱鬧,一波接着一波,着實滿足了百姓們的八卦心理。這不,宮裏剛平靜沒有多久,時常處于輿論中心的榮國府就又爆出了大新聞,牆角下竟挖出了三具女屍,死狀慘不忍睹。

這消息若是被賈赦聽到了定要跳出來強調屍體是在榮國府梨香院發現的,同他們榮國府一點關系都沒有。

賈赦自己其實也沒有想到,他不過是叫人将梨香院重新翻新了下,竟就挖出了屍體。賈赦可不願背這個鍋,立刻報了官。根據仵作推測出的死亡時間,官府迅速将薛家一幹人等捉拿歸案。

薛王氏前一刻才因薛寶釵平安無事從牢裏出來高興不已,後一刻就和最寶貝的兒子一起進了大牢。

薛蟠性情暴躁,府裏下人們對他記恨的不少,因此很快就招了出來。原來薛蟠自不舉後性情大變,比之從前要暴虐許多。可能因為行不了事,薛蟠就換着法子在女人身上找快感。薛王氏知道後勸說無用,于是在外專門采買丫鬟專門供薛蟠享樂。官府捉拿薛蟠時,恰在其房內搜出個奄奄一息的姑娘,若是再晚幾日,怕是也要成牆角下的一具屍骨。

人證物證俱在。

雖然這死的三位姑娘都是簽了賣身契的丫鬟,但是薛蟠手段實在太過殘暴,若不重判難以堵悠悠之口,故此判了他斬立決。

薛王氏聽到後只覺天都要塌了下來,不顧因知情不報而被重打五十大板所受的傷,掙紮着去找薛寶釵救薛蟠一命。

薛寶釵面無表情,偏頭不看她,只冷冷的道:“薛夫人怕是找錯人了。”

薛王氏血色褪盡,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薛夫人……?你竟叫我薛夫人?”

“那我該稱呼您什麽?”薛寶釵冷眼瞧她,“我記得您已經和我斷絕母女關系了。”

“所以你是在記恨我和蟠兒?”薛王氏急的哭了起來,“你誤會我們了,我們當時也是沒有辦法。當時那個形勢,你公公犯得又是謀反罪。那可是誅九族的重罪!你想想,如果我和你哥也被關進了大牢,還有誰能将你救出去?我們這麽做全都是為了你啊!”

薛寶釵扯起嘴角露出個難看的笑容,“這麽說來,我應該謝謝你們了?”

“寶釵,寶釵……”薛王氏明白薛寶釵這是徹底被他們傷了心,眼淚流的更加洶湧。

薛寶釵站起來,躲過薛王氏向她伸出的手,“你回去吧。先不說我和你們已經沒有關系了。就是有……我這個剛從牢裏出來自身都難保的人又有什麽能耐去救別人?當日我就勸您多管管他,也說過日後被人知道定會有禍事發生,但您又是怎麽做的呢?既然當時沒有管過,現在又來尋我有什麽用?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薛寶釵轉身離去,身後傳來薛王氏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一句句‘寶釵,我的女兒’。薛寶釵腳步頓了頓,眼中悲傷一閃而過,最終垂下眼睛,快步走了出去。

巴掌大的屋子裏,賈寶玉呆呆的坐在板凳上,不言不語。薛寶釵只看了他一眼,就轉身進了廚房。

二房諸人離開大牢後就分了家。其實也沒什麽好分的,家産全被充公,也就是走了個形式。李執帶着賈蘭回了娘家。因她是守節寡婦,不論是嫁妝還是這些年存下的錢都沒有任何損失。但是李執依舊哭的不能自已,因為賈政,包括賈蘭在內的三代子孫都不能入仕,這讓一直希望賈蘭成為大官的李執完全無法接受,幹脆一病不起。而趙姨娘和花姨娘都帶着兒女迅速離開了京城,怕皇帝找後賬,又怕被賈寶玉拖累。

賈寶玉自出了大牢以後就是這般癡癡傻傻的模樣,也不知是不是家裏發生大變故打擊太大的緣故。不過薛寶釵卻是知道一事,曾經被榮國府上下視為寶貝的通靈寶玉不見了蹤影,也不知是丢了還是被人搶走了。薛寶釵也不在意,畢竟她的金鎖也被搶走了。

金玉良緣,金玉良緣……如今沒有了‘玉’也沒有了‘金’,還哪裏有什麽良緣?

