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樹莞爾一笑:“侯爺這是借此機會栽培你呢。這兵書分明就是拿給你看的,你暫且收着吧。”
“這是侯爺送給孩子的,我怎麽可以奪愛?”顧墨之将兵書輕輕地擱在花千樹手邊:“能讓侯爺推崇備至的,想來也不是凡作。”
“孩子還小,幾年裏也識不得字,更何況是這種晦澀難懂的兵書?”
花千樹拿起來打算遞還給顧墨之,不過是掃了一眼,便如遭雷擊,顫抖着手,打開了兵書的第一頁,瞬間淚盈餘眶。
自己父兄的筆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沒想到,今生還有再見的一日。
顧墨之見她突然反應反常,有些詫異與緊張:“你怎麽了?”
花千樹攥着兵書的手都開始輕顫,努力按捺着自己的情緒,牽強一笑:“侯爺竟然如此慷慨,舍得割愛,委實感動不能自已。”
顧墨之輕笑:“看來侯爺真是投其所好,知道你定然喜歡。”
花千樹不敢過分顯露自己的情緒,唯恐被顧墨之看出端倪:“明日侯爺辭行,顧大哥代我向侯爺道謝。”
顧墨之點頭勸慰:“這個是自然,只是你現在情緒不宜大起大落,更不能哭。”
花千樹擡手一抹,才發現自己臉上一片冰涼,不知道什麽時候,淚落滿面。
顧墨之又仔細叮囑了下人幾句,便讓花千樹好生休息,自己回轉了院子,只是滿腹狐疑。
第二日天一亮,鎮國侯便啓程返回了漠北。
他要催婚,更要催生。
一對兒女,沒一個讓自己省心的。
醜俊家世都不重要,只要能夠管得住他們兄妹二人!倒貼銀子陪嫁都行。
三年的時光,寒來暑往,不過是一瞬。卧龍關已經從一片蕭條,變得生機盎然。
轉眼之間,孩子已經兩歲多,從粉嫩的一團,逐漸長高,長大,學會了叫娘親,學會了走路,學會了使小心眼,學會了哄花千樹開心。
花千樹一直想要搬出總兵府,提出數次,都被顧墨之一口否決了。
第一年,她身懷有孕,可以在總兵府裏住得心安理得。
如今,孩子出世,她才驚訝地發現,衆人對于她與顧墨之關系的認知,已經不是誤會,而是順理成章。
每一個人都認為,顧墨之理所當然就是孩子的父親。
顧墨之不解釋,不辯解,自然而然地充當着一個父親的角色。
他喜歡這個孩子,将他捧在手心裏,抱着他穿行在卧龍關的大街小巷,眉開眼笑地逗弄他,并不覺得此舉有什麽不妥,會引起別人的什麽誤會。
花千樹縱然想解釋,也已經變得蒼白無力,欲蓋彌彰。
她給孩子取名叫東風,夜放說過的,東風夜放花千樹,有了東風,才叫完美。
小名叫花生。
蔣彪取笑這個名字取得怪誕,一聽這孩子娘親就懶惰,取個名字随手拈來,這麽不走心。
花千樹心裏暗哼,她娘姓花,他是我生的,不叫花生叫什麽?
我不叫他土豆就夠對得起他了。
後來,這個名字就惹來許多三姑六婆背地裏的猜疑。
花千樹抱着孩子出去,那些熱情的婆子圍上來,旁敲側擊地問花生為什麽姓花。
大家都尊敬地稱呼她一聲鳳蕭夫人,卻極少有人知道她姓花。
花千樹坦然地解釋:“我姓花。”
又有婆子多嘴:“怎麽不跟着顧大人姓?這又不是入贅。”
花千樹耐着性子再解釋:“顧大哥只是孩子的舅舅。他還未曾婚配。”
婆子們望着她的目光有詫異,有猜疑,各種各樣,不一而足。
但是這句話立即與小花生的身世一并在卧龍關傳揚開,一度鬧騰得沸沸揚揚。
媒人接踵而至,在花千樹面前誇得天花亂墜。
花千樹仔細斟酌挑選了三個不錯的女子,并且将她們的畫像展開在了顧墨之面前。
顧墨之先是一愣,然後繼續保持溫文有禮地問她:“你這是什麽意思?”
花千樹笑着道:“這幾個姑娘我都見過,無論是樣貌還是性情都很不錯。”
“所以呢?”顧墨之微微眯了眼睛,語氣有點沉。
“你看看可有中意的姑娘?”
顧墨之抿抿唇:“你這是在給我說媒?”
花千樹這個時候已經敏銳地感覺到了他話裏的不悅,輕咳一聲:“或許這門第的确有點低,但是在卧龍關,已經是頂好的人家。”
顧墨之一聲冷哼:“我父母都還沒有着急,花鳳蕭,你管得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他在花千樹面前,一直都是溫文爾雅,脾氣好得就像是一塊溫潤的暖玉,令人心裏始終窩着一股暖意。第一次,他對花千樹這般疾言厲色,臉色陰沉,烏雲密布。
第一次,他連名帶姓地叫她。
花千樹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一時語結:“我,我只是好意……”
“好意?”顧墨之咄咄逼人地再進一步,整個人都冷硬得不像話:“你是在拿這所謂的好意來撇清你我之間的關系,是不是?”
花千樹慌亂地不敢擡頭,這樣的顧墨之令她有些害怕。
“你若是不喜歡,我便推拒了去,以後不再提。”
“你不要逃避我的話題,花鳳蕭,你究竟懷着怎樣的用意來做這樣的事情?”今天的顧墨之有些執拗。
他這樣直白地質問,令花千樹瞬間倒是冷靜起來,她鼓足勇氣擡起頭:“我承認,我的确是有這樣的私心,我害怕你受我的牽累,被大家誤會。這對你不公平。你應當有自己喜歡的女子,我應當退出你的生活。”
“這些你都管不着!”顧墨之氣勢洶洶:“誰願意誤會便誤會,我顧墨之從來不畏懼這些流言蜚語,我也願意被誤會。反而是你,怕我接近你,喜歡你,所以迫不及待地将我從你身邊推開,是不是?”
一時間,花千樹不知道應當如何應對。
最初的時候,陰差陽錯,致使大家産生了這樣根深蒂固的誤會,花千樹曾經巧妙地向着顧墨之提及此事,但是并不知道,應當如何堅定而又直白地在自己與他之間劃清界限。
畢竟顧墨之對自己,相當磊落,做事極有分寸,遵規守矩,無關情愛。
自己總不能厚顏無恥地跑到他的跟前,直白地告訴他:“我不喜歡你。”
自我感覺未免有點太好。
如今,顧墨之這樣質問,她便索性點了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顧墨之頓時僵住了。
在她跟前呆愣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