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栖宸宮 — 第 48 章 我要的不多

滔滔河水,延綿數十裏,源河這條天然的屏障将整塊大陸分成兩半,讓天宇朗鳴隔河相望。

相傳,千年之前這條河并沒有這般寬闊,就在月族女王死去的那一年,昶山冰雪驟然融化,河水大漲,河床拓寬數十裏,兩岸淹沒數百村莊,瘟疫肆虐,常年戰亂,直到三百年後,兩國以源河、昶山為界,天下方才平靜,這源河也似乎陷入了沈眠,不再泛濫。

梵傾騎在馬上,眺望遠處河水,不知在想些什麽。

“啓禀太子,已到源河,是否下令渡河。”

梵傾收回思緒,轉頭望向隊伍後面的一輛馬車,隐隐的輕咳正從那處傳入他的耳中。已經七日了,阿嘯的病還沒有好,他是不是應該把那個消息告訴他知道。

“張大人。”他轉身問身旁的醫官:“阿嘯的身子何時才能痊愈?”

張太醫捋了捋長須,一臉無奈:“禀太子,五王爺患地乃是心病,若是能去了他心中的心結,稍作調理,不日即可痊愈。可若是不能,這樣下去,怕是不好。”

梵傾握緊了拳,心病麽?他沒想到不過是三日而已,梵嘯就已用情如此之深。聽着身後馬車不時傳來的輕咳,心再一次縮緊,要告訴他那個消息麽?若是告訴了,他一定會放棄一切,去找尋那個女子吧。他到底怎麽做才是最好的。

“去開調理的藥吧。”過了好一會兒,梵傾翻身下馬。

“太子?”一旁的張醫官有些不明所以。

梵傾走到馬車邊,掀起綢簾,躍入車中,馬車極大又寬敞,此刻,裏面卻異常空蕩,梵嘯正坐在車中的一角,借着車窗射入車中的光,看着攤在地毯上的一副畫。在他身側,散落着一本本的手劄。那些東西,梵傾看過,上面記錄了一個女子的一生。

梵嘯面有倦色,下巴上已長出短短的胡渣,那帶着病态的愁容,無神的雙目,顯得單薄的側影,都是梵傾從未在自己弟弟身上看到過的景象。

“哥,咳咳。”過了好久,梵嘯才發覺他的到來,擡起頭,他的臉色那麽蒼白,沒有人可以想象,幾天前,這個少年還生龍活虎地去尋找一名女子,帶着對未來的無限的希望和向往。

“你來啦。”

“恩。阿嘯,你……”

“要過河了麽,咳咳,我這就下車,咳咳。”他小心翼翼的卷起畫軸,緊緊握在手中:“哥你不用擔心,等回了朗鳴就會好了。”他站起身,有些不穩地走向車門,被梵傾攔住。

“阿嘯,不必勉強,今日我們在這裏紮營,你好好休息。”

“不用了,哥……”梵嘯的聲音有些急促,目光甚至帶着哀求:“我們早點兒回朗鳴吧,過了源河就離開了天宇,我或許,或許就能放下了。”他轉過頭,聲音帶着疏離:“你不是一直想要我放下麽。”

“阿嘯!”梵傾拉住梵嘯的手臂:“你到底怎麽了,為何不能跟哥說個清楚?”

“說什麽?”

“說清楚你為什麽會這樣。”

“我能說什麽,又該說什麽?”梵嘯甩開梵傾的手臂,他的目光帶着隐隐的怨恨,這是幾天來第一次發洩出自己的情緒:“難道要說,是你不告訴我栖緋中毒,是楚風哥不伸出援手,是你們想看她死,不影響你的大業?”

“阿嘯……”

“還能說什麽……說是我害死了她,不知道她中了毒,還那麽百般羞辱,侮辱她?咳咳咳。”憤怒和懊惱讓他漲紅了臉,猛咳了幾聲。

“還是說,咳咳,是你讓我以為她是不檢點的女人,和你們一起分享她,讓她,讓她再也不想活下去?”

梵傾什麽都沒有回答,只是扭過頭,握緊了拳頭。

“哥,我們都是害死她的兇手,每個人都是!咳咳,而我,是最大的兇手!”

