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墨一直沒有醒來,渾身纏着紗布,這讓我聯想到埃及的木乃伊,被人包的這麽嚴密,預備着做成幹屍,永遠沉睡。
我舅媽和我外祖母整日在病床前抹淚,我外公看過幾次,也哀聲嘆氣的,我看着他們的樣子,心虛一直不寧,這二十多年來,雖然家中大大小小不少事情,公司也有很多棘手的問題,但從來都沒有這麽束手無策過。
看到自己的親人躺在病床上受苦,眼睜睜的看着,可是卻什麽都做不了,那種感覺是最痛苦的。
我最近上班一直打不起精神來,外界很快得到了我表弟撞車生命垂危的消息,各種猜測在花邊新聞中炸開了花,類似楚氏未來繼承人将會換成楚碧嬌的消息很多,這些消息一出,一些豪門千金似乎又想起了這位大小姐,決定事先賄賂一下,結果是楚碧嬌閉門不出。
我舅舅謝絕了所有人的探望,我看到楚碧嬌的時候,她坐在陽臺上,慢慢吐着煙圈,睫毛垂着,面色說不上好壞,她見到我,仿佛并不意外,“姐姐,你來了。”
她的聲音沉悶的就像是從遠古而來,我慢慢走過去,站在她身後,“為什麽要這麽做,子墨是你的親弟弟,你竟然下的去手?”
“呵——為什麽呢?”她挑眉轉頭望着我,“親弟弟?還不如我養的路邊狗,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繼承了家業,以後楚家還會有我的地方嗎?我也是爸爸的血脈,爸爸為什麽要将所有的繼承權都給了他兒子?呵呵——他不是看中他兒子,以為我是廢物嗎?現在看來呢?那個你們視為天才的人躺在醫院裏,我聽說可能成為植物人,哈哈——爸爸就将家業給這樣的人繼承嗎?”楚碧嬌的表情變得越發猙獰。
我本是平靜的心境怒火被她挑起,“楚碧嬌,子墨是你親弟弟,你竟然能為了繼承權下了這樣的狠手,你以為這樣,舅舅就能讓你繼承楚家嗎?你做夢吧!”我氣得恨不得給楚碧嬌一巴掌。
當有人查到監控錄像的時候,我舅舅就讓警方撤了回去,這涉及到了楚家家醜,所以不能讓外界知道。
“哈哈——現在我是爸爸唯一的女兒,他不将楚家的繼承權給我,給誰?我是他唯一的血脈了!難不成給那個躺在床上的植物人?”楚碧嬌冷笑着,嘲諷着我天真。
“啪——”門響了,我舅舅幾步就走到楚碧嬌面前,“啪——”就扇了楚碧嬌一巴掌,她捂着半邊臉,完全無動于衷,她那樣子就是料定了我舅舅不會報警,她也不會坐牢,因為楚家丢不起這個臉!
“你為了繼承楚家家産,連自己親弟弟都能動手,我怎麽生了你這麽一個畜生!”我舅舅氣得呼哧喘着蹙起,臉部肌肉抽搐着,幾乎被氣暈,一直按着太陽穴,我想那個地方一定突突直跳了。
我上去攙扶他,“舅舅,您息怒,注意身體!”
“雪兒,我沒事,我還犯不着被這個畜生給氣死!”我舅舅瞪着楚碧嬌說,“你不是要繼承楚家家産嗎?我今天就對外宣布,跟你斷絕父女關系,我死了你都別想拿到楚家一分錢!”
楚碧嬌完全愣住了,沒有想到我舅舅會這麽狠心,“爸爸,我也是你親生女兒,你怎麽能這麽對我?”
“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來人,大小姐神經不正常,送去精神病院療養吧!”我舅舅這樣說,外面就有人上前來七手八腳将楚碧嬌綁了一個結結實實,将她強行拖了出去!
“爸爸,爸爸,你不能這麽對我,我是你親生女兒,爸爸你不能這麽對我!”楚碧嬌大喊。
“堵上她的嘴巴!”我舅舅怒火仍是未熄,一直看着楚碧嬌被人堵上嘴巴,我走上去問,“舅舅,您真的将碧嬌送精神病醫院?”
“送去醫院好好反省吧!不能悔改,一輩子就在裏面忏悔!”我舅舅冷冷得說着,我皺眉看向楚碧嬌,她拼命搖着頭,不過看樣子,她神經的确是不正常了,連殺死自己親弟弟的事情都能做的出來,還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呢?
我舅舅真能狠下心心,用很多醫生看着楚碧嬌,我過去看她的時候,她已經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整個人瘦了很多,本就消瘦的一張臉,此時眼窩凹陷,眼袋嚴重,躺在床上,就像是一具幹屍,沒有一絲的生氣。
“她怎麽變成了這樣子?”我站在門外看着楚碧嬌,問身邊的醫生,醫生說楚碧嬌拒絕治療,他們也只要強行執行,我知道精神病醫院都是打的什麽藥,頓時就明白了。
好人在精神病醫院都會折磨瘋了,更何況,楚碧嬌本身就是一個瘋子呢?
