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嬌美人 — 第 42 章 忙中失

院內, 跟林府管家在吵嚷的不是旁人,正是東宮太子近前的總管太監——彭嘉福。

秦恒澤身邊的總管太監這會兒都能夠出來走動,那東宮的事情是不是就過去了?

“大哥哥既然應了我的事, 怎麽就不實話實說。害我還以為大哥哥你扯謊了呢!”清荷臉上一紅, 眼底的喜悅藏不住的溢出,兩只手握着帕子放在身前, 指節捏的緊緊。

她心裏清楚, 東宮的事林紹瓊一點兒忙都沒幫。

非但沒有幫忙, 他還煽風點火的給那幾家鬧事的商戶拉了線人。

但林家和東宮,總不是日後要站在對立的關系。

秦桓澤開蒙的鴻儒儀官,聖上請的就是林家老爺子, 只要東宮在一天,林家就斷不了這層情分。

她在東宮的人面前給林紹瓊扣了高帽子, 日後兩下合作, 林紹瓊若能助秦桓澤救爹爹出來, 那可是錦上添花的好事。

林紹瓊蹙眉望她,郁結着散不去的氣餒,心下有失落, 亦有質問,替她攏了鬓邊碎發,目光癡癡, 只當沒有聽到外面的吵鬧。

他沉默片刻, 才心懷期頤的開口問道:“小荷花,你就那麽的想回去麽?”

清荷直視着他, 神色堅定,不帶一絲的猶豫,重重的點頭, 認真道:“太子他待我很好。”複溫聲垂首,細細的自言,“怎麽說,我也是東宮奉儀。”

林紹瓊想到不久前,她披着一身光華,以柳枝遮面,眼神裏飄過的那縷幽怨。

他竟一時間猜不透她是同自己置氣,還是真的心悅東宮那人。

外面風聲雨起,順着窗檐吹出呼呼的怪聲,林家的奴仆攔不住東宮的人,彭嘉福帶來的小太監都是有些身手,沒三兩下的功夫,就護着他沖開衆人的圍堵,反客為主,将林家的人阻攔在外。

彭嘉福理了理衣衫,甩着懷中佛塵,從容着進屋,恭恭敬敬的朝清荷行了個全禮,笑着道:“主子,殿下派奴才來迎您回去。”

清荷回望林紹瓊,收斂眉目,似是心有所慮,又不敢多言,她伸出芊芊素指,搭在彭嘉福的手背上,款款而行,步入昏暗的大雨之中。

而東宮的人,從頭至尾,都沒多瞧林紹瓊一眼,他們來這一趟,像是只為接鐘奉儀回宮。

天上的黑雲翻騰,雨勢愈發的滂沱,噼裏啪啦的砸在頭頂的油紙傘上,灌下一片水簾。

宮裏的奴才規矩好,在雨中走的井然整齊,一路疾步出了六進的門廊,直奔停在門外的一架馬車。

清荷在彭嘉福的攙扶下,踩了墊腳的小太監上去,人才剛探頭要進去,就被一道生猛力氣拖拽過去,一雙大手禁锢在她腰間,力道大的似是要将她鑲做自己的一部分。

她吓得失聲要喊,鼻息間卻彌漫着熟悉的氣息,淡淡的檀香味,又混雜着一絲清冷,像是蓮香。

“殿下?”清荷猛地回頭,果然瞧見了那張盼了許久的面孔。

他臉龐消瘦,兩腮有些微微塌陷,下巴冒出細微的胡茬,眉眼少神,昏然失色,帶着幾分疲憊,沒了往日自信的奪人風采。

只是一雙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不敢稍加瞌眼。

秦桓澤臉上強打着笑意,過了好大一會兒工夫,看夠了,倏地捧着她的臉,猛嘬一口。

“小沒良心的!”

清荷眼睑顫抖着,使勁兒眨了兩下,顫抖着撫上他的面頰,呢喃道:“殿下。”

她伸手回抱着他,整個人縮在他的懷裏,耳朵緊緊的貼在他的胸膛,聽見他強有力的心跳聲,比外面的雨聲,都要強勁。

她用細細低低的聲音嗔怪道:“奴婢在中宮吃了好多的苦,手也破了,膝蓋也腫了,盼了您一天又一天,也不見您來救我出苦海。”

秦恒澤手下力道加重,玩味的笑睨着她:“所以你就跟着林家的‘大哥哥’跑了?”

‘大哥哥’三個字,他念的格外聲重,一字一釘的敲在她的心頭。

清荷臂膀發疼,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嘴巴一癟,抿了兩下,金珠子滑落臉旁,想要掙脫開他捏在臂膀處的大手。

奈何她力氣太弱,掙紮了三四次,不得其法,無奈之際,握着繡拳就往他身上錘。

秦桓澤有瘋病,單憑一兩句話就能自己杜撰一套話本子出來。

她屈于情勢所迫,在東宮呆的久了,熟知秦桓澤的脾氣秉性,她自是将惡人先告狀這一招練得娴熟。

“奴婢心心念念的都是您,在中宮受苦受難的時候,還不忘拿身上的釵環首飾去央人到東宮打探消息。就是在林府,奴婢也是再三請求林紹瓊能夠出手助您!”

