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緋,快趴下!”梵嘯不顧危險,飛身沖入馬車,将栖緋牢牢的壓在身下。
梵傾在栖緋大喊的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危險,他揮劍砍下射向自己的箭矢。
“保護郡主的馬車!”一聲令下,還能活動的一半侍衛立刻有條不紊的護住馬車,其他人則沖到了梵傾身旁。
“抓刺客,殺無赦。”放下話,知道梵嘯已在保護栖緋,梵傾再不遲疑,攻向刺客。
“栖緋,別怕。”梵嘯将栖緋牢牢的護着,時不時的用堅硬的護臂擋住射入馬車的冷箭。
栖緋看着壓在自己身上的男子什麽都沒回答,現在的她還太弱,只能靠人保護,雖不可恥卻還是感到不甘。
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沖着誰來的。是她,還是梵傾?
“嘶……”拉車得馬似乎受了驚吓,劇烈的震動過後,忽然開始飛奔,颠簸得幾乎讓栖緋将不久前吃下去的粥全部吐出去。
“馬受驚了!”梵嘯脫下自己的披風将栖緋裹起,然後飛快的沖到窗邊看向窗外,果然,馬受了驚,正朝着他們路過的一個懸崖方向奔去。
他回身抱起栖緋,再不顧及其他,一個縱身從飛馳的馬車中跳了出去,險險地打了幾個滾才停住。與此同時,馬車已經随着馬的哀鳴落下了懸崖。
“栖緋,你沒事吧?”梵嘯慌忙問道。
栖緋鑽出鬥篷吸了口氣,被那麽厚的鬥篷包成了粽子,又被牢牢的抱着,再怎麽都不會有事吧。她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身。
“你的手受傷了!”
順着梵嘯的目光擡起手,小手指的指尖不知道被什麽劃破了,流出了幾絲血。這也叫受傷?
倒是梵嘯,栖緋上下瞧了瞧,臉上身上都是刮傷。右腳的小腿還流着血。無語地抽了抽嘴角,若她此刻的狀況叫受傷,那眼前這個人是不是已經重症難愈,馬上就要一命嗚呼了?
看到兩人力薄,領頭的黑衣蒙面男子一邊下令阻止梵傾的人手支持,又分出十幾人向他們二人殺來,
“刺客來了。”栖緋并不想同梵嘯寒暄,開口告訴他這個不怎麽愉快的現實。
“你終于跟我說話了!”青年的臉上忽然露出了燦爛的笑:“這是這幾天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一定要記下來。”
他瘋了麽?栖緋看着接近的刺客,覺得此刻自己的保镖一點兒都不靠譜,可是她現在手無縛雞之力,也只能靠他了吧。
只見一名刺客刺向栖緋,梵嘯面色一凜,仿佛變了一個人,周身都散發着無限殺意,他一腳踹開刺客的攻擊,飛快抽出腰間寶劍,站在栖緋身前,他算不上魁梧,此時卻仿佛充滿了力量和讓人恐懼的壓迫感。
“傷栖緋者,殺無赦!今天我要将你們碎屍萬段。”
栖緋看了看自己的小指,又看了看包裹自己的鬥篷上帶着不易察覺血跡的金扣,好吧,看在它幫她的份上,就不讓它碎屍萬段了。
梵嘯将栖緋護在身後,僅管那十幾人的力量不俗,卻怎麽都無法沖破梵嘯的保護。栖緋看着,心裏卻掀不起一絲波瀾,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會這樣,竟然連應該有的恐懼,都好像被抽走了一樣。
她皺了皺眉,冷靜的躲過一只從後面射過來的冷箭,順便推開梵嘯。
看着地上的箭,梵嘯的怒火更勝,也不在意自己是否受傷,不再等待馬上就過來救援的援軍,更加瘋狂的和那些刺客纏鬥起來,這一次,他一口氣就殺掉了四名黑衣人。
栖緋正看着,忽然覺得周圍不對,然後,就像放慢動作一般,四枚箭矢從不同的方向襲來将她夾在了死角。她飛快的考慮,到底應該讓那只劍射中才不會更危險,選擇放棄左腿。
“栖緋!”梵嘯砍下一只箭,卻來不及砍下其他,他丢下劍不顧一切抱住了她。而預想之中的痛楚并沒有到來。
栖緋從梵嘯的懷中探出頭,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男人的背影很熟悉。
“戰羽,你來了。”她平靜的推開梵嘯打着招呼,就像三天前并不是她舍棄了男子一樣:“梵嘯很不中用,所以要靠你了。”
梵嘯幾乎咬碎了牙,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栖緋本來的性子,這麽讓人……這麽讓人抓狂!