楚子墨一出事,楚家上上下下的心都在他的身上,我母親來看很多次,還請假跟我舅媽輪流守着我表弟。
“我怎麽就生了這麽一個女兒?她就這麽一個弟弟,她也能下手……”我舅媽一直在床邊垂淚,卻始終都沒有去看楚碧嬌一眼,倒是我外祖母去過幾次,她此刻還嘆氣道,“這孩子還不是被你們逼的?倘若不是你們要收回她所有的股權,她犯的着動自己弟弟的念頭嗎?是你們将孩子逼上了絕路!”
我聽得大跌眼鏡,簡直要不認識我外祖母了,楚碧嬌殺的可是她親孫子,而且,我表弟現在還沒有醒來,他竟然在我表弟面前說這種話?這……這是他親奶奶?
“媽,您看她那樣,錢都輸光了,我們要是再不收回她的股權,楚家就要傾家蕩産,我們這也是為她好,讓她在家裏好好反省!”我舅媽眼淚流得更加洶湧。
“哼!賭錢?這也不是你們從小逼的,讓孩子每天提心吊膽,戰戰兢兢過日子,好人也被逼瘋了,我就說這麽教育孩子不行,你們偏偏不信,現在看吧?這樣的結果是誰造成的?還不是你們!”我外祖母像是中了魔怔,不停地說。
“媽,您說什麽呢!我們從小不也是接受嚴厲的管教嗎?怎麽沒有變成你好孫女那樣?您看看子墨,您看看明雪,這不都是好好的?偏偏她這副六親不認的樣子,就是天生的災星!”我母親聽不過去,也說了兩句。
我外祖母氣得無言以對,在一邊生悶氣,我看着我這一家人直搖頭,不置一詞。
事實上,太過嚴厲的教育的确是會導致性格畸形,看看我,看看楚碧嬌就知道,我表弟是幸運的,起碼他有個慈母,父親對他也十分寵愛,因為是小兒子,這就引起了楚碧嬌的嫉妒。
嚴厲的教育,不如說是從小非人的教育,沒有一絲的溫暖和愛,人的心就變得冷硬如冰,堅硬如石,只有親身體驗的人才會知道。但是即便是如此,高門家長們依然會如此培養子女,以至于,現在商界和政界的精英,各個都是頂着一張和善的臉,卻長着一顆鐵石的心。然後家長就會來一句最古老的話來評價他們的培養成果,“自古纨绔少偉男!”所以,要從小接受嚴厲的教育,動辄關進小黑屋,面壁思過。這樣才懂得什麽是對錯!才能上進!
只有沒有情感的冷血動物能無任何感覺的将對手踢掉,直線上位。
有感情只會受到幹擾,幹擾決定,幹擾下狠心和狠手。
我一直躺在床上到天亮,沒有絲毫的睡意,顧美欣動身的時候,我還是表情僵硬得不想起來,她問我,“明雪,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我轉頭說,“我沒事,美欣。” 然後閉上眼睛,繼續培養睡意。
“子墨很快就能醒了,他各方面都沒有問題,只是昏迷,你別太擔心。”她聲音含糊得安慰我。
我随便嗯了一聲。
飯後童修宇來接我,我們又去了醫院,顧美欣可真是吉言啊,楚子墨真的醒了,我舅媽的眼睛都哭腫了,醫生又仔細檢查一遍,說真是萬幸,沒有撞到重要部位。我表弟睜開眼睛,也沒有失明,我舅媽抱着我表弟哭了半天,我母親說,“沒事就好。”
“子墨既然沒事,就将碧嬌從精神病醫院接回來吧,好人怎麽能在醫院關着?”我外祖母沒有一點兒的好臉色,仿佛我表弟不是她親孫子,被楚碧嬌撞死也是他活該。
我舅媽和我媽都沒有理會我外祖母,我知道,我舅舅是不會輕易将楚碧嬌放出來的,而且,她現在那個鬼樣子,出來見人會吓死人。
“子墨啊,你真是吓死媽媽了!”我舅媽握着楚子墨的手一陣唏噓感嘆,楚子墨還是一臉的笑意,“老媽,我沒事,我還趕不上您返老還童,我這一輩子就遺憾了,怎麽能這麽撒手呢?”
我舅媽被他逗得一陣笑,“你這個傻孩子,你現在剛醒,少說話。”
“哎,我以為你從此躺床上不醒了呢,沒想到你這個植物人裝不下去了啊!”顧美欣還是一臉嘻嘻哈哈的模樣,十分樂觀向上。
楚子墨皺眉看向顧美欣,“這個女人怎麽這麽沒有良心,我傷成這樣,你也不傷心,你看我老姐,眼圈都紅了,還是我老姐好。”
我聽着兩人說話,不由得“撲哧——”一笑。
“哎,我怎麽就沒良心了?你沒醒的時候,我天天來看你,腿都跑細了,你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