很快飯就做好了。薛寶釵雖然以前沒有下過廚房,但熬個粥還是可以的。粥裏摻着不少雜糧,還有些青菜,這便是一頓飯了。薛寶釵身上其實藏着些錢,只是如今這種境況,在找到營生前,能省一點是一點。

好在賈寶玉并不挑食,喂他什麽就吃什麽,薛寶釵總算省了不少心。

其實賈寶玉對她來說就是個累贅,但薛寶釵卻從未有過抛棄他的念頭。他們是表兄妹又是夫妻,始終有些情分在。如果連她都放棄賈寶玉,那賈寶玉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薛寶釵狠不下這個心。而且她如今就只剩下賈寶玉這一個親人。孤獨是最可怕的,随時都會将人吞噬殆盡。有個人在身邊,即使是個癡傻之人,情感上也能有個寄托,感覺日子還有奔頭。只要有希望,這日子總歸能過下去。

尤三姐卻不這般想。她認為人生不過短短幾十年,該如煙花般燦爛地綻放,而不是平平淡淡聊此餘生。尤其當日尤氏的話刺激到了她,讓她憤恨難當,不由起了去見林黛玉的心思。看究竟是個怎樣的姑娘,竟有幸成為水沐的妻子。

但尤三姐現在不過是平民百姓,根本沒有資格去林府拜見。于是她便等在林府門外,認為總歸會有一日能見到林黛玉。也是巧了,才去不過一日,尤三姐就見一姑娘帶着帷帽在丫鬟的簇擁下走出來,準備上停在門外的馬車。

尤三姐二話不說沖了出去。她出現的太過突然,不少人反應不過來,只曾經見過她彪悍行徑的柳湘蓮反應最迅速,快速上前将她攔住。

柳湘蓮見尤三姐張嘴似是要說話,心知她說不了什麽好壞,恐會有礙水沐和林黛玉的名聲,忙讓兩個粗壯嬷嬷堵上她嘴巴拖了下去。

尤三姐不停掙紮,柳湘蓮靠近她小聲的道:“勸姑娘識相些。你自己将生死置之事外,別忘了還有你老娘和姐姐。”眼神充滿了警告。

尤三姐與尤老娘及尤二姐感情極深,聞言果真不再掙紮,老實被拖了下去。直到她沒了蹤影,柳湘蓮這才轉身看那帶着帷帽的姑娘,微微拱手道:“蘇姑娘沒事吧?”

已經在衆人的勸說下還俗的妙玉輕輕點了下頭,“多謝柳公子了。”聲音如娟娟泉水一般。

柳湘蓮臉微微有些發紅。

妙玉回到王府剛休息了會兒,蘇皓玉就匆匆跑了過來,一臉的焦急,“聽說姐姐差點遭一瘋女人的襲擊,可曾受傷?”

妙玉嗔怪蘇皓玉不該如此慌亂,竟驚出了一身冷汗,遞了帕子過去,才又說道:“幸而柳公子及時将她攔住,我并未受傷。”

蘇皓玉胡亂擦了擦額上的汗水,“那就好,那就好。等下次見到柳大哥,我定要好好感謝他一番。”言罷,又問妙玉在林府玩的怎麽樣,林姑娘等人可還好。

妙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想問什麽就直接問。不就是想知道英蓮現如今怎麽樣了嗎?”