戰羽卻笑了,這笑幾乎讓他流出眼淚,栖緋用她的方式承認了他的加入,即使她的臉上有幾分無奈,她在用她的方式在告訴他,她只是在利用他,如果不願意,可以随時走開。
可是即使明白又怎樣,現在,只要能看到她毫無芥蒂的站在他身後,他就已經十分滿足了。他轉過身,一劍刺死暗算他的刺客,不再去看梵嘯咬牙切齒的摸樣。
“保護栖緋。”放下話,他像死神一樣沖入人群,将那些妄圖傷害栖緋的人,毫不留情的斬殺!
兩刻鐘後,在梵傾的指揮下,黑衣人盡數伏誅。
戰羽終于得空來到栖緋面前,單膝跪地,就像八年前一樣,許下不變的誓言:
“栖緋,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就算你不需要我也一樣,戰羽會為你生,為你死。”
栖緋看着面前的男子,內心無比澄淨,明白面前的男人是心甘情願被她利用,她有種感覺,就算現在讓面前的男人去死,他的眼睛也不會眨一下。
“好呀,我現在的護衛很差勁,我覺得你更可靠一些。”她意有所指的瞥了梵嘯一眼,這一眼讓本來心存愧疚的男人瞬間炸毛。
“這就是你們天宇傳聞中性格無比溫柔娴熟的月郡主?”梵嘯幾乎抓狂。
“沒錯……”戰羽忍着笑意,看着栖緋,雖然她現在的情緒淡泊,但确實是他的郡主沒錯,性子就像所有事情都從未發生過一樣……
梵嘯嘴裏抱怨着,眼中的溫柔卻展露無疑。
“來來。”栖緋像招呼小狗一樣對着梵嘯勾了勾食指。
“怎麽了?”梵嘯的嘴角抽了抽。
“你的傷口該包紮了。”右小腿的傷勢似乎不輕,他能堅持到現在卻沒有抱怨一聲,怎麽都不像是個最受寵的皇子……
梵嘯受寵若驚,忐忑不安的走到了栖緋面前:“你……多,多謝……”
“我可沒說要給你包紮。”栖緋将手中的醫藥用品一股腦的塞到梵嘯懷裏:“你傷的是腿,又不是腦子,結巴什麽?”說完,徜徉而去。
“月栖緋!”半響過後,反應過來的梵嘯發出一聲怒吼。
栖緋,是把梵嘯當做了長風吧……戰羽看着面前這一幕,覺得有些好笑。
離開楚城前,長風告訴他,說是等找到清岚之後再來見栖緋。也不知道現在境況如何。
昶山以西,中原西域的交界之處。
“王爺,這裏的風沙極大,我們還是一會兒再行吧。”
宇文長風看了看,現在的情形似乎不妙,他們才剛入沙漠之中,就差點兒迷失方向,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誘導人走入那深不可測的大漠之中,他在這裏長到了八歲,也聽說過無數奇聞,卻從未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難道說真的像傳言一般所說,神器出現了麽?
梵傾站在溪邊,面色微沈。
“問出什麽了麽?”栖緋走到他旁邊。不遠處還有幾具未處理的死屍似是中毒身亡,恐怕什麽都沒有問出來吧。
“活口都自盡了。”梵傾脫下自己的披風擦了擦上面的血跡,然後回身将栖緋包了起來:“你風寒剛好,切勿受涼。”說罷,看着一臉莫名的栖緋自己也愣住。不知道為甚麽,他剛剛竟如此自然的做了這些事情,就像曾經做過千百次一樣。
“抱歉。”
“多謝。”栖緋也沒客氣,将自己裹緊,梵嘯的披風上沾了太多的血,她實在受不得上面的味道,再說她也确實很冷,此刻這溫暖又帶着青草香氣的披風剛剛好。
梵傾笑了,顯得釋然,又帶着幾分開懷。
“你沒事就好。”
栖緋看着她全然不設防的笑有些茫然,而心髒依舊平靜又空蕩的跳着,她壓下那股莫名的不安,若無其事的問:
“有頭緒了麽?”