“阿嘯!”梵傾試圖然他不那麽激動:“不是你的錯,是哥不好……”

梵嘯後退幾步坐在馬車上,婆娑手中的畫卷,好像這樣就能讓他冷靜下來,不那麽激動。

“哥,對不起,我想自己靜一靜。”

梵傾站在車門邊,沒有離開。

過了許久,梵嘯看向遠處隐隐約約的昶山,低聲說道:

“哥,我這幾天一直在想,是不是我不強暴她,她就不會死。如果她不死,哪怕她成了你的太子妃也好,只要我還能看到她,就夠了。我不要那麽多,不那麽貪心了,不能娶到她也沒關系,只要能看到她笑。我還記得那時候她的摸樣。

這樣很傻對麽。可是,我明明那麽喜歡她還是讓你和楚風哥碰了她,她一定很恨我對不對,我日日期盼,她要是真的不在了,就算化作厲鬼來看我,我也甘之如饴,心滿意足。”

他拿起散落的手劄:

“這幾天,我一直在看她的事,那麽多,那麽多關于她的事情,我看一分,便更愛她幾分,就想再看她一眼,哪怕就一眼,想回天宇,想看看她,哪怕是她的屍身……”

當愛滲入骨髓,怎麽辦?當那份癡念,再也不可能實現時,怎麽辦?當那痛失的愛實際上是葬送在自己手中的時候,怎麽辦?會不會心痛到無法呼吸,心痛欲死……從前他不相信,如今他信了,卻無法讓那個人回到身邊。

“阿嘯。”梵傾握緊了拳,這一次,不再為了權勢地位,不再為了自己的私心:“她沒死。”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活得這般痛苦:“她在楚城,我們一起接她去朗鳴……好不好……”

終于到了,戰羽看着近在眼前的山門,楚城就在山門的另一頭。今天,就能看到那個讓他晝思夜想的少女了吧。

“栖緋。”他緊握那條劍穗:“戰羽來了,這一次,就算上天入地,我也會陪你一起。”

沁雪園裏,楚風的卧房,還像以往一樣熱熱鬧鬧。

“記住了,到時候絕對不能把易容揭下來!”楚風輕輕敲了敲栖緋的頭。

“可是這個東西蓋在臉上好奇怪。”栖緋摸着臉上的面具:“就好像把別人的臉穿錯了。”黏上,撕下來,又黏上,又撕下。

“……”楚風嘆了口氣,決定無視她別扭的抗議。

“那栖緋穿什麽?”栖緋拿着‘別人的臉’歪着小腦袋問:“總管大叔說,宴會要穿得漂漂亮亮的。”

楚風的眼皮跳了跳:“你別想!”

“為什麽?楚風怕栖緋去調戲別人麽?”

“我是怕別人調戲你!”楚風幾次深呼吸:”好了好了,別廢話了,要是想去,趕緊給我去換衣服!”

栖緋對着他做了個鬼臉,拿起衣服,繞到屏風後開脫。

“等等,給我回自己房間!”

“栖緋已經脫完中衣了,木木要栖緋出來麽?”

楚風還未開口,就見屏風後的人影向外繞。

“站住!給我回去!趕緊換!”楚風撫着額頭轉過身,卻逃不過腦中忽然閃過的绮念。吹彈可破的肌膚,修長的美腿,玲珑有致的完美身材,不谙世事的清澈眼眸,身後窸窸窣窣的換衣聲一起沖進他的腦海,一時氣血上湧,鼻尖發癢……

“木木,栖緋換好啦!”

楚風回過頭,穿着一身紅色薄紗的少女正對着他微笑。裸露在外的雪臂,半露的酥胸,如蛇般纖細柔軟的腰肢,隐約可見的修長美腿,那哪裏像是一件衣服……他正要訓斥,就見少女皺着眉轉過了身,一下子撅起了屁股,掀起了裙擺。

少女睜着水靈靈的大眼抱怨道:“木木,這件裙子好奇怪,裏面什麽都穿不了,涼飕飕的!”

楚風瞪着眼,可疑的紅色液體從鼻尖流出……半刻鐘後,卧房裏再次傳來了楚風的怒吼聲!

“月栖緋,快去給我去穿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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