蘇皓玉頓時無措起來,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妙玉作弄了他會兒,這才告訴他。

原甄英蓮的親爹甄士隐突然歸家,說要補償她們母女。甄封氏終于等到一家團聚的這天,自是喜極而泣,歡喜不已,唯甄英蓮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些年她已經隐約猜出甄士隐當年并非因為瘋癫而離開的她們,只是不知為何一直有家不回。但不管原因是什麽,甄英蓮都有些寒心。不過甄英蓮不想讓甄封氏傷心,因此勉強做出歡迎甄士隐的模樣,只私下裏沖她們這些姐妹倒了不少苦水。妙玉此番去林府,就是去陪她解悶的。

“英蓮心裏面有傷,一時半會兒不能接受他爹也很正常。不過英蓮是極容易心軟的一人,只要甄老爺真心願意補過,時間長了自會磨平她心裏面的傷痕。到那時這一家三口就真的團聚了。”妙玉有些感傷,不禁想着若她的父母還活着,她是否能夠心無芥蒂的接受他們。

“姐姐,你還有我,我會照顧好你的。”

蘇皓玉一本正經保證的聲沖散了妙玉的愁緒,妙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只怕你有了媳婦就要把我忘在腦後了。”

蘇皓玉忙用力的搖頭,“不會,不會。我絕對不會将姐姐忘在腦後。”

“傻瓜。”妙玉敲了下蘇皓玉的額頭,笑的更歡。

金陵土霸王甄家滿門抄斬後,金陵依舊如往昔般繁華熱鬧。正印證了一句老話,這世上少了誰都不會産生任何變化,千萬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這一年的花燈節,各式色彩豔麗造型精美的花燈再一次開遍整個秦淮河。林黛玉和水沐站在畫舫的船頭,輕柔的風吹拂,花燈随之在河面上輕輕的蕩漾,更是說不出的唯美。

林黛玉癡癡的看着,忍不住贊嘆道:“難怪都說花燈節這夜的秦淮河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美景,果真所言不虛。”

“你喜歡就好。”水沐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赅,聲音卻帶着說不出的溫柔。

林黛玉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我很喜歡。”

去年歲他們也曾在秦淮河上夜游,也曾像現在這般站立在船頭欣賞秦淮河的夜景。那時水沐與她約定,明年的花燈節再來此處,好像就是那時,她對水沐的感情産生了微微的變化。

林黛玉轉頭去看水沐。明明還是一樣的人,但她此刻的心情卻與去年完全不一樣了。

水沐察覺到林黛玉的目光,也轉過頭來看她,“怎麽了?”眼神溫柔的幾乎要滴出水來。

林黛玉臉微微有些發燙,搖搖頭,抿嘴笑了笑,“沒什麽。”

只聽見幾聲沉悶的聲音,一個個煙花在黑色的夜空綻放,五彩斑斓,流光溢彩,與秦淮河上的點點花燈相映成輝。

二人四目相對,彼此對望,眼中印着彼此的身影以及綻放煙花散去的餘光,時間仿佛定格在了這一刻,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了彼此。

突然“咔嚓”聲響起,水沐和林黛玉皆回過神來,同時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就見水顏如小鹿般跳了出來,喊道:“姐姐,快,咱們去打葉子牌!”

林黛玉無奈的沖水沐笑了笑,順從的被水顏拉進船艙裏。卻不知,水顏在進船艙時轉頭沖水沐得意的做了個鬼臉。

水沐覺得手有些癢,決定将這筆賬與先前的賬留作日後一并算了。

警幻事了,太上皇也已經息了鬧騰的心思,又因謀反一事,水钰在衆朝臣權貴跟前樹立了威信,水靖總算可以徹底悠閑下來。

這日,他穿上熟悉的青衣素衫,戴上冠帽,邁着沉穩的步子,緩緩走向門外。那裏,文東延正拿着算命幡恭候。待水靖走到跟前,才将算命幡呈過去——

“主子,慢走!”