“大致吧,只是沒有證據。”
“哥,有什麽頭緒了?”梵嘯和戰羽也走到溪邊站在兩人身旁。
梵嘯看到栖緋穿着得披風,撇了撇眉,然後什麽都沒說便将她又裹成了粽子。
“應該是宮裏的。”
“是大哥?”
梵嘯沈吟了一下:“恐怕不是他。”
“那是誰?三哥?不可能吧,三個吃齋念佛多年,別說是刺殺你我,就算是殺只雞殺之兔子他都不敢!”
“不是老三……”
梵嘯心頭一跳:“哥,你什麽意思?”
“等确定之後再告訴你吧。”
“何必猜來猜去的,問問不就知道了?”栖緋朝侍衛那邊揮了揮手:“把那個南都派過來的信使丢過來。”
那些侍衛見是栖緋要人,慌忙應下,将那個已經腿軟的信使推攘到了幾人面前。
“說吧,你是誰派來的。”
“郡主,小人不知您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麽?”栖緋帶着笑,走到他面前:“戰羽哥,扯開他的衣領。”戰羽未發一言,一把扯開男子的衣領。
“栖緋你要做什麽。”梵嘯有些奇怪。
信使想要掙紮,卻被戰羽壓制,半點兒力氣都使不出來。
衣領扯開,他的頸間有一個奇怪的挂墜。戰羽一把扯下,轉身交給了栖緋。
那挂墜一指長,像是一只笛子。
“蟲笛?”梵嘯看到一愣。
“恩。”栖緋點了點頭:“他就是靠着這個和先前的人聯絡的。”這種笛子吹出的聲音人聽不到,卻有一種瑤蟲會因為這種聲音分外活躍,于是這種笛子被稱為蟲笛,通過不同的吹奏方法,傳達不同的訊號。而且這訊息足可傳至三十裏。
“說吧,你是誰的人?”
男人瞪着栖緋,不肯張嘴。
戰羽忽然出手,卸下男人的下巴,又點住了那人的穴道。
“他想自盡。”
栖緋笑了,這笑卻是狡黠中帶着危險,她走近信使,然後用手裏的蟲笛挑起男人被卸掉的下巴。
疼得男人的眼淚都落了下來。
“你以為死就那麽簡單麽?”栖緋撇下他,從懷中拿出一只瓷瓶,你可知我手中的是什麽?
男人有些驚恐的看着栖緋手中的精致瓷瓶,表情有些驚恐。
“放心,這不是醉生夢死,我很讨厭那藥。”
男人顯得放心了不少。
“本郡主的品味不錯,這東西比醉生夢死要有用得多。”
“你現在若後悔還來得及。”栖緋拿着小瓶在一旁笑道:“一會兒可就來不及了。”
男人更僵硬了,卻還是硬骨頭的什麽都不打算吐出來。
“戰羽哥,挖坑。”
戰羽也不問緣由,将信使丢給他人,二話不說抄起寶劍擊向地面,不出半刻便挖出一個不寬的深坑。
“把他丢下去。”
侍衛手忙腳亂的把人丢了進去。
“頭朝上。”
又趕忙将人正了過來,剛好露了個頭。
“填土。”侍衛們也不敢遲疑,又慌慌張張的把土往回填。
那信使張着嘴,見似乎不是要活埋自己,心又微微放松,只是那些土都不長眼的時不時的往自己的嘴巴裏進,讓她不得不搖頭晃腦的躲着。
梵傾梵嘯一臉茫然,也任由栖緋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一盞茶的功夫,男人只剩下一個頭留在外面。
“栖緋,你到底要做什麽?”梵嘯忍不住問道。
“也沒什麽。”栖緋在那人面前嘆了口氣:“他既然不肯說,我也沒什麽好辦法,有人說我月栖緋心腸最軟,所以沒人聽我的話,現在有個人讓我殺一儆百,也不錯。”
她對着男子上下丢了丢手中的小瓶:“知道這是什麽麽?就算沒見過也應該聽說過,這小瓶中裝的是流銀。”
“流銀?”流銀這東西算不上什麽稀罕物,卻也不是哪裏都有的,貌似銀,卻比銀還要重上幾分,有毒,甚至皇家有些人還用這種東西暗殺。
“沒錯,就是流銀。大家都知道,流銀極重,只要将他的頭皮上開個十字形的小口,然後将這瓶中的東西灌入……那……”
“皮就會完整的剝下來。”戰羽接着說道,拿起寶劍走進那人,扒開頭皮:“栖緋,現在就開始麽?”