她任眼淚落在他的大掌之上,似是五下生出厄阻苦悲,戚戚酸楚,“好不容易把您盼來了,還怨我跑了!”

秦桓澤瞧着她的簪環首飾,果然不是在東宮時佩戴的那些,他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遍,只是看的越仔細,他臉上的神色就越僵硬起來。

邵武盛産珍珠,林家更是做珍珠生意的大戶,只是這八分寬的海珠子,便是在宮裏,也只有幾位有體面的娘娘才能得賞。

用作鑲嵌的珍珠盤金絲更是林家獨有的技法,在京城可是十金一換,比上了年歲的人參都要金貴。

林家再有閑錢,也不至于對一個外姓的女子獻這份殷勤。林紹瓊對她的心思,已經是表現得昭然若揭。

小姑娘鬼機靈的很,林紹瓊揣着什麽想法,她肯定清楚的很,卻還是願意收下這份好處,拿着人家的東西,還敢說心裏念的是他?

油嘴滑舌的小騙子!

清荷見他目光一直盯在她的發間,伸手去摸,一下子就明白過來,是珍珠盤金絲的頭面露餡兒了……

那原是她為了引林紹瓊愧疚,好應下自己的求情,才選了讓他遐想的款式戴,萬沒想到今兒會碰上秦恒澤親自來林府接她!

清荷流轉心目,悠悠的嗔他一眼:“您又氣了?”

她撇着嘴,從他手裏奪過自己的手帕,作勢要打簾子出去。

不忘惡狠狠的使氣道:“反正您也不信!您瞧奴婢就是騙子,是謊話精,戴個釵兒、環兒,您就要撒氣發怒,就當奴婢這些天白擔心了,既然已經逃出了林府,倒不如就在這兒下車,日後山長水闊,各自過各自的罷了。”

車簾被她掀起一角,外面的雨聲砸的嘩嘩作響,風卷積着大顆的雨點子撲進來,迷的她睜不開眼。

秦桓澤笑着把她拉進懷裏,打趣道:“外面雨大,你就是要走,不得選個風和日麗的時候?也省的沾濕了繡鞋。”

清荷真怒了,推開他伸腳要往車門去。

既然他覺得自己什麽都是在騙,那她還不伺候了呢,愛誰誰,去找不騙人的跟他回去吧!

秦桓澤抓住她亂踢的腳腕子,将她整個人貓兒似的團在懷裏,換上陪笑,開口替她理順炸起的一身茸毛。

“信你,怎麽不信。就算你真是小騙子,孤也信你,只信你。”

“誰是小騙子?”清荷冷着臉,板出一副不好惹的模樣。

逗得秦桓澤忍不住發笑,好言哄她道:“孤是小騙子,你是孤的小騙子。”

他伸手拔了她鬓間最大的珍珠盤金絲牡丹簪,推開一點兒車窗,随手丢進外面的風雨,輕描淡寫道:“頭面這些,自有孤給你置辦。”

清荷順手把腳下的鞋子也脫了,學他那般扔了出去。

天真仰面,瞪大了眼睛,笑的別有深意道:“那鞋子殿下也給置辦麽?”

秦恒澤心下了然,她要的哪裏是鞋子,分明是要算計日後的打算,丢了林家的鞋子,是要擺明了跟他站在一條路上。

“給!”他點頭應下,言語真摯,沒有半點兒玩笑,“鞋子有孤給你備好,路,孤也自然給你鋪的平坦。”

只要她心裏只有他,手段也好,算計也罷,他都一樣不落的欣然接受。

馬車突然停下,彭嘉福在外面出聲:“殿下,到地兒了。”

一柄油傘撐起,清荷撐着秦桓澤的掌心下馬車,小腳踩在他的大腳之上,整個人挂在他的身臂,她小心擡頭看,此處卻不是宮門。

不大的門戶,幾個婆子站在門口迎人,一旁是笑的露出锃亮小白牙的琉璃。

兩個人被簇擁着進了屋裏,打去身上雨水,換上幹淨的衣衫,在碳爐子前面暖盈盈的烤着,清荷才開口道:“殿下,宮裏是出什麽事了?”

即便是禁足,他也不至于這樣的滄桑。

琉璃被伺候的婆子領去別處玩耍,屋子裏沒有旁人,除了窗外的雨聲,就只剩下炭盆子裏面噼啪的火星子迸濺的動靜。

秦桓澤目光如鏡,望了她好久,才嘆息一聲,伸手在她半幹的烏發上撫摸兩下,沉聲道:“孤心裏只住了一個你,你信麽?”

清荷被他沒頭腦的一句說的莫名其妙,雖不明緣由,但這個時候肯定不能說不信啊。

“奴婢信,殿下對奴婢的好,奴婢都瞧的真真的。”

秦桓澤凝望她久久,觀她笑意浮面,卻不達眼底,終究還是敷衍而已。

他抿着嘴不再說話,頓了頃刻後,才失笑道:“孤要迎娶太子妃了,怕你到時候受委屈,不如你就先在宮外避些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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