這日,偏僻的小城鎮新來了位算命先生。這位算命先生不似其他算命先生般仙風道骨,卻是個美大叔。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男女老少都慢下腳步,想要多看一眼。可惜價錢太貴,竟十兩一卦,打消了衆人想要近距離接觸的念頭。因此一日下來,這算命攤依舊空無一人。

誰想太陽西落之時,一直閉目養神的算命先生突然睜開眼睛,看着眼前人微微一笑道:“觀你印堂發黑,有血光之災,不若為你算上一卦,消災解難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麽噠,遲了兩日後,正文順利完結。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沒有放棄碼字慢慢的言午。因為你們的支持,這篇文才能寫到最後。之後會有番外,到時會替代一些小天使們認為太水的章節。小天使們有興趣的話,可以等待本文标簽完結時,來看一下番外。鑒于上篇文的教訓,言午會在正式完結時再開新文。

新文——驸馬白玉堂,對七五感興趣的可以收藏一下哦!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日後江湖相見!!

“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公主看着斷成兩截的尚方寶劍,欲哭無淚——是毀屍滅跡呢還是找個傻瓜來嫁禍呢——

“那就是尚方寶劍?”

啊!傻瓜出現了!

包拯:啓禀皇上,公主與尚方寶劍都被盜了!

宋仁宗:何人如此大膽!?

包拯:是陷空島錦毛鼠白玉堂。展護衛說他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英年才俊,不知為何會做出這等事情。

宋仁宗:英年才俊……他成親了嗎?有婚約嗎?有紅顏知己嗎?公主這次是不是有嫁出去的希望了?

包拯:…………

江湖中人:白玉堂,你竟敢把我家的門給踹飛了!?

白玉堂:不是我。

公主:是我幹的!

江湖中人:……白玉堂,你也太不要臉了!竟然想讓小姑娘替你背鍋!?

白玉堂捶牆:明明背鍋的一直是我好不好!

217、番外——逼宮(完)

“說吧, 究竟是誰搞的鬼?”水靖問。

“不關我們的事!”侯貴妃總算明白水靖搞這麽大的陣仗其實是為了給水闌報仇, 急忙争辯起來。

“王爺久不再京城許是不知道京城裏面的事情, 大皇子早已不是王爺記憶中的模樣,不僅變得荒淫無道, 還暴戾不仁, 時常恣行毆打宮人,甚至截留貢品, 放縱手下人四處作惡……”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突然響起, 将正說的滔滔不絕的侯貴妃吓了一跳, 啞然失聲起來。

侯貴妃朝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就見三皇子臉扭到了另一側, 對着她的那面臉頰上面有個大大五指印, 迅速的紅腫起來。

侯貴妃當即尖叫一聲,朝三皇子撲了過去,臉上滿是心疼, 眼淚都沁了出來。

水靖垂着眼眸,正在用手帕子擦手, “本王不打女人。但是你說的話本王又不愛聽,只好母債子償了。”

水靖将帕子随意的扔在地上, 看向侯貴妃和三皇子, “本王可不是被你們耍的團團轉的皇帝,少把你們用在那個蠢貨身上的花樣用來對付本王。記住, 下次再說錯話可就不是這麽簡單的一巴掌了。好好想清楚再說。當然,不說的後果不會比說錯話好到哪裏去。”

“臣妾說的都是真的!如果有一句謊言就天打雷劈!”侯貴妃哭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如果王爺不信,可以去問問其他人!臣妾不明白,峰兒和大皇子一樣都是您的侄孫,您為何要如此厚此薄彼!?您已經沒了一個侄孫了,難道還想要逼死另一個嗎!?”

侯貴妃的話聲聲泣血,字裏行間有一種深深的無奈和憤然,水靖不禁失神的想,那個時候的水闌,可曾有如侯貴妃這般,控訴他們對自己的不公。

不,不會的。

水靖苦笑搖了搖頭。那個笨蛋,只會将一肚子的苦水咽到肚子裏去,從來不知道也不願意向別人訴說自己的委屈。

真是個傻子,明明會哭的孩子才會有奶吃,沒有誰會在意,在陰暗的角落裏,是否有人在默默舔舐着傷口。

水靖眼神更冷了幾分,“某個當爹的都不在意自己兒子的生死,更何況本王還是隔着輩的。再說本王也是跟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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