那人再忍不住,慌忙猛力的搖着頭。
栖緋背過身,托着腮。
“我想想……戰羽哥,等我們吃罷午飯在扒皮如何,中午的時候皮能幹的快些。”
“栖緋說何時就何時。”
那人不停的甩頭,看得其他人目瞪口呆。
“哎?你搖頭做什麽?”栖緋才看到那人正在不停的晃着腦袋嗚嗚阿阿:“莫不是等不及了?”
“人的發膚受之于父母,我給你留張完整的皮,謝謝我吧。”
周圍人均是一身冷汗,這……這……郡主的臉皮也太厚了吧……這招數也太狠了吧。
那人的頭晃得越發厲害,冷汗直流。
“哎?莫非你是想要感謝我?不必不必了。”栖緋拄着下巴:“還是說你想告訴我什麽?不說真的沒關系,我最近想做人皮面具,正愁沒有材料,還要多謝你才是。”
那人拼命搖頭,栖緋許久後才嘆了口氣:“戰羽哥,讓他說話。”
戰羽走過去,幾下挖出男子口中的毒,又板正他的下巴。
“郡……郡……郡主……我說。”他的嘴剛剛板正,還不停的流着口水,便迫不及待的招供道:“是皇上派屬下來的。”
“哪個皇上?”梵嘯心頭一跳。
“當然是……當然是朗鳴的……當今聖上……”
“你胡說!”梵嘯大聲怒喝。
梵傾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忽然想到了什麽,沉默下來。
“說吧,除了讓你裏應外合之外,還有什麽計劃?”
“再向南一百裏,有個小鎮,那裏……那裏還有埋伏……求郡主饒命,這幾日皇上性情大變,小人不敢忤逆,現在南都裏頭,許多大臣都沒了性命,小人不過是個送信的小官……求您饒命呀饒命。”
幾人都沉默下來,栖緋摸了摸額心,難道就像夢裏的那個女子說的,揭開了封印之後要盡快集齊所有的鏡子,否則就會天下大亂麽?
頭忽然有些眩暈,一些莫名的影像又出現在腦海,她微微晃了晃,也許該吃藥了。她撇下那幫人,走向帶着藥物的馬。
等處理好信使,午膳時分梵嘯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小聲問梵傾道。
“哥,栖緋拿的真的是流銀麽?”
“噗……呵呵呵。”梵傾低笑出聲:“那些話你竟然也當了真,栖緋手裏怎麽會有那些奇怪的東西。”
“真是傻瓜。”栖緋對着梵嘯做了個鬼臉,從懷裏掏出瓶子,打開瓶塞:“伸手。”
梵嘯呆愣着伸出手,栖緋将瓶子倒過來輕輕一扣,一顆東西從裏面蹦了出來,落入梵嘯手心。
“恩?”梵嘯用兩指将那東西撚起:“糖?”
“錯,是松子糖,味道還不錯,吃了吧,吃了吧,不用謝我。”
“月栖緋!”竟然又耍他!
栖緋聳了聳肩,放下碗筷離開,留下了笑不可支的梵傾和惱羞成怒的梵嘯。
離開的楚園之後,她忽然發現,自己懷中還放着這麽一瓶松子糖。
沁雪園中楚風睜開眼:“栖緋,我做了個夢,夢見你不要木木了。”他轉過頭,卻沒有看到那個喜歡窩在他懷中的少女。枕頭上似乎殘留着她的氣息,懷裏似乎還留着未散去的溫暖。
原來,無論他睡睡醒醒多少次,始終都無法從這最殘忍的夢中醒來。
他掙紮着起身,拿起枕頭,枕頭下面還有栖緋藏着的桂花糕,松子糖,他還記得,壽宴那天的早上,他還裝滿了一個瓷瓶放在她口袋裏給她當無聊時的消遣……
“栖緋……”無力的靠在床頭呢喃那個他怎麽叫都叫不夠的名字:“栖緋……”
昶山古墓,月冉在最大的墓室之中翻找着什麽,他隐隐記得,在這個古墓之中有一本記錄“寄魂珠”的書冊,到底在哪裏呢?為什麽他怎麽找都找不到……